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惠文公仍不放心,吩咐兵士扛上自己的方天畫戟和五石寶弓,帶上三千宮衛,一路喧囂地趕赴寧秦,向國人昭示死戰決心。
就在龐涓召集諸將聽令之時,惠文公抵達寧秦。公孫衍、司馬錯、甘茂、樗裡疾等臣也從不同方向快馬馳到,齊至公子華的府邸。
“諸位愛卿,”見衆臣皆已落座,惠文公咳嗽一聲,緩緩說道,“蘇子合縱,龐涓肆兵,數十萬縱軍這就集結函谷關外,劍拔弩張。不是寡人要打仗,是人家逼到家門口了。”掃一眼衆臣,“你們幾個不僅是寡人的左臂右膀,更是秦國的頭腦與心腹。這次大戰,寡人輸不起,秦國也輸不起。寡人這召諸位來,是想最後議定迎敵方略,確保萬全。”
儘管惠文公語氣平淡,但諸臣仍無不感受到每一個字的沉重,無人應腔。
見衆人面孔皆是緊繃,惠文公笑了:“說話呀,個個拉長臉,好像寡人欠了你們糧餉似的。”又等一會兒,見俏皮話絲毫沒起作用,斂住笑,直接點將,“公孫愛卿,你是三軍主將,就開第一弓吧!”
“臣以爲,”公孫衍直入主題,“龐涓將列國縱軍部署於崤塞兩端,許是疑兵佯攻。函谷關道狹關險,易守難攻,兵力再多也無法展開,以龐涓之才,斷不會如此弱智!”
“以愛卿之見,龐涓會從何處主攻?”
“就從這兒,”公孫衍攤開隨身攜帶的形勢圖,指着少樑城東的河水,“涉渡!”
“涉渡?”包括惠文公在內,衆人盡皆驚愕。
“你們看,”公孫衍指着一段河道,“從這兒到這兒,長約十里,地勢相對和緩,河牀七八里寬,水流減慢,兩岸盡是沼澤,淤泥沒頂,水草雜生,人跡罕至,是鳥與魚的樂土,當地人叫爛泥灘,也叫死人灘,無人敢去。”
衆人更是不解,甘茂問道:“既然淤泥沒頂,人跡罕至,縱軍如何涉渡?”
惠文君陡然間明白過來,臉色變了:“愛卿是說,龐涓在等河水封凍?”
“君上聖明!”公孫衍略略拱手,神色嚴峻,“據微臣所知,此段河水若遇極端酷寒,即會封凍。沒頂的爛泥渾然一體,堅如磐石。即使中間激流處難以凍實,在大寒天裡也是極易之事,浮橋隨手可搭,千軍萬馬由此涉渡,如履平地!”
顯然,公孫衍的判斷絕非臆猜。
司馬錯拍腿叫道:“怪道龐涓遲遲不下戰書,急得末將手心癢癢。原來他留着這一手,是在候天氣呢!”
惠文公已經鎮定下來,轉問公子華:“河東魏人可有異動?”
“回稟君上,據微臣探知,河東魏人尚無異動。只是,安邑附近魏兵有明顯增加,只未見其他列國縱軍。”
情勢已經擺明了。
惠文公微微點頭:“嗯,觀龐涓數次用兵,無一不是以奇制勝,攻敵不備。此番對陣,他又故伎重演,列縱軍於函谷關外,引我注意,然後,趁天寒地凍,河水冰封,以奇兵渡河,大兵跟進,取繞過函谷、制我河西之效!”
諸臣紛紛稱是。
惠文公轉對公孫衍:“愛卿既已識破敵策,可有應對?”
“函谷關現有精兵十萬,臣擬回調三萬,協防少樑,備引燃之物,沿河水暗設崗哨,一旦發現魏人涉渡,即於初渡時擊之,逼敵退卻,燒其渡橋,與敵隔河對峙。”
惠文公思索良久,搖頭道:“函谷關正面對敵,十萬已是不多。這樣吧,就調協防寧秦的三萬銳卒去少樑吧!”
張儀嘴巴動了幾動,強力憋住。
“愛卿可是有話要說?”惠文公的目光望過來。
張儀抱拳應道:“臣以爲,寧秦爲我咽喉要衝,遠重於少樑。河水由河西軍民守之足矣。河西郡都尉吳青將軍家住少樑,熟悉河西各邑,頗能征戰,君上只需責以重任,可保少樑無失,河水無虞。”
“好吧,就依愛卿。”惠文公略一思索,轉對身後御史,“擬旨,升河西都尉吳青爲河西郡守,抽河西郡各大邑銳兵一千,小邑銳兵五百,確保少樑無失,河水無虞!”
