等店主一離開，包龍圖就嘀咕起來：“他說是上等品質，就是上等品質呀，真當我們是傻子，可以隨便忽悠。”
“也不能這樣說。”方元左顧右盼道：“這些東西，看起來還是挺不錯的。”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包龍圖撇嘴道：“丸子，我和你說啊。看東西，不能光看表面。爲什麼大家都喜歡古代的瓷器？不僅是古代的瓷器是古董，值錢那麼簡單而已，最主要的還是質量。”
“古代的瓷器，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歷時幾百上千年，卻依然精美漂亮。但是現代的瓷器就不同了，買回去的時候也是光鮮亮麗的樣子，但是用不了多長時間，新亮光澤就褪色了，變得十分暗淡無光。”
包龍圖搖頭道：“說白了，就是現代制瓷工廠爲了利益最大化，只追求速度，沒有古人精益求精的態度。”
“扯淡。”方元嗤之以鼻道：“你真當我是小白，不瞭解古代瓷器的情況呀？你說的那種精品瓷器，那是古代官窯，專供皇家貴族使用的東西，質量肯定很好。但是還有民窯呢，民窯的東西，可沒有你說的好。”
“誰說沒有。”包龍圖避重就輕的反駁道：“民窯也有精品的。”
“誰和你說精品。”方元撇嘴道：“我說的是民窯普通瓷器，估計也和現代普通的瓷器差不多，說不定還稍遜一籌呢。畢竟現代工廠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掌握了許多工藝配方，燒造的瓷器也更加結實耐用。”
“那是家用瓷器。我們現在要買的是工藝品啊。”包龍圖強調道：“工藝品，或者藝術品，講究質量很正常吧。”
“你都沒看，怎麼知道質量不行。”
說話之間，方元隨手在架子之中拿起一件東西打量。東西是個杯子，不過這個杯子也比較奇怪，杯內底之中有一個人像直立。略高出杯子口沿。
打量之後，方元發現這個人像胸前有個小孔，另外杯子外面的底，也有一個小孔。看起來兩個小孔應該是相通的，不知道有什麼作用。
“這是公道杯。”與此同時。洛水看了一眼，就笑道：“倒水或者倒酒的時候，不能高過杯中人像的小孔，不然的話酒或水就直接漏掉了。”
“啊，這個就是公道杯啊。”包龍圖好像聽說過這樣的東西，連忙湊近打量：“據說這玩意是根據物理學上的虹吸原理製成。盛酒時只能淺平，不能過滿，否則酒水就直接漏掉了。大家覺得這種杯子很公平、公道。所以就叫公道杯。”
“以前是實用器，現在只能算是玩賞器了。”打量了片刻，包龍圖就搖頭道：“這玩意就是玩個稀罕而已，沒什麼大用。”
“觀賞器。本來就是要稀罕。”話是這樣說，方元卻把杯子放了回去，也覺得這杯子不符合他的審美情趣。
“看來我說得沒錯。”包龍圖環顧道：“架上的東西，都是普通的貨色，如果當成旅遊紀念品買回去還行，但是想要收藏的話，還入不了行家法眼。”
“你是想說。自己是行家對吧？”方元笑道。
“好說，好說。”包龍圖眉開眼笑：“沒有想到，我隱藏得那麼深，居然被你看出來了，果然有實力的人，就像是夜空中的螢火蟲……”
“不要扯了。”方元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剛纔那人不是說，這裡有工藝大師的作品嗎，找老闆問一問吧。”
“也行。”包龍圖點了點頭，轉身就叫喚道：“老闆！”
一瞬間，店主閃身出現，笑容可掬道：“客人，有什麼要幫忙的？看中什麼東西了？”
“這就是看不上這些東西，所以才找你來問問，還有沒有更好的？”包龍圖直言不諱道：“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就走了。”
“更好的東西？”店主目光遊動，頗有幾分不解：“客人，我店裡的東西，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精品瓷器，還不夠好嗎？我可以拍胸口擔保，整個德化城的瓷器商店，其他店有的我這裡肯定有，其他店沒有的東西，我這裡也有……”
“老闆，先不要急着自誇。”包龍圖搖頭道：“剛纔那個拉我們過來的人說了，你這裡有工藝大師的作品，而且還是當年爲了燒造渡海觀音城雕的試驗品，不知道是真是假？”
“呃……”店主稍微一怔，旋即就笑了：“沒有想到，他居然把我的老底都交待清楚了。沒錯，我這裡的確有幾件寶貝，不過價錢卻有幾分偏高……”
