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債記六

討債記(六)

討債記(六)【第八天的抉擇】

“掌門,他們拜堂了。”蘇行之盡最後的一點仁義,提醒在一邊悶悶磕瓜子的人。

禮堂之上傳來喜娘的唱詞。

“一拜高堂——”

“小蘇,在你眼裡,我是誰?”

“羅剎門的掌門。”

“二拜高堂——”

“那小秋呢?”

“羅剎門的大師兄。”

“那就成了。”

“夫妻對——”

“慢着!”

在喧譁的現場,肖雲景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喜娘也沒有聽見,之所以衆人都噤聲把視線聚集到他身上,是因爲喜娘喊了兩遍‘夫妻對拜’,林思賢都沒有動,等到第三遍的時候,他轉身看向了正走過來的肖雲景。

“借過,借過哈~”肖雲景擠出人羣,與頭蓋紅巾身穿綾羅綢緞的新娘擦肩而過,直奔高堂,“林堡主,在這個婚禮完成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好,你問。”林堂烈懷着無比感激的眼神看向肖雲景,只要能結束這場鬧劇,別說一個問題,一百個都不成問題。

“我記得林堡主你說過,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想請問林堡主,如果解除了師徒關係,這個‘父’還存不存在?”

“在,存在,當然存在。”肖大掌門你就行行好,快把你家‘兒子’帶回去吧,我林家丟不起這個人。

賊眼珠子一轉,肖雲景信心十足得走到林思賢面前,“那麼我想問林二少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林思賢的雙手在袖子底下握緊了拳。

在這一刻,衆人猛然心有靈犀的屏息,彷彿都在猜測下一句的驚天壯語會是今天這場鬧劇的昇華。

“剛纔你爹也承認了,儘管段秋和我斷絕了師徒關係,我和他還是有‘父’的關係,不知道林二少要娶我家小秋有沒有下過聘禮呢?”

話音剛落就有一盆瓜子悉數砸到了肖雲景頭上。

“誰,誰砸我?哪個混蛋敢砸老子?”肖雲景一咆哮,剛纔那一派之掌的翩翩風度馬上就走形了。

“我!”一個清亮的嗓子傳來,人羣齊齊兩翼排開,空出一條康莊大道,道上走來一個錦衣華服氣勢磅礴眉宇間卻和肖雲景有所相似的人。

“咦?”肖雲景跳後一步,哇靠,今天什麼日子?家庭聚會?

林思賢看着突然到訪的客人和自己老爹熟悉的互相恭維起來,暗自蹙了一下眉。

林堂烈真是捏一把汗,幸好自己還留了一手,知道肖雲景個小人不可靠,搬了其他救兵。林家堡和朝廷商業往來繁密,朝廷餉銀的押送都是林家堡名下鏢局負責的,好歹這交情也不淺。

不過……

“這就是令郎吧~果然長的一表人才,可惜志不在朝廷,不然假以時日,定是國家棟梁之材,朝廷中流砥柱。”客套話過了一番,南宮墨得意的瞟了正磨牙的自家兄弟一眼,悠閒的開口,“皇上近日悉知林二少要成親,特派本大人帶上龍鳳吉祥配一對,前來祝賀。皇上又唯恐有些人對這門親事不滿,聚衆鬧事,特命影守潛伏在四周伺機行動,若有人蓄意鬧場,當場拿下,格殺勿論。”

林堂烈在高堂之上倒抽一口氣,他怎麼就忘了皇帝和這個南宮墨有一腿的事,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喂,你別太過分了。”肖雲景挨近南宮墨,壓低了聲音道。

南宮墨嫣然一笑,後退一步拉開說悄悄話的距離,朗聲道,“本大人來之前,這裡似乎很熱鬧啊,不知道大家在討論什麼呢?”

瞧那張得意挑眉的臉,肖雲景恨的咬牙切齒。

南宮墨,你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

本大人只是奉旨行事。

他的旨還不是你的意思。你非要壞我的事,對不對?

你說的對,我還就不讓你拿到林家堡的聘禮。

你這個小人。

沒錯,小人的哥哥也大人不到哪裡去,我今天就讓你人財兩失。

你你你!!!!

禮堂之上,兩個都可被歸類爲不速之客的傢伙旁若無人的大眼瞪小眼,屋頂上方烏雲密佈,隱隱有打雷的跡象。

“林思賢代內人先謝過皇上和南宮大人的美意。”林思賢撩起衣襬作勢就要下跪。

“林二少請起,不用客氣。”南宮墨幸災樂禍得朝肖雲景揚揚嘴角,有本事你就叫你羅剎門的人和那些影守廝殺去啊~

“什麼內人不內人,沒聘禮我們不嫁。”肖雲景瞪回去,一把拉了新娘的手作勢走人。

南宮墨一個響指,不知從哪兒冒出一羣整裝待命的御林軍,團團圍住兩人。

你以爲就你會啊!肖雲景‘哼’一聲,擊掌,等了半晌,沒動靜……

羅剎門衆人一個個明哲保身,不願現身當炮灰。

觀禮的人齊齊‘嘁’了一聲,“耍帥~”

肖雲景磨牙!