“臣領旨。”
諸臣又議一時,各自領命而去。
西北風再次颳起,如冰刀般削向大地上的所有生命。
中軍帳裡,張猛、公子卬的四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龐大的沙盤。沙盤上赫然擺着從大帳外面的寒地上拿回來的兩隻大木桶。
龐涓拿棍子狠敲木桶,發出“咚咚”的悶響。不用再審,單聽聲音,兩隻大桶全凍實了。
龐涓的嘴角浮出一絲笑,目光飄過張猛:“張將軍,在下交付之事,可備妥當?”
張猛朗聲應道:“一應物什均如主帥吩咐準備就緒,三萬銳卒整裝待命!”
“好!”龐涓將那絲笑猛然斂起,一字一頓,“兩位將軍,聽令!”
公子卬、張猛“唰”地立定。
“魏卬聽令!”
“末將在!”
龐涓目光直視公子卬:“本帥命你爲徵秦先鋒,引安邑城中步卒五萬,從這兒,爛泥灘,”指向少樑東側的那段河谷,“涉河破敵!”
“末將遵命!”
“知道如何攻嗎?”
“涉渡之後,襲取少樑,搶佔河西!”公子卬不假思索,顯然對此已經醞釀許久、胸有成竹了。
“正是!”龐涓讚道,“公子可以大張旗鼓,兵分多路,分散襲擊河西諸邑,可攻則攻之,不可攻則疑兵懼之,是否攻取城池並不重要。另外,你要四插旌旗,遍點狼煙,使五萬變十萬、十五萬,聲勢越大越好,要使秦人摸不清底細。秦人主力皆在函谷、陰晉一線,少樑及河西僅有守卒,可用疑兵。”
“這……”公子卬有點轉不過彎來。
“張將軍,”龐涓也不解釋,轉向張猛,“你引銳卒三萬,直插這兒,”指向封陵一處地方,“飛猿峽。在下曾去那兒實地察看過,雖然流急,峽谷卻窄,可搭建水上浮橋。等搶渡成功,立即攔腰截斷函穀道,分兵兩路,一路向東,從背後攻擊函谷關,擇險築壘,堵死函谷關敵軍退路,一路向西,攻擊陰晉方向,擇險築壘,堵死秦人援軍!”
這是個極其大膽、出奇、切實可行的制敵方案,龐涓嚴格保密,除惠王和張猛之外,誰也沒有透露,直到此時才和盤托出。
公子卬聽得兩眼發直,既驚且喜。
“兩位請看,”龐涓指着沙盤,“函谷關如秦之口,大張狼牙,意圖啖我,函穀道如秦之喉,陰晉如秦之胃,關中如秦之五臟六腑。我若攔腰卡斷其喉,函谷關秦人的十萬銳兵必腹背受敵,糧草不繼,就如甕中之鱉,除投降之外別無退路。殲滅此敵,函穀道盡歸我有,那時,我即長驅直入,直搗秦人腑臟。不過——”目光緩緩望向張猛,語氣加重,“將軍此舉,如卡喉之刺,秦人必以全力圍堵,將軍務要挺住。如果要你堅守二十日,三萬人夠不?”
“足矣。”張猛早對那處地勢瞭若指掌,點頭應道,“主帥選了好地段呢。函穀道到飛猿峽這裡,又狹一些,南面是大山,背面是河水,少有迴旋餘地,兵力再多也難展開。即使這三萬步卒,至少也須左右各展開二十里,夠秦人喝一壺了。”
“這樣吧,我再予你援兵一萬,屯於河北,情勢危急時,也好有個接應。總之,你要像釘子一樣,牢牢卡死在那兒。”
張猛聲音響亮:“主帥放心,末將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卡死敵喉!”
公子卬這才明白輕重,撲通一聲跪下,放聲悲泣:“主帥——”
龐涓大怔:“公子,你……這是爲何?”
“主帥,”公子卬跪前幾步,泣不成聲,“在下……在下不才,願與張將軍對調,引精兵前往飛猿峽,懇求成全!”
“公子,”龐涓大爲感動,一把拉起公子卬,握其手道,“非在下不予成全,實乃用兵要訣。吳子曰,‘人有短長,氣有盛衰。’用將之要,在於各展其才。張將軍久鎮陰晉,統轄函谷關,對函穀道山川地勢、要塞壁壘瞭如指掌,此任非他莫屬。而公子長於造勢,若是長驅直入河西,必能使河西熱鬧,最大範圍地牽動秦軍,減緩張將軍壓力。此外,使公子主攻河西,在下另有用意。河西失於公子之手,亦當由公子收回纔是。爛泥灘非爲佯攻,實爲主攻。公子涉河之後,可兵分數路,自在打去。秦軍主力皆在函谷關,背後五臟六腑,任由公子搗毀。公子若得餘力,還可直插陰晉,助張將軍一臂之力。待函谷守敵盡殲,陰晉崩塌,秦人軍心渙散,那時直搗咸陽,公子就在最前沿,先鋒當仁不讓!”
