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中的玫瑰
林志男在晚上終於吃了這一天的第一頓飯,每人一碗米飯,土豆絲一勺,這些全部是部隊從徐州撤退時帶來的。吃過晚飯大部隊繼續西行,到了凌晨2點左右開始宿營,路邊的幾個村莊的農戶裡早已住滿國民黨的士兵,大部分士兵只有露宿在寒冷的戶外。林志男在身下鋪了一條毛毯,又在上邊蓋了一條。爲了防止抓來的新兵半夜逃跑,林志男的身邊左右各睡了一個國民黨士兵,那兩個士兵將林志男身上的毛毯壓到了各自身下。戶外的寒冬非常的寒冷,但由於一天的長途跋涉,林志男早已疲憊不堪,他很快睡着了。但還沒剛睡兩個小時,傳令兵就將士兵喊起,大部隊繼續西行。
走到上午十點左右前面的部隊突然停了下來,再也走不動了。原來先頭部隊已經追上了兩日前從徐州西撤的“剿總”總部,總部龐大的撤退大軍擠滿了整條肖縣至永城的公路。
事實上由杜聿明率領的總部撤退大軍已經不能簡單用“龐大”來形容了,簡直可以說是極爲的臃腫與龐雜,其中除了徐州“剿總”總部人員及警衛團、總部特務營和各部勤雜人員外,還有“剿總”直屬各部隊,諸如炮兵團、工兵團、通訊營,憲兵團等,各軍駐徐州的辦事處人員,留守處人員,徐州警備司令部所屬人員,榮譽第四團,各野戰醫院與獨立衛生隊,以及新編成的各部隊軍官隊等等,此外還有大量的軍官家眷,文職眷屬(即高級妓?女或稱臨時太太),幫閒的徒手人員,市政府所屬各機構,農業水利相關技術人員,學校師生員工,富翁、鉅商及隨帶眷屬,其他閒雜人員等,總計有三十萬之多,真可謂工農商學兵,五樣俱全。道路上排滿了乘坐着軍官的吉普車,載滿了士兵的軍用卡車,馬力強大的坦克車,拉着大量武器輜重的十輪重型卡車,裝滿大量的公私財物各種機動車,大量的驢車馬車,真可謂大小不一、輕重不等、機動與非機動的樣樣皆有。公路上持槍步行的士兵,肩挑背扛的市民商人,徒手的幫工、不時從轎車後窗探出頭來懷裡抱着寵物的官太太,在轎車後座悠閒抽着香菸的高級妓?女,真可謂各色人員魚龍混雜。各種機動車的鳴笛聲,騾馬的嘶鳴聲,軍官的呵斥聲,司機的叫罵聲,女人的哭啼聲,震耳欲聾。這些車輛和人員在不寬的公路上排起了五六條長龍,足足有十幾里長,擁擠在一起,爬行如螞蟻,各不相讓,走走停停,一天才走幾十裡。
“剿總”此時已經像一個臃腫的雪球,在艱難地向前滾動着。這哪裡是在撤退,更稱不上是逃亡,分明是在舉家搬遷。而此時身後解放軍的華野各部隊正日夜兼程,以每日150多裡的速度追上來。
李彌見公路上擁堵不堪,立即命令13兵團下了公路,從公路右邊的田野中開進,這樣就可以從“剿總”總部的右邊繞過去,直奔河南永城薛家湖方向,他已完全不顧自己是“剿總”總部的掩護部隊。當時李彌的13兵團共下轄三個軍,分別是第8軍?,第9軍?和第115軍,總計十萬餘人。林志男所在的第9軍跑的最快,率先下了公路,一路向西逃去。一直到了晚上部隊才停下了休息。晚飯才吃了一半,就聽見後面不遠處傳來巨大的爆炸聲和密集的槍炮聲,士兵們紛紛端着飯盒站在高處向東張望,只見東方火光沖天,照亮了半個天空。原來是解放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追了上來,他們緊緊咬住了走在最後面的第8軍,雙方正在幾個村莊裡大打出手。
第9軍見狀立即停止休息,繼續向西狂奔,在第二日下午進入了河南永城孟集一代,再次停下休息。由於已經將追兵遠遠拋在了身後,第9軍的士兵們終於可以安心的躺下來休息一會了。這一帶村莊的農民看見國民黨的軍隊開來了,早已跑得精光。士兵們每到一處宿營地,必先在路邊的村莊搶佔農舍與牀鋪,誰都不想晚上露宿在戶外。林志男在一個莊頭的一間民房裡也搶佔到了一個牀鋪,暗想自己幾日都睡在戶外,今天終於可以好好睡一會了。炊事兵開始搭竈做飯,林志男則與三個士兵擠在一張大牀上,閉上眼睛,大口喘息着。不一會從戶外炊事班那邊飄來了陣陣米飯的清香,看樣子晚飯很快就要好了。突然傳令兵跑過來大喊起來:
“集合!集合!”
士兵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爲是解放軍又追了上來,連忙背好揹包拿好槍支衝到大路上排好了隊伍。
“立正!向後轉!”禿連長聲嘶力竭地喊道。3連的士兵們面面相覷,搞得一頭霧水,本來是西行怎麼要轉回去?就是不再向西行進,按計劃也該向南撤離,因爲解放軍正從東面追來。他們一邊疑惑着一邊轉回了身子。
“全速向東前進!”道路上各個連隊的命令聲此起彼伏。
士兵們一邊猜測着原因,一邊焦慮不安地往東行進起來。
原來半個小時前,“剿總”的先頭部隊也行進到了孟集,杜聿明看見有支部隊已在孟集休整,困惑不已,一問才知道這是李彌第13兵團的第9軍,他立即氣炸了肺,第9軍是自己親自指定的掩護部隊,想不到竟跑到自己前頭!難怪出了徐州以來就沒能聯繫上13兵團,他們跑的可真快!杜聿明立即招來第9軍的軍長黃淑,雖然黃淑軍長極力辯解說,自己出了徐州城也一直在與總部聯繫,但也苦於聯繫不上,爲此自己整日寢食難安,時時掛念着總部的安危。杜聿明哪裡聽得進去,痛加訓斥一番後,勒令第9軍立刻掉頭東進,掩護“剿總”的後續人員。黃淑軍長無奈只有立刻下令第9軍掉頭往回走。
一路上9軍士兵望着道路從東面驚恐倉促涌來的撤退大軍,再聽着東北方向密集的槍炮聲,他們都知道自己是在奔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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