“只要東西好，價錢不是問題。”說話之間，包龍圖指了指方元，又指了指洛水：“看到了沒有，這是富一代，這是富二代，不差錢。”
方元笑了笑，也開口道：“老闆，有好東西就拿出來讓我們觀賞一下，只是看一看而已，又不會有什麼損失。”
“既然如此，三位先坐。”店主連忙招呼，引着三人來到櫃檯旁邊的沙發坐下，然後他就走進了後堂，兩三分鐘之後才重新返回。
這個時候，店主的手上捧着一個大盒子，他把盒子擱在乾淨的桌子上打開，只見裡面墊了一層厚厚的錦布，幾件晶瑩如玉，釉面滋潤似脂，十分精細的瓷器就擱在錦布上。在燈光的照耀下，一抹溫潤如玉的光澤就浮現了出來。
乍看之下，包龍圖眼睛一亮，忍不住讚許道：“這就對了，真正的好東西，看起來的感覺就不一樣。”
方元深以爲然，人終究是視覺動物，眼睛是人類探索發現世界的窗口。一件東西好不好，第一眼至關重要。要是第一印象不好，估計要花大力氣才能慢慢扭轉過來。
“這可是大師的傑作，自然是好東西啊。”店主笑眯眯道，然後小心翼翼拿起一尊和手掌長度差不多的觀音像，再輕輕擺立桌上。
“三位請看，是不是與城雕一模一樣？”
適時，店主巧舌如簧，滔滔不絕：“除了身高比例不同以外，其他無論是神態、五官、衣飾紋理，包括底座的海水，基本上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東西。”
“老闆，你這樣說，很讓我懷疑，東西真是用模子澆灌出來的。”包龍圖不經意似的開起了玩笑，不過卻眼睛不眨地關注店主的反應。
“啊，怎麼可能。”
店主眉頭一皺，像是受到了污辱似的叫屈起來：“客人，你是行家，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如果是模子做出來的東西，那麼五官神態，還有衣飾紋理肯定十分僵硬，哪有現在這樣的自然生動。再說了，只有石膏製品才能用模子澆灌，瓷器根本沒辦法用模子啊。”
“是嗎？”包龍圖笑了笑，直接把觀音像拿起來打量，專注研究觀音的五官神態，以及其中的手感分量。片刻之後，他就點頭道：“不錯的東西。”
誇讚之後，包龍圖就把東西放了回去，興味索然的樣子。見此情形，店主驚疑道：“小兄弟，這東西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不對。”包龍圖搖頭道：“老闆，如果我沒有料錯，這東西在你手中很久了，應該比較難賣出去吧。”
“咦！”店主一怔，隨之堆笑道：“小兄弟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東西可是暢銷品，我當年是通過特殊渠道得了幾尊，這些年來只剩下最後一尊了。”
“老闆，不要自欺欺人了。”包龍圖嗤笑道：“如果真好賣的話，肯定一件不剩下，哪有什麼存留。”
“客人說笑了。”店主訕然道，有幾分語塞，甚至還有些欲言又止，估計是想請教其中的原因，但是又拉不下這張臉。
“還不明白？”包龍圖一撇嘴，示意道：“丸子，我要看其它東西，你和他說說原因吧。”
“那個……”店主搓了搓手，不由得看向方元，有兩分懇求之意。
“老闆，你真是當局者迷啊。”方元輕笑道：“你捫心自問，這一件觀音像，能夠超過何朝宗的真品嗎？”
“不能！”店主老實搖頭。
“一是藝術價值不能超過真品，二是自從渡海觀音成爲德化城雕之後，類似這樣的仿品肯定很氾濫，並不符合收藏家物以稀爲貴的心理。”
方元點撥道：“這種情況下，看到這樣的東西，大家肯定下意識地不想買。要是普通東西，或許還可能買回去擺個樣子，但是珍品瓷器卻是用來收藏的，藏家肯定不怎麼想買升值空間小的東西……”
“啊！”店主頓時恍然大悟，眼中浮現一抹後悔莫及之色。
“明白了吧？”包龍圖笑眯眯道：“我們好歹解開了你多年的迷惑，等下買東西的時候，是不是能夠打個折什麼的？”
“打折，絕對打折，九折！”店主誓言旦旦起來，隨即快速收拾心情，笑問道：“小兄弟，你看中哪件東西了？”
大盒之中，不僅是觀音像而已，另外還有幾件精美白瓷，那可是與觀音像同一個級別的東西。在方元解釋的時候，包龍圖就拿起了其中一件觀賞起來，那是一個棱角形的小杯子，在杯外壁還有一行銘文。
“吹氣澤歌舌，入杯沁醉牙！”包龍圖把銘文唸了出來，然後饒有興趣道：“這東西挺不錯的嘛，你們覺得呢？”
“你喜歡就好。”方元隨口回了一句，目光卻落在大盒之中的一件雕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