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碰的一聲,從畫舫上丟下一葉小扁舟。
杜定生跟混混小廝吩咐着,讓先送到杜府什麼地方去。這邊呢,曇雲不情願走,莫涼二話沒說將他拖走先上了小舟,曇雲怒:“莫涼你幹什麼!”
“你在那裡能幹什麼?等着杜定生把你弄死?等着賀雲望給你舔.腳?”
“他會死的!”
“他死不死關你什麼事!你以爲你撒嬌兩句杜爺就會饒了他?杜爺今天放過他,他明天就得滅杜爺的門,那是杜爺跟賀雲望關起門打架的事,跟我們什麼關係?你以爲濺一身血剁隻手剁只腳好玩?!”莫涼冷冷地說,明明是第一見,曇雲對賀雲望就一見鍾情了。
曇雲聲音啞了:“他救過我,我不能見死不救。”
莫涼將他死死抱住了,厲聲呵斥:“想死啊,有人要大開殺戒,你去就是一炮灰!”
混混跳上船:“你這跟班有眼色,我送你們去杜府。”
槳一劃,船悠悠轉向。
只見畫舫上,只見杜定生高昂着頭,走到賀雲望面前,嘴帶嘲笑不知在說什麼。
都說反派有拖延症,這沒法子,好不容易把死對頭逮着,不說兩句,就一刀捅死,於理不合。必須先言語狠狠羞辱一番,把積壓已久的怨氣發泄出來,過夠嘴癮,再折磨死,心裡才舒坦。殺手就爽利多了,我不認識你,我來就爲殺你,壓根兒不用回閃鏡頭。
莫涼冷笑,好戲來了。
果然,正笑着的杜定生突然慘叫一聲,捂住眼睛,連退幾步,跟跳大神一樣跳了起來,旁邊的下手趕緊衝過去。而賀雲望豁然起身,衣裳染血,扶着畫舫邊緣大喊一句:“杜定生,明天就是你的死期!”說完撲通一聲跳入水中。
杜定生一邊捂住眼睛一邊大喊抓住他。
這一切太突然,畫舫全亂作一團,有的趕着救杜定生,有的翻下水追賀雲望去了。而那邊,賀雲望的八櫓船上,打手們一看自家主人竟然沒死,而且還跳水了,這下鬥志全上來了,噗通噗通都跳水裡援救主人了。
這邊,混混划槳的手停在半路,瞪大了眼睛:“怎麼回事?”
莫涼眯眼,隱隱一笑。
這種非直接接觸的毒不足以讓人完全癱瘓,放放血,賀雲望就能緩過來,跳湖逃生的勁還是有的。話說,賀雲望也狠,竟隨身帶毒讓杜定生生生中招了。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一個別說一個毒。
莫涼從不多管閒事,剛纔,他用了一秒權衡利弊:什麼都不做,賀雲望死,一切照舊,杜定生仍是令人恐懼的黑.幫老大;若是出手,賀雲望或許能活,他就欠下莫涼一份救命恩情。
湖水中又打成了一鍋,不過勝負已定。
此時,系統機質的聲音響起:“打敗杜定生,宿主武力值增長二十五點,身體恢復至微弱。”還是武力值靠譜,一增加,效果立顯,手裡有勁,拳頭變硬,骨骼見長。哪像顏值,幾十點下去水花都沒濺起來!
莫涼迎風而立,心情舒暢。
這驚心動魄的血色爭奪成了街頭巷尾的奇談:杜定生如何下套,如何勝券在握;賀雲望如何自殘,如何跳河,如何逃脫,如何反敗爲勝,次日如何領着一大幫人把杜定生直接給滅了……賀雲望簡直被傳成刀槍不入、血盡不死的怪物,這件奇事直到賀雲望把南風館周圍地皮全收了還在瘋傳,當然,奇聞中沒有一個叫莫涼的小跟班。
回到南風館後,曇雲冷汗涔涔,嘴脣都咬青了,一連好幾天沒做生意,在廂房休息。
莫涼呢,也沒閒着,每天都在幻想,幻想財大氣粗的賀雲望來找自己:“多謝你那日仗義出手,有什麼能報答的,只要我賀某能辦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如果可以,我想離開南風館。”一定要回答得冷靜、不失傲骨。
“哈哈,小菜一碟。”
——這對話太特麼爽快完美了,莫涼樂滋滋地想了好幾天。
可惜,賀雲望沒出現。一天、兩天、三天……好幾天過後,莫涼確定,自己把寶壓錯了,那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會想去殺小白羊霽寒的人,能是什麼好貨,那天就該死在杜定生手裡!
這事兒過了沒幾天,莫涼被柴掌櫃的叫過去,說有個很特別的客人要招待,客人呢,在公用的一間廂房裡。
莫涼心裡淡然,醜成這樣,還會點局的人只有霽寒了。
一進廂房,莫涼愣了。
房間裡等待的人也徹底愣了,眼睛噴火,殺人滅口,一字一句地說:“爲什麼是他?”
