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 示

項毅百無聊賴地站在沈琪家那個將近一百平米的客廳裡,聽着唧唧喳喳地笑鬧聲浪,看着各色人物在面前穿梭個不停,聞着各種香水和飲料混雜在一起的古怪味道……他很有些頭昏目眩起來了。

“項毅,你自己招呼自己呀!姍姍還得幫幫我的忙呢!”女主人沈琪從他身邊路過時留下這句話和一陣香風。

項毅笑笑,不知道怎麼樣答話纔好。而沈琪也並不需要他的回答,徑直嫋嫋婷婷地去迎接其他的來客了。他不禁鬆了一口氣,沒辦法,他就是不擅長和姍姍這些朋友打成一片,覺得她們又故作又膚淺的,簡直聊不到一塊兒去,光是聽聽她們說話,他也感到累人了。而何姍姍的那些知交好友也是很看不上項毅的,背地裡都把他叫作“木頭”。尤其是姍姍最要好的朋友沈琪,自己雖然沒成就什麼大事業,但嫁得了一個成功人士也算是女人的一大成功了罷,眼界就高了起來,總是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對朋友的另一半評說貶低一番的,她一向就認爲項毅有些低能,人倒是個好人,可一點賺錢的本事都沒有,料定了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出息,她就很替姍姍不值了,勸她“算了吧”的話並沒有少說。有幾次,何姍姍在和項毅爭吵時不免就在項毅面前說漏了嘴:“你這人真是沒用,難怪琪兒說你是……”項毅也就知道了她那些朋友對自己的看法,自然也就更加地不喜歡她們了,能避免和姍姍出去應酬就儘量的避免了。

剛開始,姍姍每一次出來還要拉上他湊熱鬧,可看他老是木呆呆地不啃聲,反而掃了大家的興致,也不願意再拉他去“丟人現眼”了。除非是那種必須得帶男伴的聚會,她是不會想到他的。就像這次,是沈琪主辦的高中同學聚會,不成文的規矩是人人都要帶伴兒的,這固然是爲了擴大交際圈子,暗地裡也是有些展示、較量的意思在裡面的,她如果沒有男朋友陪伴那不是很沒面子麼?好在項毅這人木是有些木,可外表上卻還是挺有派的,在舊日同學面前也不會太掉價兒,還是可以帶得出來的。不過,還是要多加指導才行的。於是乎,每次一出去她就像個形象指導,而項毅就是個三歲的小孩子般被她從頭評到腳,兩人是沒有不起爭執的。

“瞧你!爲什麼不打領帶?”到了沈琪家,姍姍還在嘮叨。“這西服的顏色也這麼老土,簡直就像是個老頭子!”

以項毅自己的意思是想穿套休閒服就算了的,可姍姍非要他穿西裝不可,他依了她吧,她又挑剔起他沒領帶來了,深藍色的衣服配白色的襯衣也沒什麼不妥啊,她還是有那麼多可說的,簡直就是在吹毛求疵了!再想起她一向都是那樣認爲他這有問題、那不行的做派,生氣時總是說:“我怎麼就找了你這種人作男朋友呢?”這話實在是有些傷人,同時也讓他心生疑惑了,爲什麼他們會走到一起呢?在姍姍之前,他亦是與幾個女孩子交往過的,有親戚朋友介紹的,也有自己在工作中認識的,其中並不乏可愛的類型,但可能是受到林曉露不告而別的影響,他對女性總有幾分不敢信任,在感情上就放不開來,別人與他來往了幾次不免就覺得無趣起來,自然也就沒了下文。而姍姍開始大約是被他的外型和實際條件所吸引,表現得相當的主動,再加上她本身就不是那種內向型的人,挺能自說自話的,這讓他輕鬆了不少,順其自然地就發展了下來。可她現在全然忘記了當初是她追的他這碼子事情,反而動不動就擺出一副“上一當”的樣子來,而且又總是以此要挾似的要求他去配合她的種種安排卻從不顧及他的計劃和感受,項毅就很不是滋味,甚至是有氣了,實在想掉頭一走了之。

他的聲音就大了:“我是老頭子,配不上你,那我走了得啦!”

姍姍正要回嘴,沈琪就滿面春風地迎了過來。“哎呀,兩個人鬥眼雞似的在吵什麼呢?”

