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郡。
隨着第一縷烽火的燃起,遍佈郡內的烽火臺幾乎不分先後被點燃。
李牧駐守北疆多年,各地但凡有趙人聚集的地方,幾乎都修建有堅固的鄔堡。
只要烽火燃起,附近百姓都會帶着財物躲入鄔堡。
每個鄔堡內,都有趙國守軍帶着強弓硬弩駐紮其中,負責保護百姓安全。
匈奴人不善攻城,哪怕只是低矮的鄔堡,仍然很難攻破。
以往,匈奴人也嘗試過不惜代價攻破鄔堡。
可惜,匈奴人發現嘗試過後,己方損失的勇士與所獲得的利益,根本不成正比。
正是爲此,匈奴人才不會攻打鄔堡。
“踏踏踏!”
馬蹄聲由遠及近,呼烈、啓兩人,受到了匈奴人的謾罵與嘲笑,哪怕心中十分惱怒,仍舊只能咬緊牙關,朝着最近的鄔堡趕去。
先不說呼烈、啓只有兩人,根本不可能是千餘匈奴戰士的對手。
就算兩人有能力在千軍萬馬中衝殺,事後也會被治罪。
只因李牧這些年來,立下了十分嚴苛的軍令,無論匈奴人如何挑釁,無論匈奴人數量多少,都嚴禁士卒與之交戰。
否則,縱然出戰獲勝,亦會被軍法處置。
這也是爲什麼,這些年邊塞將士明明積攢了無邊怒火,明明渴望與匈奴人決一死戰,仍舊不敢貿然出戰的原因了。
“快開門,讓他們進來!”
負責固守鄔堡的守將,自然認識呼烈與啓,待看清楚二人縱馬奔來以後,急忙下達命令。
衆人對於此事,也是孰能生巧,待兩人進入鄔堡以後,大門再次被關閉。
“此次來犯之敵,究竟有多少人?”
鄔堡守將見到二人進來,急忙上前詢問。
“估摸有千餘人。”
“千餘人麼?”
鄔堡守將算了算,發現鄔堡內守軍有百餘人,百姓千餘人,不由鬆了口氣。
趙國除了老弱病殘,幾乎人人能戰,千餘百姓可戰者,亦有兩百餘。
再加上百餘守軍,三百餘人憑藉鄔堡地利,哪怕千餘匈奴人強攻鄔堡,衆人亦能擋住。
且匈奴人經過數次慘烈教訓以後,縱然兵力遠遠多於鄔堡,亦不願冒着傷亡巨大的危險,採取強攻政策。
“踏踏踏!”
沒過多久,攣鞮部落的戰士已經縱馬奔來。
頭曼哪怕只有十五歲,騎術卻已經十分精湛,他左手拉住繮繩,右手死死握住骨刀,緊緊跟在老頭曼身邊,眼中有興奮亦有緊張。
“莫要害怕,這些趙人膽小如鼠,哪怕我一人縱馬於數百人前叫罵、挑釁,趙人也只敢龜縮防禦,絕不會主動出擊。”
“記住,只要不去攻打那些鄔堡,整個太原郡北部都任由我等馳騁!”
老頭曼小聲叮囑。
鐵騎縱橫,從鄔堡附近席捲而過,絲毫沒有去理會躲在裡面的趙人。
攣鞮部落首領讓部落勇士分兵,在各個村落內搜刮,幾乎捲走了所有有用之物。
奈何趙人早有防備,幾乎將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帶入鄔堡,只留下匈奴人帶不走的便宜貨。
頭曼跟在老頭曼身邊,與十幾位匈奴人搜刮完了一個村落。
當頭曼看到戰利品數量以後,卻是眉頭緊皺。
“居然只掠奪到了這麼一點東西?”
村落內除了房屋以外,幾乎空蕩蕩,沒有太多可以搶奪的東西。
不談其他,就連鍋碗瓢盆,匈奴人都沒有看到。
當然,他們也十分幸運,搜到了一些食物,雖並不算多,卻也足夠十餘名匈奴人來回的消耗了,甚至還有些許盈餘。
只是看在頭曼眼中,這些食物乃是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部落冬天食物匱乏的問題。
“這些趙人實在可惡,居然只留下這麼點食物,如何夠我們部落所需?”
“要不直接放火,將整個村落燒掉!”
就在此時,頭曼聽到了氣急敗壞的聲音,轉頭看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脾氣暴躁的伍長。
“首領下過死命令,可以搶奪能帶走的任何東西,絕不能焚燬房屋、踐踏田地,否則會被貶爲奴隸!”
十夫長聞言,卻是瞪圓了雙目,惡聲惡氣的威脅道。
伍長當即不敢再吭聲。
“阿翁,爲何會如此?”
頭曼卻是扯了扯老頭曼衣袖,有些疑惑的問道。
他想不明白,自己等人既然是南下劫掠,不是應該殺人放火百無禁忌麼,首領卻又爲何禁止燒燬房屋、毀壞田地?
老頭曼壓低聲音說道:“部落其實和趙人有種默契,那就是我們不燒燬房屋、田地,趙人也不會將所有糧食帶走。”
“若我們今日燒燬了趙人田地、房屋,從此以後只要是我們部落南下劫掠,將得不到一顆糧食。”
頭曼聞言,若有所思。
如今的趙人與匈奴人之間關係,就好像被收保護費與收保護之間的關係。
匈奴人燒燬房屋、田地,不僅得不到任何實惠,反而會徹底激怒趙人。
反之,若是老老實實只搶東西,對方還會留下糧食當做施捨。
頭曼也似乎有些明白,爲何部落每次南下所劫掠的物資很少,卻始終堅持不懈了。
部落南下雖劫掠不到太多東西,終究還是會有所盈餘,且部落勇士也不會有任何危險,南下跑上一遭,就當做是舒展筋骨也好。
“今年冬天不好過,許多部落勇士心中煩躁,說不得會做出過激之事。”
頭曼看着滿臉憤恨的伍長,卻是若有所思。
“踏踏踏!”
就在衆人帶上劫掠到的物資,準備離開村落的時候,忽然看到一騎縱馬而來。
“今年冬季天氣寒冷,趙人所留食物太少,首領派人前往鄔堡處索要物資,對方斷然不允。”
“首領有令,不必再顧忌以往約定,掘地三尺搜刮任何可以用到的物資!”
本來還心有不甘的伍長,聞言頓時大喜過望,嗷嗷叫着就轉身朝着村中奔去。
隨着那條命令的下達,附近幾乎所有村落,都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不僅如此,甚至連這些村民先祖的墳墓,也都被匈奴人掘開,將裡面陪葬品盡數掠奪。
十年難得一遇的寒冷冬季,已經讓攣鞮部落首領顧不得太多,哪怕打破雙方默契,也要掠奪到更多物資。
一切,只是爲了部落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