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世被蕭豫緊緊的箍在懷裡,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擂鼓一般的心跳。她想,她若真是個十六七歲沒見過世面的村婦,可能真就因他這番話而折服,被他感動留在他身邊了,可偏偏她不是,她清楚的知道,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蕭豫就算再不得蕭徵和蘭貴妃的寵,這兩人也不可能真讓他娶一個嫁過人、不知婦道爲何物的女人。而蕭豫,他眼下說的再堅定,等到蕭徵一怒之下直接賜婚時,他還能真的抗旨不成?
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謝辭世這般想着,心中已然有了決定,不過顧及着蕭豫,她並沒有立刻說出,而是回抱了他一下,低聲道,“這些事,等王爺眼睛好了再說吧!”
蕭豫不知謝辭世的心思,還以爲她是因他方纔的話心軟了,當即點頭道,“嗯,本王會盡快恢復,不讓你獨身一個人面對那些事情。”
謝辭世點了點頭,隨後在蕭豫背上輕輕拍了兩下,道,“王爺歇着,我去給王爺做點兒吃的。”
蕭豫卻不肯放開她,在她耳邊沉聲道,“本王不想吃東西,本王只想要你!”
謝辭世聽他這麼說,臉上表情微微一怔,過了會兒,才兩眼瀲灩,紅着眼睛道,“那王爺你能不能鬆開一點,你勒的我腰疼,快喘不過氣來了。”
蕭豫也是聽她說起,才發現自己環着她時,竟然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忙放鬆自己,給了她一些喘息的餘地。
皇宮、鳳儀宮。
鄭嵩跪在正殿中央,一臉陰雲密佈,任蘭貴妃怎麼求都不肯起來,只反覆道,“娘娘若是不給微臣一個公道,微臣近日就是跪死在這裡也不會起身!”
蘭貴妃聽完鄭國公府近日發生的事情後,也是一臉怒色,氣的咬牙切齒,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謝辭世就是個災星,是個禍害!
自從她到了豫王府,鄭國公府就沒消停過,先是鄭持榮被打的渾身是傷,再是鄭持玉被擼了郡主之位、打了二十大板,現在又是盧氏被挖眼!
蘭貴妃對盧氏這個嫂子雖然並沒有什麼感情,可鄭持玉和鄭持榮到底是她最寵愛的侄子侄女,再加上盧氏代表的又是鄭國公府的面子……一時間,蘭貴妃對謝辭世的恨達到了頂點。
看向跪在地上的鄭嵩,她更是紅了眼眶。
捻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痛恨又無奈道,“本宮何嘗不想替哥哥做主,可皇上擺明了是想護着那小賤人,哥哥……你也得體諒體諒本宮!並非不是本宮不肯替你做主,而是皇上他……”
想到那日蕭徵看謝辭世的眼神,蘭貴妃就一陣心堵。
他總覺得,蕭徵看謝辭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晚輩,倒想是在看一個勾起他興趣的女人。
這般想着,她心裡更是難受起來。可偏偏這些事情沒有辦法對鄭嵩說。
她眼尾輕挑,靜靜想了片刻,而後道,“要不,哥哥再等些日子,一個月之後皇上要去泰山祭天,到時皇上不在京城……我們再……”說到最後一句,蘭貴妃眼底閃過一抹凌厲的狠意。
鄭嵩也不是笨的,一下子懂了她的意思,緩緩點頭道,“娘娘說的是,一切都該以娘娘爲重……那微臣便再等上一個月。”
蘭貴妃點點頭,頓了頓,又補充,“這一個月,府裡最好安安生生的,什麼事都不要惹。”如此,到時就算事發,皇上也懷疑不到鄭國公府。
鄭嵩明白蘭貴妃的意思,道,“微臣聽娘娘的,這一個月定然約束好府上所有人,絕不給娘娘和六皇子添一點麻煩。”
蘭貴妃對鄭嵩最後一句話十分滿意,眼底的陰鷙緩緩散去,衝鄭嵩點了點頭,又看向她身邊的惠純,“還不去扶國公爺起來!”