聽完龐涓如此用心,公子卬方纔止住悲泣,鄭重點頭。
入夜,寧秦城頭,燈火點點,冷風嗖嗖。
惠文公站在城門樓上,心事重重地望着遠處。視野盡頭,是一溜或高或矮的山巒,在這夜色裡像是一羣黑乎乎的魅影。魅影后面,是被寒氣侵逼的滾滾河水。
“君上面有憂色,可爲何事?”陪在身邊的張儀輕問。
“不瞞愛卿,大戰在即,寡人……心裡沒底呀。”
“呵呵呵,君上所想,不同於微臣所想。”張儀面帶微笑,語氣極是輕鬆。
“哦?”惠文公扭過頭來。
“微臣所想只有一字,勝。微臣想問,君上所欲,是大勝,還是小勝?”
“小勝如何?”
“保家衛國,寸土不失。”
“大勝呢?”
“瓦解縱親,開疆拓土。”
“寡人……”惠文公長吸一口氣,輕輕搖頭,“就眼前而言,小勝且無底氣,何談大勝?”
張儀侃侃言道:“兵不在衆,在將。勝不在勢,在謀。在鬼谷時,微臣熟知龐涓。此人有小才,無大略,有陰策,無陽謀,有野心,無氣量,不足畏也。可畏者二人,一是蘇秦,二是孫臏。龐涓恃魏王之勢,害孫臏,逐蘇秦,六師無大謀,不戰已先敗矣。再觀六國,雖結縱親,實已離心。君上嫁女,燕齊生隙。燕已撤軍,如果不出微臣所料,齊人必撤。楚有陳上卿在,心必懈。六勢實已去三,龐涓所恃,唯三晉之力。我觀三晉,亦非鐵板一塊,不足畏也。微臣是以斷定,此戰,我必勝!”
“那……如何瓦解縱親、開疆拓土呢?”
“分離三晉。微臣已有一謀,請君上定奪。”張儀湊近惠文公,附耳低語。
“果是高謀!”惠文公喜不自禁,呵呵樂道,“寡人這就密旨公孫將軍!”
就在公子卬、張猛領命去後,龐涓正式下戰書,約定後日與秦決戰函谷關。
戰書剛下,齊軍主將田嬰使人急報,說燕人伐齊,齊國邊關告急,他已奉齊王旨令率軍回援。
齊人撤回早在龐涓預算之中,因而並無意外。龐涓思索妥當,使人分馳楚、韓、趙三軍,要他們各出銳卒三萬,兩日之內趕至函谷關,在關前聽令佈陣,與秦決戰。
天氣暴寒,楚營許多兵士抗禦不住,病倒者日多,軍醫館裡候診的兵士漸成長龍,各個營房都可聞到中藥味。
昭陽正爲此事着急,主帥令至。昭陽遂召陳軫謀議,陳軫叫他如此這般。昭陽依計安排妥當,方纔使人迎進主帥傳令參將,引他繞行至軍醫館。參將遠遠望見排隊兵士多達數行,呻吟哀號不絕於耳,驚問其故,方知楚營流傳寒病,患者多達三成,昭將軍也未倖免,正在大帳療治。參將趕至中軍大帳,果見昭陽頭裹溼巾,榻前放着兩隻藥碗,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幾個軍醫或診病,或處方,無不忙碌。楚將七八人守於榻前,面現憂色。
參將出示令牌,申明來意。
昭陽掙扎坐起,勉力擠出一笑:“將軍這都看到了,三軍人心惶惶,本將也是這副模樣。非不從帥令,實乃力不從心。請將軍回覆主帥,待本將康復,三軍稍安,即引軍前往助陣,與秦人廝殺!”似是想起什麼,扭頭吩咐一將,“周將軍,幾輛雲車既然造好了,就讓這位將軍先行帶去,主帥急用呢!再派兩個工匠,向主帥稟明原理,方便使用。”
那將應聲大諾,準備雲車去了。昭陽復躺下去,合上眼皮。參將告辭,帶雲車趕回帥帳,向龐涓覆命。
龐涓咬牙恨道:“什麼風寒?他是有意演給本帥看的!”又想一陣,嘴角忽地撇出笑來,“呵呵呵,那廝不來也好,反正這兒用不上他。有這幾輛雲車,也算是他一份功勞。待本帥攻破函谷,除滅秦人,他也有個理由跟在後面,啃個雞屁股吃吃!”
