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茹自然是沒死成的，昨晚上吊被丫頭髮現了，馬上就救了下來，除了脖子上有些瘀傷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大礙。
甚至還到前廳來一起用早膳了。
葉風回抵達前廳的時候，葉風茹已經在那裡了，看到葉風回進來，一雙眸子就如同毒蛇一般，陰狠地盯着她，像是恨不得就這樣用眼神將她撕碎纔好。
葉風回只當眼不見爲淨，她見過太多眼神了，絕望的，怨恨的，哀求的，漠然的。
人之將死的時候，眼神裡頭，什麼情緒都可能會有，她殺過太多，見過太多。
蝨子多了不怕癢，也無非就是這樣。
方氏也來了，就坐在葉風茹的旁邊，一直在垂淚，時不時能聽到她抽泣時吸鼻子的聲音，怪讓人沒食慾的。
前廳裡頭的餐桌，依舊是葉龍盧明兒還有麟兒坐在一桌，這桌還有個空位，是留給葉風回的。
而妾室們以及庶女們，則是坐在另一桌。
看上去涇渭分明，只是氣氛一直有些凝重，想必也是因爲昨晚葉風茹自殺未遂的事情。
葉風回眼觀鼻鼻觀心，走進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坦蕩蕩的，直接就在盧明兒身旁的空位坐下了。
連素來活潑好動的麟兒，都老實了不少，坐在桌旁擡眸看了葉風回一眼，小聲叫了一句姐姐。
葉風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微微笑了笑。
這纔看向了葉龍，低聲說道，“抱歉，父親，我來遲了。”
葉龍只看了她一眼，倒也沒有責備什麼，掃了一眼衆人，就說道，“好了，吃飯吧。”
大家都默不作聲地吃飯，像是誰也沒打算開腔。
只是方氏和葉風茹，是食不下咽的，方氏還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扒弄了一下碗裡的食物，葉風茹則是從始至終，連筷子都沒動一下。
方氏看着女兒脖頸上那條紫紅色的淤痕，心裡頭揪成一團，眼淚又忍不住了，巴拉巴拉往下掉，小聲抽泣起來。
“啪！”
重重的一聲筷子拍在桌面上的聲音，瞬間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葉龍面色鐵青，目光已經不悅地朝着妾室那桌看了過去，“一大清早的，哭哭哭，哭什麼哭？！做錯了事情還有臉哭？！”
麟兒被父親啪一聲摔筷子的動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朝着一旁姐姐的懷裡鑽。
葉風回抱他過來放在腿上，就輕輕擁着他，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麟兒乖，不怕，姐姐在呢。”
然後就抱着麟兒，將他腦袋按在自己懷裡，而後靜靜注視着這一切。
葉龍臉上表情顯然不好，本來，他就已經夠煩了，事情夠多了，頭夠大了。
昨天晚上茹兒還鬧出這麼一出來，現在還有臉哭？！
“將……將軍……”方氏抽泣着，顯然是停不住哭聲了，就這麼站起身來，朝着葉龍這桌跪了下來，“求求您，饒了茹兒吧，不要將她送去別院……妾身就這麼一個女兒呀……將軍要怎麼罰我都可以，但是……饒了茹兒吧……她昨夜這般想不開尋短見了……若是去了別院……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茹兒……也是您的骨肉啊……是妾身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將軍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方氏平時明明是個有心機的，葉風回倒是沒想到，她此刻說話會這麼沒腦子，大抵是真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壓力給打垮了吧，她語末竟然還不忘對葉龍含沙射影一番？
厚此薄彼？
葉龍聽了這話，當即眉頭就豎了，眸中的怒色幾乎是瞬間蔓延開來。
“我厚此薄彼？茹兒這十六年，什麼時候受過薄待？！府裡誰不把她當成嫡小姐一樣看待？吃的用的比誰差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什麼時候委屈過她？明兒這個嫡母什麼時候虧待過她責罵過她？武技我親自教她，她對武技不感興趣要學琴棋書畫，便是琴棋書畫的先生請回來，想學騎馬，我讓府裡騎術最好的親衛教她。好好好，好你個方氏！眼下反咬一口說我厚此薄彼？！”
葉龍可以說是勃然大怒，他本來嗓門就大，此刻這麼一起高腔，只感覺房頂都快被掀起來了。
方氏沒有想到自己打算求情的一番話，會讓葉龍這般憤怒，此刻聽着葉龍這麼一頓咆哮，她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抖得篩糠一般，牙關打架，嘴皮子抖索，硬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而葉龍被挑起了怒火，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平息下去了？
這府裡頭能讓葉龍的情緒冷靜些的人，就只有正室盧明兒而已，但是此刻盧明兒坐在那裡，臉上表情淡然清淺，並不打算開口說上任何。
她只是從桌下伸手過來，在葉風回的手背上拍了拍，像是想讓她別害怕一樣。
葉風迴心裡一暖。
她怕個蛋。
她上輩子連死都沒在怕的，也就自然百無禁忌，什麼都不怕。
葉風茹緊緊咬着嘴脣，一語不發，只是臉色蒼白得厲害，目光裡頭的陰狠也越發藏不住了，就這麼直勾勾地朝着葉風回看過來。
“就知道哭！”葉龍又是重重一拍桌子，麟兒渾身一個瑟縮，緊緊摟着姐姐，顯然是從未見過父親發火，怕得厲害，此刻眼睛裡頭都涌出水光來，只是忍住了沒有哭出聲音而已。
葉風迴心疼弟弟，眉頭輕皺，側目看了一旁的春桃，就使了個眼色，春桃走了過來她才低聲說道，“帶麟兒先回後院去。”
春桃看了盧明兒一眼，看到夫人眸中首肯的眼神，趕緊就抱了麟兒出去了。
葉龍依舊在氣頭上，直直盯着跪在前頭的方氏，“要不是你心腸如此歹毒，犯下這麼大的錯誤，要不是你教出這麼個好女兒，御前失禮給家族蒙羞！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麼？！現在我們葉家就是整個王城的笑柄！不出三天，我葉龍的二女在月合節宴會上當衆失禁的事情就會被當成笑話傳送！如若不是回兒在陛下面前爭了些光！咱們葉家別想擡起頭來了！”
一直不做聲的葉風茹，終於說話了，她的聲音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一樣，咬牙切齒陰仄仄的，就這麼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她有心捉弄我，我會出這個醜麼？我會讓家族蒙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