“是,娘娘!”惠純低頭答應一聲,忙上前去扶鄭嵩。
鄭嵩和蘭貴妃又說了一些國公府裡的瑣事,然後陪她用了頓午膳,然後纔出宮去。
回到鄭國公府。
他剛下車,就見盧氏身邊的一等嬤嬤在臺階下候着,看見他,恭敬的福了下身,低頭道,“國公爺,夫人她喚奴婢在這裡等您,讓您一回來就去看她。”
“知道了。”鄭嵩哼了一聲,然後越過一臉褶子、身着墨綠色比甲的嬤嬤,直往府裡走去。
到了盧氏所在的福喜院,他正要上臺階,往正房裡去,眼神餘光卻突然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跨院的卵石小路上跪着。
那身影單薄的很,遠遠望去,是那樣的瘦小悽楚。
鄭嵩不由停下腳步,問給他打簾子的婢女,“那邊是怎麼回事?”
“回國公爺的話,素素她衝撞了周嬤嬤,周嬤嬤便罰她跪上一個時辰。”婢女見鄭嵩沒有進屋的意思,便放下手中簾子的一角,福身恭恭敬敬的回稟。
“素素……”鄭嵩默唸這兩個字,如同着了魔一般,突然轉身朝何素素跪着的方向疾步走去。
“你,擡起頭來!”到近前後,鄭嵩壓抑着心中躁動,沉聲吩咐。
何素素聞言,緩緩地擡起下巴,她膚色極白,長眉彎彎,又長了雙清清亮亮的鹿子眼,淚凝於睫的模樣,仿若初春東風枝上最美的那株白玉蘭。
鄭嵩原本看到她的一個側影就已經夠失態,現在再看到正臉,尤其是她眼角下那顆懸懸未落的硃砂淚痣,更是情不能自己,眼眶一紅,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將她攬進懷裡,口中含含糊糊的說着,“素素、素素……你終於來找我了嗎?”
何素素被他抱在懷裡,渾身都僵硬起來,片刻後,花瓣一樣的紅脣開合,清清脆脆又帶着股子委屈道,“國公爺,您別這樣,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鄭嵩聽她開口,面上喜色卻更濃,也不答她,直接將她抱起,便往福喜院外走去。
福喜院的婢女看的一愣一愣的。
一面嫉妒何素素的好福氣,剛一進門就被國公爺看上。一面又嘆起她的可悲,誰不知道,他們夫人是最善妒的,這些年來,除了如夫人依仗縣主的身份保住了一個孩子,其他姨娘通房要不就是孕中小產,要不就是生下死胎血崩……竟沒有一個能將孩子生出來。
她們在一旁看熱鬧,而另一邊,鄭嵩已經急不可耐的跟何素素訴起衷腸,並處罰了周嬤嬤……
福喜院,盧氏躺在病榻上,久久等不來鄭嵩,就連周嬤嬤都無影無蹤。
她忍不住發起脾氣,砸了榻上的枕頭和牀頭多寶閣上的文玩,怒聲問大丫鬟金子,“國公爺呢,周嬤嬤呢,他們都死了嗎?你就杵在這裡,不知道出去找找嗎……賤蹄子,是不是看我傷了殘了,你這心也大了!”
金子被盧氏嚇到,忙跪下請罪,跟着渾身哆嗦的將何素素的事說了一遍,又說周嬤嬤因爲罰了何素素已經被國公爺逐出王府!
盧氏聽完,整張臉色都變了,隨手抓起多寶閣上一隻玉瓶就往金子頭上砸去,一邊砸一邊罵着,“這個小浪蹄子,我倒是小看她了!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國公爺!賤皮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說着,她翻身就要下榻。
而金子,因爲被盧氏一頓猛砸,頭上血流如注,搖搖晃晃的往地上倒去。
盧氏見狀,走到她面前又踹了兩腳,憋着一股子氣,怒聲道,“賤婢,你給我起來,草芥的命,裝什麼千金大小姐,就這麼一砸,還真能將你砸死不成!”
她用了力的踢着,但金子卻始終沒有醒過來的意思,連動都沒動一下,眼看她頭上涌出來的血已經將雪白的地毯染紅一大片,盧氏終於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她彎腰探了探金子鼻息,然後驚恐的收回手去……人,竟然死了!