函谷關上,關尹府設在雄關後面一個半山坡上,離城門樓有三箭地。
府衙主堂上,秦軍主將公孫衍、副將司馬錯相對席坐,中間擺着一張几案,案上攤着一張山羊皮,皮上畫的是附近山勢圖。龐涓的戰書歪歪扭扭地散落在地板上,是司馬錯在攤放地圖時隨手摜下去的。
“司馬兄,”公孫衍神色嚴峻,聲音決斷,“我們須走一步險棋。”
話音落處,公孫衍手持硃筆,沿關後不遠處一道山谷徐徐畫下去。那線曲曲折折,直入河水,又沿河水向東,連拐幾道大彎,在澠池北側順一條山谷向南蜿蜒,落在一處地方,重重一點。
司馬錯瞪大眼睛,直盯那條紅線,許久,恍然大悟,一拳擂在圖上:“妙棋!”
公孫衍放下硃筆:“司馬兄,你來說說,這步妙棋如何走法?”
司馬錯指向那個點:“這兒是楚軍糧草庫,若我一舉焚之,楚軍必亂。”
“僅此不夠!”公孫衍再拿硃筆,連點幾處,“這兒是韓軍糧草,這兒是趙軍糧草,這兒是魏軍糧草。”
司馬錯興奮地搓着兩手:“末將這就引軍前去,一把火全給它們燒了!”
公孫衍輕輕搖頭,指着趙軍糧草庫:“此處留下!”
“咦,這是爲何?”司馬錯不解,恨道,“趙人率先合縱謀我,最是可恨,第一個就該燒它!”
“是君上旨意。”公孫衍想到惠文公緊急送來的密函,不無歎服道,“唉,此計之絕妙,正在此處。我大秦得此明君,實屬天恩。魏君不自量力,徒貽笑耳!”
司馬錯急了:“君上爲何袒護趙人?”
公孫衍未接話頭,指着地圖上的紅線:“司馬兄,在下已爲你備下步卒兩萬,明日傍黑,待夜幕落定,你引軍前去,帶足五日干糧,沿此幽谷至河水,沿河谷東下,晝伏夜行。在下已使人勘察全程,此谷平日不可通行,但時下老天相助,河水結冰,河岸淤泥灘甚至部分河水已經封冰,剛好行人。若是不出意外,你們第三日可抵此處,”指着澠池北側一片山地,“於此谷中林密處擇地潛伏,雷打不動,鳥獸不驚。第五日夜間,你可分路出山,焚楚、魏、韓三處糧草,襲擊楚軍營帳。楚人本無戰心,受驚必潰。你不可追擊,於天亮前返身控制崤塞,俟龐涓潰兵至,放過趙人,專截魏、韓兵馬。”
司馬錯眼睛大睜:“你是說,趙人與我們——”
“也是君上旨意。”公孫衍淡淡說道。
此番伐秦準備數年,無論是惠王,還是龐涓,無不賭上了家底。大魏武卒能夠機動的也就十五萬人,公子卬引軍五萬由爛泥灘明攻河西,張猛引軍四萬插入飛猿峽,剩餘六萬盡在函谷,由他親手掌握。在函谷關前,除魏軍六萬之外,另有韓兵五萬,趙兵五萬,共計大軍一十六萬,即使不算澠池後備楚人,也是倍於秦人。
倍則攻之。
首戰以禮。以戰書約定的一大片開闊地上,龐涓精選銳卒,擺出他首戰田忌時所用的虎翼陣,魏軍居中爲虎身,韓軍居左爲左翼,趙軍居右爲右翼。龐涓自居虎頭位置,威風凜凜地屹立在帥字旗下的戰車上。
公孫衍與龐涓雖爲老相識,真正交手卻是首次。龐涓揚名列國,公孫衍自是不敢怠慢,登高遙望,識出陣勢,遂引銳卒六萬出關,搖旗調動,如田忌一樣擺出龍騰陣,使龍口正對虎頭。龍騰陣爲虎翼陣剋星,但龐涓自恃實力懸殊,更有三千虎賁在側,根本沒把對方的陣勢放在眼裡。
就在龐涓與公孫衍關前齜牙鬥陣之時,張猛引軍直撲飛猿峽,於傍黑時分,按照事先演練,以葫蘆筏渡河,懸空結出數道繩索,從北岸沿繩索排放木板,拋扔秸稈,舀河水潑之。夜晚奇寒,河水瞬息結冰,無須固定,即與秸稈、木板、繩索凝成一塊,牢不可破,成爲湍流之上的天作浮橋。浮橋漸漸向河中心排鋪,因河岸冰封,未封的湍流不足五丈寬,天剛蒙亮,即大功告成,一條寬約一丈的銀色浮橋橫在河水上方。三萬大軍井然有序地絡繹過橋,如利箭般插向函穀道。
幾萬人渡河,魏人無論如何小心,也不免弄出聲響。若是白日,這聲響大可忽略不計,但在這黎明前的靜夜裡,即使一聲輕輕的咳嗽,也會遠傳數裡。
函穀道距此雖有八里,但那指的是谷中山道,直線距離不足四里,只要有人,河中雜音隱隱約約就可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