旁邊立一人,烏紗蒙臉面:“上過他,以後再遇任何人你都不會噁心。”
醜怎麼了?噁心怎麼了?怎麼不問問我同意不!媽蛋!爲什麼會是趙星臨!那句莫名其妙的“上過他”一定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不要自欺欺人了,在相公館裡還能有別的意思嗎?
不等莫涼腹誹完,趙星臨咬牙:“任何人都可以,除了他。”
蒙面人堅持:“就是他。”。
“不好意思我是打雜的。”莫涼終於擠出一句,午飯之前只打雜,午飯以後才兼職當相公兼跑堂等等。
蒙面人嗤的一聲笑了。
——嫌人醜不願上,醜的這位還不願意呢,看看誰丟人?
——你堂堂第二階相公,什麼人不得手到擒來,醜成這樣的人都不願讓你上,以後你怎麼混?
當然蒙面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悠悠然地站一邊,以上所有的內涵嘲笑都包含在那聲嗤笑中,無需言語,一切自明。
趙星臨怒目莫涼:“噁心!上你是給你臉!”
莫涼木然:“我把曇雲叫來?”
趙星臨陷入了「上了又嫌惡心,上不了又嫌丟人」的境地,他咬牙切齒,恨不能寢皮食肉,半天切出一句:“還不趕緊滾去叫!”
蒙面人心情悠然,態度堅持:“不行,必須是莫涼。”
莫涼忍無可忍:“你是想讓他噁心還是想讓我噁心?南風館裡又不止我一個醜的!實在不行我把大街上的那個癩頭乞丐叫來成不?那比我醜多了!”
趙星臨怒:“莫涼你找死!”
蒙面人咳嗽兩聲毫無歉意地說:“莫涼,抱歉,我並非有意說你醜,不過,我們付過錢的。”
付錢就是大爺?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這是尊嚴人格與貞操的問題!
莫涼摸了摸匕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壓力。上輩子,他是一個殺手,天煞孤星,沒爹沒孃沒兄弟,自打從事殺手行業後只一個夢想:掙夠錢、隱退。戀愛?成家?連名字都不定的人怎麼戀愛成家?電話不固定,居所不固定,傷勢不固定,連談戀愛的機會都沒有,當然,也沒機會失身!
沒錯,莫涼還是一處男。
處男沒什麼可驕傲,但人生大事,還是得挑一下,是不?——趙星臨?除非他願意乖乖躺下讓莫涼上,莫涼還是可以認真考慮——別逗了,那副一見面就殺父之仇奸母之恨的狠樣子,絕對沒可能!
就在僵持之際,蒙面人的聲音忽冷:“連他都搞不定你能搞定誰?”
趙星臨猛然伸手,一把扯住莫涼的衣領往牀上一摔,直把莫涼摔得滿眼冒金星,趴牀上沒反應過來。趙星臨唰的一聲,腰帶扯下,往地上一甩,砰的跳上牀將莫涼按住了,粗魯的一扯,莫涼的衣服嘶啦一聲裂了。
莫涼唰的一聲掏出匕首,抵住他的喉嚨。
瞬間,安靜。
趙星臨看着抵住自己脖子的匕首,露出又驚訝又氣憤的表情,彷彿在說:上你是給你臉,你竟不識好歹!
蒙面人還悠悠然地說:“我們是掏過錢的。”
莫涼說:“我,賣藝不賣身。”
主殿,賬房。
柴掌櫃笑得開心:“讓香堂主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看這賣身契,賣藝不賣身。當時莫涼什麼條件都願意,當相公也成,就只提出這一條,我便同意了。我的想法和你們一樣,這樣的臉,當然是買回來打雜跑堂了。”
蒙面人過目:“這是賣身契?這是一世爲奴啊!”
“開門做買賣嘛,賺一點是一點。”柴掌櫃又肅起臉,“莫涼,你用刀對着恩客就是壞了南風館的規矩,月錢全扣!還有,你這刀是怎麼回事?!”
莫涼淡然:“劉駝子正在做蓮房魚包。”
蓮房魚包,取蓮的嫩蓮蓬,剜去蓮蓬,使其狀如小碗,把活鱖魚塊或者魚肉泥塞進去。這是個極其精細的活,給大廚劉駝子打雜的莫涼正拿着匕首剔肉呢,忽然被叫走,手裡有個工具也是正常的。
柴掌櫃滿意地點點頭,笑得更開心:“情有可原。哎呀呀,這種事實在少見啊,香堂主,看來你的功力大爲減退,教出的相公怎麼能連這點事都搞不定呢?幹咱們這行,可不能靠強取豪奪吶!”
香堂主一臉抽搐,趙星臨一臉鬱結。
莫涼第一次直起了腰,謙卑而不失得意地說:“小的該去掃地洗碗了,柴掌櫃,香堂主,小的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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