她臉上閃過一抹驚愕,不過很快又緩過去,朝着外面喊了兩句“來人”。
隨即,另外三個大丫鬟銀子、珍珠、翡翠快步走了進來。三人看到地上的金子,臉上都露出一抹驚愕,銀子是金子的親妹妹,眼眶立刻紅了,顫抖着問盧氏,“夫、夫人,姐姐她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有臉問,這賤婢見我瞎了一隻眼,竟然想偷我的玉瓶,可不巧的是,剛被我撞個正着……”盧氏隨意編了個接口,然後吩咐珍珠、翡翠,“將這賤婢擡出去,扔到亂葬崗去,至於銀子,便看在她伺候我多年的份上,勉強饒她一命,發賣出府去!”
“是,夫人……”珍珠、翡翠低低的應了一聲,正要下去找人擡金子的屍體。這時銀子突然發狂,嘶吼着衝盧氏道,“你說謊,我姐姐不是這種人,她纔不會偷你的玉瓶!”
“哼,賤婢就是賤婢,放你一條生路,你不感恩戴德便也罷了,竟然還敢口出妄言,污衊本夫人,那就別怪本夫人翻臉無情了!”說着,她看向珍珠、翡翠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冽,“她,不用發賣出府,直接賣到南五坊的妓寮裡去!”
“是,夫人!”珍珠、翡翠不想落得同樣的命運,只得含淚答應。
跟着銀子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話,就被人堵住嘴拖了下去,而金子則被席子一卷,扔到了城外亂葬崗……
盧氏處置完這對姐妹,力氣已經用的差不多,便沒再去前院找鄭嵩的茬,而是去了朝華院看鄭持玉。
鄭持玉傷在臀部,只能躺着。
盧氏進去的時候,鄭持玉正嗷嗷的直叫喚,一面痛呼一面大罵紅纓下手太重,想疼死她。
盧氏心疼女兒,強忍着眼窩子裡的痛,想親自給鄭持玉換藥,可鄭持玉只看了盧氏一眼,便拒絕了,她並未表現出嫌棄盧氏面惡的意思,只是道,“娘也受了傷,還是回去好好歇着,等女兒好了,便去親自伺候娘!”
盧氏被鄭持玉這幾句話說的窩心不已,又陪了她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鄭持玉在盧氏走後,正要喚紅纓繼續爲她上藥,這時,外面婢女進來稟報,“小姐,明堂公子求見。”
“不見!”鄭持玉正疼得厲害,哪裡有心思應付方明堂,直接便拒絕了。
婢女聽自家小姐這麼說,臉上閃過一抹猶豫,而後,在鄭持玉不耐煩的眼神中又補充了一句,“可是小姐,明堂公子說,他能不讓小姐承受任何痛苦,就幫小姐把藥上了。”
“……你,你說什麼?”鄭持玉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的臀部都被打的爛成那樣了,上藥還能不疼?
婢女便將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鄭持玉這次聽清楚了,猶豫了下,就讓紅纓出去請方明堂。
方明堂很快從外面走了進來,仍是一身白衣,手持摺扇,如玉端方的模樣。
鄭持玉冷哼了一聲,“你說的話最好是真的,不然就算你救過榮兒,我也不會放過你!”
“請小姐放心,明堂對小姐從不說假話!”方明堂弓了下身,然後看向紅纓,和氣一笑,要求道,“紅纓姑娘能否先回避下?”
紅纓便看向鄭持玉,見鄭持玉點頭後,才往外走去。
紅纓一走,寢房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方明堂溫和一笑,緩步朝鄭持玉走去,捻起旁邊放置的一隻綠色玉瓶,問,“這就是小姐要用的藥嗎?”
鄭持玉冷漠的嗯了一聲。
方明堂掀脣一笑,將扇子別在腰後,打開藥瓶,將瓶口向下,不過卻未將藥膏往手上抹,卻是往口中探去。
鄭持玉見狀,忍不住冷冰冰的提醒了他一句,“這藥是外敷的!”
方明堂點頭,在舌尖舔到藥膏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道,“小姐可知人身體最柔軟的是哪裡?”
鄭持玉一愣。
方明堂勾脣一笑,“是舌尖!”
