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能找到格蕾,”銀忽然說,“雖然我覺得繼續呆在這裡也挺有趣的。”

“你能找到格蕾?”弗雷格掙開眼睛,詫異的看着銀,“快幫我找找。”

銀那雙清澈的眼睛忽然變得沉寂起來,弗雷格不能確定那時不時因爲現在光線的關係。那乾淨的墨藍色這會幾乎接近黑色,有種濃的化不開的東西,能一下子抓住人的視線一樣。

“我會幫你尋找的,”銀忽然輕輕的出聲。

弗雷格下意識的抓住銀白色的外套,他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種黑暗的感覺,冰冷而絕望,好像你隨時會被它吞沒一樣。那些有形質的陰影慢慢的從銀的陰影裡像安靜的潮水一樣蔓延出來。它們當然不必遵循自然規律的流向低的地方,他們只需要遵循它們主人的意願而已。

弗雷格的大部分生命裡,都是在和暗界的生物打交道,他明白它們的處事原則已經行動方式,但是有一些東西是天生不能和他們召喚師簽訂契約的。

因爲它們高傲,貪婪以及殘忍。它們不適合那些契約,能束縛它們的只有一個人。整個暗界或者說,包括整個人界只有一個人能做到,暗界的守門人。

你也許能通過光明教會的力量消滅或者驅逐它們,但從來不能支配它們,因爲它們只接受一個人的支配。

弗雷格看着那些陰影是一種類似透明的黑暗,但是你確實知道它們和人界的黑暗不一樣,雖然它們一會就能融入這學校的夜色之中。

那種如潮水而來的恐懼以及黑暗充斥了這間華麗的屋子,那漂亮的水晶燈散發出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那已經不是由意志能控制的恐懼了。沒人能對抗那種恐懼,那種黑暗來自混沌的遠古,它們如此的古老和邪惡,它們埋葬瞭如此多的生命,它們是悲傷和怨恨的載體。

也許它們根本不用做什麼就能讓人發瘋,弗雷格不由的想,因爲他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不如死了算了。

他擡頭看到銀的眼睛,那雙墨藍色的眼睛現在依然清澈,帶着少年人特有的單純和友好。他努力把身體靠向銀,好像他的身體周圍是唯一可以躲避那些黑暗的地方。

雖然弗雷格想維持一下類似家長的尊嚴之類的,但是那種恐懼不是能靠尊嚴什麼的支撐的了的。

他努力抓住銀,不讓自己發出害怕的聲音,他連指尖都在發抖。

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懦弱。

他不知道自己像個孩子一樣在銀的懷裡呆了多久,直到那種黑暗的東西離開他的房間。

他鬆了一口氣,放開抓着銀的衣服的手指——如果不是那衣服加持了什麼魔法的話,沒準已經報廢了。

“可怕的東西……”弗雷格輕輕的說,他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銀也鬆了一口氣,弗雷格這樣的接近他,簡直是對他的一場嚴峻考驗,幾乎趕上上次黑暗繼承式的考驗了。

他把弗雷格輕輕的推開,以保證兩人之間有足夠的氧氣:“他們很友好。”

弗雷格的身體有些僵硬,好像剛纔身體過於緊繃現在放鬆下來有種痠痛的感覺。他還是扶在銀的身上,如果摔倒了,那就更丟臉。

其實這也沒什麼丟臉的,我畢竟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或者普通的召喚師,弗雷格不由的想。

銀伸手將弗雷格抱起來:“你需要休息一下,我忘記你害怕它……”

“我沒有害怕!”弗雷格立刻說,隨即他愣了愣,家庭教育讓他否認恐懼,這已經是深入骨髓的鐵血家庭教育。那雙黑色的眼睛透入些許迷茫,隨即又被冰冷覆蓋。他沉默下來,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銀愣了愣,然後把他放在柔軟的牀上。然後看着弗雷格像小動物一樣鑽進了被窩,然後露出頭看着他,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讓人覺得美麗和柔軟。

他看起來一副需要安慰的樣子,銀抓抓頭不太確定該怎麼辦。

他看到他抓着被子的手指,因爲剛纔的用力過度出現一種蒼白,纖細而修長的手指就像那種白色玫瑰的花瓣。

他坐在牀沿上,忽然俯下身輕輕的吻上弗雷格抓着被子的手指。

好像所有的法師對這樣的事情都有慢半拍的說法。戰士們總說魔法師在那些複雜的魔法公式和物理變量面前能展現他們無與倫比的計算能力,能在各種勢力的包圍下計算出他們所呆的安全位置,唯獨在感情方面就像一個嬰兒一樣無知。

