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三十六行,行行皆可出狀元的話,那麼穆國公蕭國安絕逼是投機風險行的翹楚。
賭贏了當今皇帝不說,還想着賭一把下一代皇帝。
穆國公有兩個嫡出女兒,一個蕭然一個蕭子月,但比較不幸的是兒子生得早女兒生的晚,等兩個女兒都可以婚嫁時,太子和應親王早都娶親好多年了。
在那個二殿下還沒有上位的年代,穆國公總體講還是寄希望於自己大外甥的,於是將成熟穩重的蕭然給了太子,將火爆脾氣公主病的蕭子月給了紀念。
不過眼看着二殿下就要那啥了,穆國公突然覺得蕭子月很難成就呼風喚雨型人才,因爲脾氣這方面實在是太缺了。
可他現在已經沒有嫡女了,就打上了自家五姨娘膝下庶女蕭芙的主意。
殿下出席高門家宴的格局一般都是帶正妃加倆側妃,這次因爲來穆國公家,自然把蕭子月一道兒帶來了。
女眷先做的事情自然就是去前面看戲,而穆國公同紀念在書房私聊。
當然和諧歡快神馬的都是表象,真正的高手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比如我們的綺蘭大姑姑和誦玉大姑姑。
院子盡處的一間耳房裡,新煮茶葉的清香幽幽在整個屋子。
誦玉拿着一把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火兒,而綺蘭則坐在旁邊流利地打絡子。
兩人顯然是沉默了許久,整個房間寂靜得厲害。
最終還是誦玉打破了沉默:“看着這時辰,殿下應該就要從書房裡出來了吧。”
“嗯,從書房到宴席那邊要經過府中整一片湖泊,湖邊花紅柳綠亭臺樓閣的,自然是極好的去處。”
誦玉聽得綺蘭這般說,嘴上抿出一絲笑意:“是啊,才子佳人的相約看個景兒可就是最好不過了。”
“添人進口是好事。”綺蘭放下手中的活計悠悠道,“不過要看看添得人是誰。”
誦玉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你不願意?”
“我以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現在是顏妃娘娘身邊的人,無論當頭主子是誰,我自然都是一顆心向着咱們殿下的。若是蕭家再來一個女兒,脾氣好壞先不說,如月齋那邊自然是不舒坦的,貞妃不喜王妃那邊也麻煩,何苦着呢?況且……”
綺蘭姑姑停頓了下,而後指了指房頂道:“潛邸出來的和後來大選進去的,孰輕孰重……你必然也是知道,皇后娘娘雖然沒有明說,但心中也是不贊同的。無論如何,今兒必定不得讓那邊得逞了就是。”
“那你心中可有主意了?”
“瞧你一臉早就胸有成竹的,還用問我嗎?”
“哎……”誦玉姑姑嘆聲氣,“今兒我可是把寶全壓在顏妃娘娘身上了,但願娘娘能幫襯咱們王府這一回,我先替王妃謝你們娘娘了。”
此刻的顏挽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德芙忙端上來一杯熱茶道:“娘娘別再吃那個香瓜片兒了,喝口茶暖暖身子。”
此時的慧悠以凌波微步的姿態跨越衆生走到顏挽身前,微微福了一下:“娘娘,誦玉大姑姑和綺蘭大姑姑在後面等您呢,您今兒早上穿得有些單,不如去後面換套衣服吧。”
顏挽此刻不由自主地又是一個阿嚏,這讓她不得不承認慧悠說得是大實話,便放下茶盞隨着去了後面。
紀念跟着蕭國安身邊的小廝走了好一段時間,突然發現後者的腳步開始越來越慢,而後不經意擡頭間看到了一身淺綠色的妙齡少女。
蕭芙立在那裡看似老神在在,實則心中七上八下雙腿微顫,手上緊握的絹子都被汗水打溼了整片。
姨娘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可以改變自己和家族命運的男人,只要抓住了他,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當蕭芙胸中波濤翻滾之時,紀念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他看着身前人皺了皺眉頭,對身邊小廝道:“這位是?”
“回殿下的話,這位是我們七姑娘。”
“殿下好。”蕭芙扯出一個微微的笑容,“在家經常聽得父親母親提起殿下,不想今日竟然有幸得見真顏。”
柳枝輕輕隨風擺動,湖邊吹起一層漣漪。一對璧人立在湖邊,偶有報春花瓣滑落身畔,襯得兩人愈見風華,當真是美得有些動人。
俗話說得好,有如畫的美麗就有煞掉的風景,德芙睜圓了眼睛瞪着旁邊一對兒,好像隨即就會有火從眼睛裡面噴出來。
“姑娘!”德芙用一種掃黃大隊總隊長的語氣對顏挽道,“衝上去,抓活的!”
顏挽並沒有被德芙的戰鬥熱情所激勵,而是有些囧囧地道:“可……我上去說什麼啊?”
“娘娘。”慧悠在一旁給顏挽打氣道,“這種事情就是應該扼殺在萌芽之中,否則很容易禍起蕭牆波譎雲詭,娘娘您就放心大膽地去吧。”
顏挽:……,慧悠你讀私塾時候的國文是武術師傅教的吧。
就在顏挽死活不當出頭鳥之時,德芙已經氣得跺腳了。這一跺腳不要緊,不知怎的就把一塊兒石頭給踢飛了,很趕巧的是……那石頭正好被踢在了小廝的腿上,那小廝當場就蹲下了。
顏挽默,這得多小的機率啊。完了……殿下已經看過來了。
少女無奈地挪步到那兩人跟前,提起爪子弱弱地“hi~”了一聲。
紀念眯了眯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
果然男人被抓到偷腥之後心情都不怎麼好,可是……天地良心!她顏挽敢對着如來佛祖元始天尊鬥戰勝佛發誓,這個真的是趕巧兒了。
“那個……我……呃,不,妾身就是去後面換衣服。妾身其實已經知錯了,如果知道殿下您在這裡……嗯,找樂子。就算繞遠路跑斷腿我也不會走這條路的,殿下您沒看見我,這一切都是幻覺,既然您沒說的我就先走了哈!”