如果他今天順利解決這事,回去一定個個都扣薪水,扣紅利,扣到祖宗十八代去。

“如果肖掌門今天只是爲了聘禮而來的話……”林思賢不急不緩的從一個婢女手中拿過一個亮紅色包裝的盒子。

肖雲景打開,眼睛一亮,最後的1/4藏寶圖?!

“不知道現在肖掌門是否還要阻止這場婚禮?”

“……”肖雲景看着紅蓋頭下那張模糊的臉龐,理智告訴自己,已經沒有理由不放手……

你總是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你知道我會爲了林家堡的聘禮而來,你知道我抗拒不了藏寶圖的誘惑……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預料到,又何必對我抱有希望?難道你會不曉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嗎?

如今……你又爲什麼不說一句話?

“奇怪……”看着場上怪異的氛圍,蘇行之嘟噥了一句,“你不覺得林思賢的表情很可疑嗎?他從婚禮開始,視線就沒有在新娘身上停留過。”

“是嗎?”蓉蓉沒心沒肺的擦了個蘋果啃,視線往那裡掃了掃,“咦?大師兄的身材什麼時候前凸了?”

蘇行之的疑惑剛被證實,場上的林思賢淡然一笑,“他賭贏了。”這個人拿到了藏寶圖,可另一隻手卻沒打算鬆開。

肖雲景也似乎幡然醒悟,捏了捏手裡的粉嫩小手,勃然大怒,“你們算計我?”

林思賢剛想開口解釋,後院想起一陣敲鑼打鼓的走水聲。隨着衆人走出禮堂,他立刻大叫‘不好’,就衝着那冒着滾滾濃煙的地方奔去。

“不是吧,這林思賢也太沒良心了,爲了一棟房子把新娘留在禮堂之上。”蓉蓉還在神經大條的嘀咕。

蘇行之趁亂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那原地手足無措的新娘面前,一把扯下紅蓋頭,果然……

“哇,大師兄你什麼時候做的變性手術!”啪!某狼女被拍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南宮墨是個很不爽別人耍自己的角色,想他對自家兄弟記了十幾年的仇就可以看出。蹙起秀眉不悅的看向高堂之上的林堂烈,後者無言以對,衝着那冒名頂替的新娘責問道,“秋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段、段公子呢?”

秋蘭委屈的癟嘴,這主意又不是她出的,她也是被逼無奈好不好。

“一定在秋憶樓,剛纔走水的地方是秋憶樓的方向。”蘇行之提醒道。

“到底搞什麼!!!”肖雲景揣好那裝了最後1/4藏寶圖的盒子就奔過去了。

所謂的走水僅是秋憶樓前的院子裡被點了堆柴火,由於柴是半乾半溼的,所以造成了濃煙滾滾火勢沖天的假象。

顯然是有人故意爲之,大批的林家禁衛軍都跑過來了。

根據常規猜測,羅剎門的人都很自然的認爲是段秋的惡作劇,可是林思賢的表情很嚴肅,不光他,隨後到來的南宮墨好像也有什麼難言之隱。

“收工,我們回去了~”肖雲景自覺一切圓滿結束,準備打道回府。

“回去?你居然可以心安理得的回去?”林思賢虎目圓睜,像是要吃人。

“死了侍衛……是被抓走的?”南宮墨掃了一眼現場,疑問句用的是肯定語氣。

“他那個樣子,要是,要是……”

“雖然不知道你們今天演的什麼戲,但我已經從千聖那裡聽說了。”

“我明明安排了這麼多人守在這裡……”林思賢一臉急得都快哭出來的樣子。

“喂喂,你們在說什麼?”肖雲景受不了這倆人在一邊說些讓人聽不懂卻又似乎很嚴重的話題。

林思賢眼見肖雲景手裡寶貝似的捧着藏寶圖,突然發難搶過盒子憤怒的扔在地上。

“就因爲你這張藏寶圖,就因爲這張藏寶圖,你把他害慘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肖雲景,我真恨不得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吃你的肉!”深呼吸一口勉強冷靜下來,非常時期不能亂了陣腳,林思賢揚手招來林家禁衛軍,“看住所有出入口,所有人進出都必須經過仔細檢查,再派一隊人馬出去打探,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

吩咐完畢,惡狠狠瞪了一眼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肖雲景,離開。

“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就算賭上林家堡,也一定要你肖雲景陪葬!”

“……”肖雲景冤啊,他到底做了什麼了,“小秋武功高人又聰明,哪會那麼容易出事嘛~說不定是他臨時改變主意不要嫁你林二少唄~莫明其妙,幹嗎算我頭上?!”

“小羽,有件事,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我回宮的路上,偶遇了遊歷在外的國師千聖,他告訴我一件有趣的事。說是有個人找到他,向他詢問一樣東西的下落。他告訴了那個人,並且要求那個人用兩樣東西交換。”

“這麼狗血的故事你都編的出來,哥,你品位變差了啦~”肖雲景沒心沒肺的打哈哈。

“我來的目的,並不是爲了和你作對。如果你哪一天需要我幫忙,就到京城來找我。”南宮墨拍了拍肖雲景的肩,語重心長的最後道了聲,“我先走了。”

肖雲景麻木的去撿被林思賢打落在地的藏寶圖,手滑了兩下,都沒能撿起那張藏寶圖。沉默了半晌,終於苦着臉回頭去問蘇行之。

“小蘇,你說那個變態國師不會要了小秋的腿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