所以這樣的說法套用到弗雷格身上完全可用。

他感覺到銀柔軟溫潤的嘴脣落在他冰涼的手指上,有種令人心安的溫暖,他相信這是他的吻所帶來的,儘管那些令人瘋狂的黑暗同樣出自那個人的身體。

他不太確定這樣的吻意味着什麼,也許他沒有教育過銀不能隨便拿嘴脣碰別人嗎……好像的確沒有。

他呆在被窩裡,不知道該怎麼樣,黑色的眼睛只能定定的看着他。他身上慢慢的重起來,銀的體重在慢慢轉移到他的身上,而銀似乎沒有想結束那個吻的意思一樣。

他有些不安的想,也許在晚飯的時候手上擦上了什麼果醬之類的東西?

但是,不可否認,這樣吻所帶來的溫暖和安慰。

然後他在銀身下動了動身體,抽回自己的手,並把它放回被子裡:“謝謝你,銀……”

銀翻過身也鑽進被子裡,把弗雷格抱在懷裡,這次弗雷格沒有推開他。

那種黑暗過於冰冷和絕望,他需要另一個人溫暖的體溫才能安心下來,就像銀以前做的那樣。

弗雷格真的不知道銀是如何支撐下來,他並不認爲他比剛來城堡的時候堅強了多少。

他必須要更加堅強,堅強到足以應付將來所有的可怕情況。

像銀這樣的孩子雖然是成長在一個與外界隔絕的環境裡,但是和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不同。他們的生命被賦予了侮辱和傷害,所以他們從來不會相信別人,而作爲暗界守門人從來不會去相信什麼人類。

可是他卻相信了自己,弗雷格輕輕的閉上眼睛,不管他曾經受過的傷害和所有來自血液的警告,無條件無保留的相信了自己。

相信依賴自己,但是並沒有做好被背叛的準備。

他想起那個在陽光下笑的燦爛的紅髮女孩——她到現在還沒有痊癒。那種被背叛的絕望和恥辱會伴隨她直到死亡,在毫無所知的情況下接受死者的譴責和怨恨,因爲那就是輕信的代價。

正在弗雷格打算暫時忘記掉這些,好好睡一覺的時候,銀忽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怎、怎麼了?”弗雷格有些驚訝的看着銀。

他的側面很完美,可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卻顯現出一種難得的混沌的迷茫:“它們消失了,被吞噬了。”

“……那些東西?”弗雷格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銀的那種黑暗出現在世界之前,它們簡而言之就是真正的黑暗,古代神祗沒有具體的形狀,光明或者黑暗都一樣。弗雷格還沒有給銀的那種黑暗下定義,如果說暗界守門人能使用黑暗之神的力量,這樣的話說出來會不會太可怕?

那些黑暗不可能被吞噬掉,那是不可想象的力量,即使是光明之神現在出現,他也不可能完全吞噬那些黑暗。

“銀?”弗雷格抓住銀的手臂,“你在說你的……那些東西被吞噬了?”

“我不知道,”銀轉過頭來有些沮喪的說,“他們不見了,我不能確定這是什麼感覺,簡直就像……就像一滴水掉到了海里,徹底找不到了。”

“不要用這麼可怕的比喻!”弗雷格有些暴躁的說,然後重新躺到牀上,說實話,他有些打退堂鼓了,格蕾是不是真的要冒着這麼大的危險去救。

他感覺到銀的身體靠近他,然後抱着他,像一個孩子一樣依賴他。

“這裡被封印着什麼東西,”銀在他背後輕輕的說,“我不能確定那是什麼,但是很危險,也許是什麼禁地之類的地方。每個學校都會有那樣的地方。”

弗雷格轉過身看着那個少年,他現在在他懷裡,就像原來他在他懷裡一樣習慣。

“你現在能把它們叫回來嗎?”弗雷格擡頭問。

雖然銀不想讓他失望,但是還是如實說:“我感覺不到它們,就像被吞噬,或者消失了。”

弗雷格扁扁嘴,然後蹭到銀的懷裡,後者很自然而然的摟住他。

看起來卡烈娜將她的朋友放到了一個危險的地方,雖然它表面上看起來有些無害,但是那也許是這個學校最動不得的地方。因爲格蕾是魔法師公會的通緝犯,沒有人會把通緝犯放在每個人都看得到的地方,除非她不想格蕾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懷疑自己越寫越往奇幻文學發展,也許下本書我就真去寫奇幻了o(╯□╰)o

所以還得多寫點弗雷格和銀的互動,這樣比較容易提醒自己,耽美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