說完,他便毅然決然的添了一舌尖的藥,然後在牀邊的杌子上坐下,掀開鄭持玉臀部上蓋着的薄紗,低下頭……
上藥過程,鄭持玉果然沒有任何痛苦,甚至還有些歡愉。
上完藥,她看向方明堂的臉色好了不少,淡淡道,“你倒是個有辦法的。”
方明堂用帕子抹了下嘴上的血,收進袖中,躬身道,“小可說過,爲了小姐,小可什麼都願意做。”
鄭持玉“嗯”了一聲,隨後道,“你先下去吧,明日再來替我換藥。”
“是,小姐!”方明堂又深深的看了鄭持玉一眼,然後才離去……
是夜,萬籟俱寂。
次日,盧氏養足精神,想去前院跟鄭嵩鬧一場,可誰知愣是連後院都沒出就,直接被禁了足。
盧氏想鬧,可這次的小廝婆子卻不敢幫着她跟鄭嵩作對,最後盧氏只能打道回府,再做圖謀……
在鄭嵩有意壓制下,之後一連半個月,鄭國公府都沒再發生別的事情。
而豫王府綠竹苑,在午後,迎來謝辭世一個久違的故人。
“橘頌!”謝辭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白裙女子,一臉激動的喊道。
橘頌上前,向謝辭世行禮。
謝辭世忙扶了她起來,兩人分別坐下後,她關心的問,“你怎麼突然回王府了,回來之前,怎麼也不讓人說一聲。”
“這不是想給姑娘一個驚喜。”橘頌淡淡的笑着,白紗覆面,看不見臉上的傷口,整個人溫和的不成樣子。
謝辭世停了會兒,又問起她神醫張百草的事。
橘頌道,“神醫的下落已經找到了,不過他習慣了川內的環境,並不想來京城……所以奴婢打算親自去川內,求神醫替奴婢診治。”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就這幾日罷!”橘頌笑着言道,“也是因爲要走了,所以奴婢才忍不住來看看姑娘。”順便,再將清月欠她的一併討了。
後一句,橘頌沒有說出來,不過謝辭世卻明白。
剛好,清月左臉已經結痂,應該承受得住她欠橘頌的剩下幾刀。
……
橘頌在府裡住了兩日,直到走的那一日,清月才被帶到廳裡。
看見橘頌如今的樣子,清月捂着自己左臉,渾身都顫抖起來,“你、你們已經毀了我的臉,還想怎麼樣……”
“我不想如何,我只想要一個公平!”橘頌說着,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紗,將自己已經結痂的傷口露出來,那一道道疤蜿蜒在臉上,如同蚯蚓一般……左臉四道,右臉竟有六道。
再看清月,左臉雖然有四道和橘頌一模一樣的傷口,但是右臉卻乾乾淨淨的。
橘頌手裡攥着一把匕首,一步一步走向清月,刀鋒在她臉上滑過,她冷冷的嗤笑,“你這右半邊臉,可真是光滑啊!”
清月瑟縮着往後退去,廢掉武功,又被關了這麼久,她現在早就不復當時狠毒模樣,渾身都透着一股子垂暮之氣。
“我、我求你放過我!”毀容的痛苦清月已經承受過一次,再來第二次,她想想就渾身發冷,尤其是,謝辭世給她的房間裡四面牆上都鑲了巨大的銅鏡,只要她睜開眼,就沒法避免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樣,“橘頌,我求你放過我!”她低着頭,反覆重複着這麼一句話,根本不敢看橘頌的臉。
“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橘頌狠狠的瞪着清月,眼角抽搐,滿臉怒氣道,“你告訴我,誰來放過我,你的臉是臉,我的臉就不是臉嗎?”話落,她突然出手,一刀劃在清月右臉上。
從眉中到耳側,和她臉上最長的那道傷口,力度與長短都完全一樣!
清月受疼,“啊”的一聲尖叫起來,不斷的在地上打滾!
橘頌完全不懼,也沒有一絲的同情,如嗜血煞神一般突然跨坐在她身上,出手如電的又劃下五刀。
這五刀下去,清月右臉徹底被鮮血佈滿。甚至還有幾滴,飛濺到了橘頌臉上。
橘頌擡手,將臉上的血跡擦去,緩緩的起了身。
“姑娘,奴婢的仇已經報完……清月,任憑姑娘處置!”
