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過後吳曉陽與李老師商量着去哪所中學讀書。全市第二名的成績省重點不會不錄取,只不過吳曉陽年紀太小,李老師還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太遠的市裡住校。張月在一邊說那就去讀縣中吧,李珍平時也可以有個照應。

吳曉陽聽到這句,才下決心跟他們說自己還是想讀重點,找的藉口是自己英語成績一般,一中那兒英語老師水平應該好一點。

李老師看了看他,點頭答應。

算來吳曉陽也不過十一週歲的年紀,但是由於讀書的時候身邊太多比自己年紀大的同學,心理也不可避免的早熟了,可明明看上去還是孩子的模樣,個子也沒見多高,臉也還是小時候一樣秀氣,說是小學生其實也不爲過。

李老師這些年帶着吳曉陽,已經把他當成親生看待。儘管印象中沒有再聽到他叫爸爸,可是這對於他而言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在和別人說到吳曉陽時,是理所當然的驕傲神色。

高一的時候吳曉陽開始住校。除了洗衣服不太能洗乾淨之外,別的事情對於從小習慣自己動手的吳曉陽來說並沒有什麼挑戰。重點中學的同學學習態度也不錯,在宿舍或是在教室相處的也算不錯,而學習成績,也在他把大精力花在英語上之後又進一步提高。

出乎吳曉陽意料的是,在他讀高二那年,嶽朝也考進了他學校的初中。

這些年吳曉陽與嶽朝仍是保持着一年一見的頻率,相處的時候不過月餘,可在這之外倆人的電話聯繫還是很多,加上嶽朝五年級的時候開始給吳曉陽寫信,這兩年的通信之中,嶽朝居然從來沒有透露過風聲。

其實嶽朝倒並非故意。自小看着吳曉陽那麼厲害地讀到高二,與他同齡的自己才小學畢業這個事實說完全不慚愧也是假的,只是他雖然並沒有看的那麼重,但在與他聊天的過程當中,還是下意識地隱去了關於自己學習方面的內容。

其實嶽朝的成績已經足夠讓李珍在左鄰右舍那兒好好爭口氣。一中每年初中招生的時候分到他們縣也不過三個名額,嶽朝能考上自然是實力原因。李珍本想辦桌酒席慶祝,可是一想到吳曉陽,雖然不想承認他的優秀自己其實有些嫉妒,但也還是飛快的沒了興致,只是自己在家炒了幾個好菜表揚了他一番,過幾天之後又任他去南平村開始與吳曉陽的一年一會。

吳曉陽見到嶽朝很是驚喜,拍着他說你上一中怎麼一點也沒跟我透露。嶽朝笑笑說之前怕會考不上所以沒跟你講,你那麼厲害,我要是沒考上多丟人。

隔了一段時間沒有見面,到了晚上兩人都很興奮,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嶽朝先忍不住,坐起來問吳曉陽說你這還有畫片麼。

吳曉陽忍着沒說這麼大了誰還玩這個,爬下牀去抽屜裡把當年倆人玩的畫片兒翻了出來。

嶽朝接過,在涼蓆上一張張攤了開來,邊看邊跟吳曉陽說着小時候的事。吳曉陽坐到一邊擋住電扇的風,頭髮被吹亂,便不停用手撥着前額。

嶽朝看了看他,把畫片收起來說現在都沒有這個賣了,這些你得收好以後說不定是文物,說着下牀準備幫着他把畫片放回抽屜。

吳曉陽沒來得及說我自己來,嶽朝已經把抽屜打開。裡面塞的亂亂的,有幾根釘子,幾隻鞭炮,還有連環畫之類。自己寫給他的信塞在裡層,厚厚地堆了兩摞。

嶽朝關了抽屜,咧嘴撲到牀上說陽陽那些東西你都還留着啊。吳曉陽看着他得意的樣子就想狠狠打擊他,說沒辦法你們小學生都喜歡玩這個嘛。

嶽朝果然被打擊了,噎了半晌說了句我馬上也升初中了啊。

吳曉陽伸手拉了燈繩,說躺下睡吧。

結果倆人都沒有睡着。夏天的晚上還是很熱,嶽朝讓吳曉陽睡外邊好吹到電扇,苦了自己只能挨着牆降溫。想一想倆人這樣的模式已經過了好多年,每一年的夏天都是他到南平村,睡覺的時候讓吳曉陽在外面吹着電扇,晚上被熱醒的時候還不忘記把吳曉陽踢掉的毯子重新搭到他肚子上。

電扇過了這麼多年似乎都有了些老舊,工作的時候有了“嗡嗡”的噪音。嶽朝輕輕地翻了個身,聽到吳曉陽也在同時動了一下,想找他說話,最後還是忍住。

吳曉陽背對着嶽朝,睜着眼看窗外。南平村的夜晚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只要是晴天,必然在晚上會有滿天的星星。前些年倆人最期待的便是吃完飯之後李老師把家裡的竹牀搬到院子裡,他們便一起擠着躺到上面,辨認着哪裡是北斗七星。

忘了是哪年開始,倆人慢慢長大,那窄窄的竹牀經躺不下去兩個人,這項活動於是隨即取消,覺得夜晚太漫長的時候,最多隻是搬了椅子坐到院子裡聊天。

嶽朝寫給他的信全部收在了一起。倆人也不過前年纔開始通信,嶽朝在電話裡要了他地址之後,沒兩天就寄了信過來。出乎吳曉陽意料的是嶽朝的字居然很漂亮,自己雖說是讀初中,字也充其量和他本人一樣被人說句秀氣,與好看實在沾不上邊。可嶽朝的字是小孩裡面少有的能用漂亮來形容的,雖說因爲年紀小還沒有學會行草之類更能唬人的氣勢,可端正的字跡裡勾提都顯得很有章法。

後來吳曉陽便養成了習慣,時常把他的信翻出來看看,內容倒記得的不多,更多的是研究他的字,自己下意識地寫字也注意了點,這兩年也有了些進步,至少也開始碰到說他字寫的不錯的人,而且能聽出不是客套。

背後的嶽朝聽上去呼吸終於均勻,吳曉陽知道他睡着了,放鬆地攤平身子,沒過多久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