“沒有呀!”姍姍失口否認,臉上的怒氣像變魔術似的就消失了。

項毅知道她是個好強的人,可偏偏有很多地方是比不過沈琪的,唯一略勝一籌的倒是項毅了。他是不如沈琪的丈夫有錢但並不到處留情,這一點就足以令她很有面子了,所以她是不肯在沈琪面前上演“人民內部矛盾”的。想着這女人的虛榮心之強,他又不禁有些好笑了。

接着客人的陸續到來,姍姍也像是個女主人似的忙得不可開交起來,她在人羣中如魚得水、左右逢圓着,哪裡還記得有一個他呢?項毅也就更加地無聊了。

事實上,他也實在無法有聊得起來。雖然,在沈琪家辦的這個同學會是他參加過所有的聚會中最有氣派的了,不僅是場面華麗,來賓看上去也個個都是些人物。但是,這些和他項毅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全都是姍姍的同學,沒幾個是他認識的,也就說不上幾句話了。身處在這樣一個熱熱鬧鬧的場合裡,項毅的感受卻如同被拋棄在曠野般的孤寂。

而且,他的心思也並沒有在這裡,兀自還沉浸在白天和林曉露見面的情形中,整個人都有點兒恍恍惚惚地不在眼前的狀況裡。

林曉露的離婚案子已經是了結了,但她和他並沒有斷了聯繫,見面卻是更加頻繁了起來。約會還是以她主動的,不是在週末接到她“喝杯咖啡”、“坐坐酒吧”的邀請,就是他剛一下班就在街角處與她巧遇上了,少不得就要一起去吃吃飯、散散步什麼的。所談論的不外乎就是些老同學的事情,某某在做什麼、某某又怎麼了……一談就談上半天的,實在是有些乏味,可林曉露卻是一副滿有興味的樣子。

顏立國對此事的評論是:“她這分明是就是想和你破鏡重圓啦!”

“哪裡有這回事兒?”項毅嘴上否認着,心裡卻不能不懷疑是有這種可能性的,林曉露不是很主動嗎?而且,態度又是與離婚前大不相同,親切、隨和,甚至是熱情的。

就在這個下午,她又約他見面。他因爲晚上要陪姍姍去參加同學會,就有些推辭的意思,可她說是她的生日,請他務必要去一下。這就讓他不便再拒絕了。

既然是過生日,他就不好意思空着手去了,卻也不知道到底該送點什麼東西纔好。在好多年以前,他也曾送過一些禮物給林曉露,不過就是些小飾物或旅遊中的紀念品之類的,可像這樣零零碎碎的東西現在又哪裡拿得出去呢?那個時候———

在商場裡轉悠了半天,他最終還是俗氣地買了個生日蛋糕。提着這個歲月最明顯的證據,項毅不禁有些感嘆了:林曉露應該有二十八歲了罷,他們,已經認識了多少年了?!歲月的流逝是可怕的,又似乎是仁慈的,它是想把一切帶回從前嗎?可能嗎?

見面的地點是在林曉露自己的家中。在按門鈴的時候,一片枯黃的樹葉從項毅的眼前飄過,他這時才突然想起林曉露的生日是在七月中旬,不應該是在這樣的秋季呀!她,爲什麼要說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屋子裡並沒有項毅想象中的聚會,既沒有客人,也沒有傭人,偌大的別墅靜悄悄地,就只有林曉露一個人。不知這是一種巧合呢,還是有意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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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林曉露單獨相對,又在她家裡這麼一個很私人的場所,項毅的心情很有些異樣,就連那空氣都透着幾分的不自然了。以他們現在的情形來看,僅僅是老同學吧,他們之間豈止又是如此的單純;是老朋友吧,似乎又夠不上那種交情。這樣一種極熟悉又極生疏的古怪關係,令項毅真不知道說些什麼纔是了,話說淺了不太好,說得深了就更不妥當,寒暄了幾句他就沉默了下來,只有一味地攪動着手裡的那杯咖啡,彷彿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似的。

林曉露一時也沒有說話,低垂着眼簾,臉色有些蒼白。

兩人就這麼各自料理着自己的咖啡,各自想着心事。

終於,項毅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我都忘記祝你生日快樂了。”

林曉露擡起了眼睫,目光哀怨地看着他。“快樂?我還能快樂嗎?”