顏挽乾巴巴說完之後就要離開,卻發現紀念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黑”字來形容了。
嗚嗚嗚嗚……說錯什麼了嗎?
紀念一步步逼上來,顏挽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可惜身後有一棵歪脖子樹。
“所以呢?”
“所以……我就不妨礙您了,我去後面換衣服。我繞道,您放心。”
“顏、挽!你再給我好好想想,你是不是有漏掉說什麼?”
“我不會告訴王妃的,真的,請您相信我!”
顏挽用一種類似於進行入黨宣誓的眼神看着紀念,那等信誓旦旦而又滿懷赤城,根本就不會是在作僞。
“顏挽。”
“有。”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顏挽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着惹惱了紀念,他整個晚上發狠折騰了她一宿。
不是她不想活了,而是殿下他不想讓自己活了啊。
在牀上窩到晌午的顏挽終於徹底甦醒過來,她又過電影般地將白天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委實想不出自己有哪方面做錯了。便安慰自己必然是事情趕巧了,殿下一定是別的地方不順心把火撒在自己身上。
但素顏挽很快就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從那日過後紀念連着十天沒有進她的屋子,或者說兩人這十天里根本沒見面,她總有一種殿下在躲着她的趕腳。
如果說殿下跑別人屋子裡睡去了,或是那天那個小美人兒進府了,那她還能安慰自己是殿下喜歡上了別人。
可素殿下您能否不要每日睡書房嘛,這樣人家只能把原因歸咎在自己身上啦。
顏挽徹底鬱悶了,這失寵的嬪妃就跟過氣明星似的,想再紅一把是很難的呀。而後她就奔向了剋扣份例……食不果腹……徹底炮灰的康莊大道。
不是大冬天,不能學嬛嬛那套梅林飛蝴蝶那一套。可是要跳個湖啊往自己身上淋水以求生病的……她還真下不去手。
顏挽已經不記得當日情狀如何,只是覺得自己已經森森地失寵了,而且失得很徹底。
這日趙國公夫人也就是殿下他丈母孃來訪,顏挽自然是必須過去見見的。
本來大家說話說得好好的,可當紀念剛剛一走進謹言堂正廳,顏挽就嘩啦嘩啦流起淚來。
趙國公夫人還給嚇了一跳,看起來心挺寬的個孩子,怎麼好端端地就哭成這樣了呢?
紀念本來心中對着顏挽還是有氣的,可是看到她哭得這般難受心立馬就軟了。
殿下有些歉意地對國公夫人作了一揖:“顏妃年紀小,對不住的地方還請岳母見諒,我先帶她下去洗洗臉。”
趙國公夫人也不欲爲難,嘴角含笑道:“去吧。”
本來顏挽是在抽泣的,可一出了謹言堂立馬就放聲大哭起來。
她整個人吊在紀念身上,手指死死地抓住紀念的胸口:“殿下……殿下……”
紀念見得顏挽實在不成體統,便一把打橫將她抱起來快步走入舒顏堂。
等顏挽總算過了哭得最厲害那一陣子,紀念纔拿着熱毛巾幫她把臉給淨完一邊。
“哭什麼?”
“我怕。”
“怕什麼?”
“怕失寵。”
“顏挽。”紀念陰森森地叫她,“我當年跟你說什麼了?我承諾過你什麼都不用怕,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可是你自己明明就是很可怕!”顏挽反駁道,“幹嘛給我臉子瞧?人家又沒做錯什麼。”
“看來你到現在都沒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嗯?”
顏挽眨着大眼睛看着紀念:“那……殿下提醒則個。”
“那個時候,你……心裡就沒有半分的不舒服?”
這話說出口時,連紀念感覺臉有些發熱,哎……墮落了啊。
顏挽此時總算漲姿勢了,尼瑪原來在殿下這邊捉姦不是罪,不吃醋纔是罪啊!
不是說,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會希望女人爲自己爭風吃醋,從而確立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
可是……她怎麼都看不出來,殿下竟然是一個缺乏自信的人。
“可是你沒告訴我啊。”顏挽此時反打一杷,“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放心,下一次見到你和那誰誰幽會的時候,我一定抄傢伙上去扯住你的袖子不撒手,哭得梨花帶雨並且懇請王妃做主。”
顏挽說到這裡都被自己給感動了,尼瑪真是太敬業了,爲了幫助殿下樹立自信,連自己久久保持的淑女形象都不要了好嘛。
“那依着挽挽的意思,吃醋只是爲了照顧我的心意,然則仍舊不是爲了我這個人。”
有區別嗎?顏挽皺眉,怎麼有種被繞暈了的趕腳。
“差不多啦。”她小心翼翼道,“殿下,你看我這麼聽話,您就別再對我冷着臉了好不好?紀念……笑一個嘛。”
殿下默,他現在真的笑不出來。
算了,跟她計較個什麼勁,你在這邊糾結真愛爲何她在那邊繼續犯二,兩人思維很明顯不在一個平臺之上。
是男人,咱就用行動來解決紛爭。
“唔……”顏挽有些虛弱道,“這是白天。”
紀念不管懷中人的掙扎,語氣裡滿滿都是溫柔的哄騙:“乖,往裡面挪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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