她這話含義頗深似的,項毅感到難以接口了。

沉默重新瀰漫在他們中間。

忽然,林曉露一字一頓地說:“以前———真是對不起你。”

項毅一驚,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提起過去。

“以前,是我對不起你的。”她再說道。但聲音是急促的,似乎是下了決心要懺悔什麼。

接着,她不等他有所表示就開始敘說起來。從她那個澳洲的表姨說起,到她弟弟渴望出國的迫切心態以及她後來的那兩次婚姻的一些情形,尤其是破裂的原因。她說得並不是很詳細,中間自然是有着某些省略的,但大致上還是相當的清楚了。

項毅呆怔着聽完她的這一番敘述,心裡是驚異和憐憫兩種感情交混着的。她突然這樣向他把事情和盤托出,用意不過是想讓他了解並且原諒她的,而他也確實感到她的這些遭際堪憐,一個女人連着遇着那樣的兩個丈夫,所受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他是很想對她說些什麼勸慰的話,可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纔是,默默地在心裡措着辭。

林曉露顯然是誤會了他的沉默,悽然一笑。“你覺得很可笑吧!我自己也常常在想,這一定是上天在懲罰我,是我的報應!”

“不是的!不是的!”項毅急忙否認,“我沒有那麼想。”

他的確沒有這樣子想過。七年前,他是因此過受傷,對林曉露也曾有幾分怨懟之情的,但那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的久遠了,這種感覺也並不如開始那樣強烈了;況且,嚴格地說林曉露亦不是真有什麼過錯,當年他們又沒有定下任何契約,她本就沒義務要怎麼怎麼的,離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現在,又知道了她當初那麼做的原由及這七年的經歷,畢竟是情境上的爲難,換成是自己也免不了要那樣做的。他自然是已經大體上諒解了她的,但要直接說出來,他實在是有些難以表達了。

其實,項毅的雖然是有些不善於辭令,但也不至於笨拙到說不來話的地步。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在女性面前偏偏就成了悶葫蘆,不是覺得厭煩得不願意開口就是輕鬆不起來,倒寧願保持沉默了。唯一例外的,大概就只有寧可一個人了,他與她談話時怎麼就很是自然呢?真是有一點兒奇怪了。

想到這一點,項毅不由得懷着幾分好奇和回味的心情把寧可的種種情形重新想了起來。她現在在哪裡呢?還在彈古箏麼?那兩個小女孩怎麼樣了?……這些問題他並不是時時有想到過的,卻在此時此刻的林曉露家裡想了起來。

“我們———”林曉露用低柔的聲音問道:“認識多少年了?”

“什麼?”項毅一怔,因爲心中另有所想就沒怎麼聽清楚她的話。

“你沒有在聽嗎?”林曉露有些怨艾地,但還是又說了一遍。“我是說,我們已經認識了多少年了?”

“有二十幾年了吧!”項毅感嘆,“二十幾年了!”

“有那麼長久了嗎?”林曉露也感嘆了,“我變了好多吧,老啦,老啦!”

“哪有不變的呢?我們都在變了,這是必然的事情。”他本想說她還年輕之類的話,又覺得有恭維之嫌,就公式化地說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三、四十年以後我們會是副什麼模樣呢?”頓了頓,她又意味深長地問:“那時候,我們還會這樣坐在一起嗎?”

前一個問題還好回答,後一個卻有些難度了,弄得不好就是承諾的性質了。項毅就不敢輕易開口了。

他的沉默讓她有點失望,也跟着沉默了。在撫弄了一會兒咖啡杯後,她站起身走到音響邊,挑了一張碟子放好,她走回來時,並沒有坐到原來的座位上去了,而是在項毅身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並微微地有幾分傾斜。

那首《昨日重現》配合着林曉露身上那股時有時無的幽香和她溫存的眼神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效果,項毅在這樣的氣氛裡有些迷失了。

爲了逃避這種情緒,他必須說點什麼了,便問:“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呢?”

她默然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反問:

“我還有今後嗎?”

“怎麼會沒有?你還年輕呀,還可以———”他驀然住了嘴,這話題又有些敏感了。

“結婚。”她接口道:“和誰呢?”

“這個,我哪說得準?”他勉強笑笑。“看緣分了。”

“緣分?!”她凝視着他,眼波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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