謝辭世聞言起身,上前又替她擦了下臉上殘留的血跡,然後吩咐予禾,“將清月拖出去,鞭三十,充入浣衣房!”
“是,姑娘!”予禾答應一聲,讓粗使婢女進來擡了清月出去。
橘頌沒想到謝辭世會這麼處置,眼底掠過一絲驚愕,不過很快,她又想明白,浣衣房那是什麼地方,那裡面最多的就是被清月毀了臉,惡意懲治過的婢女……送她去浣衣房,可比直接處死她解恨多了。
後來,事實果然如此!
清月死在了冬至那一天,大雪紛飛中,她骨瘦如柴的累死在樂井欄邊。
那地方,正是謝辭世當日小產的地方。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太醫每日都來替蕭豫換藥,半個月後,蕭豫的眼睛終於復明。
這時,天政帝巡行泰山祭天的日子也到了。
出行隊伍綿延十幾裡,除過蕭豫和監國太子外,其他的皇子都隨行在側,另還有十數名蕭徵寵信的大臣也在其列……只除了鄭嵩。
蕭豫在得知鄭嵩留京時,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一直防備着鄭國公府的人暗中使壞,暗地裡又給謝辭世加了幾十暗衛。
不過這些,謝辭世都不知曉。她還在暗搓搓的打算跑路呢!卻不知,蕭豫早已經在不動聲色間,將她的出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這日,皇后在宮中設宴,特意讓人來請謝辭世。
蕭豫擔心蘭貴妃使壞,原不想讓謝辭世進宮,可轉念一想,皇后的身份是宮裡唯一能和蘭貴妃抗衡的,他和謝辭世已經和蘭貴妃是生死仇敵,若是再抹了皇后的面子,怕是他和謝辭世的事就更難成了。
這般想着,蕭豫乾脆讓暗四扮成婢女,隨謝辭世一同進宮去,若有什麼危急情況,也能保謝辭世全身而退。
暗四聽蕭豫這般吩咐,心裡不願,但面上卻不敢反駁……乾脆在進宮前半小時給自己灌了半包巴豆粉。如此,他扮女裝的事只能擱置下來,換成予禾陪謝辭世進宮。
予禾和橘頌一樣,也是武婢,並且對蕭豫極爲忠心。
謝辭世就這樣帶着予禾上了進宮的馬車。
馬車上,予禾看出謝辭世的不情願,笑着安撫了句,“皇后娘娘是個賢淑大度的,既是她請姑娘進宮,便一定能保姑娘全身而退。”
“嗯。”謝辭世淡淡應了一聲,想到那日進宮,皇后對她的善意,倒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一次,就當回報她當日的解圍罷!
謝辭世這般想着,心中微微安定。
馬車噠噠行駛了半個時辰後,在宮門外停下。宮門處,有轎子等着,見她下了馬車,隨轎的宮女碎步走上前來,行了一禮,道,“您是謝姑娘吧?奴婢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三等宮女聽香,娘娘使奴婢接姑娘去鳳章宮,姑娘上轎罷!”說着,朝她打了個邀請的手勢。
謝辭世不疑有他,走過去上了轎子。予禾跟聽香跟在轎子後,往前走去。
一刻鐘後,幾人進了內宮。
突然,聽香停下腳步,一臉痛苦的彎下腰,予禾不得已朝她看去,擰眉道,“姑娘怎麼了?”
“我、我肚子突然好疼!”聽香艱難的說着,然後用力抓上予禾的胳膊。
予禾看着並未停下的轎子,眉頭皺的更緊,急聲問,“肚子怎麼會突然疼起來?”
“可能是最近天氣太熱,我早上就多喝了一盞冰奶!”聽香說着,然後小心翼翼的求予禾,“我這疼的實在太厲害,你能不能先送我去太醫署?”
“太醫署在哪兒?”予禾下意識的問。
聽香鐵青着臉指向和鳳章宮相反的方向。
予禾看她指向的方向,也是滿心糾結,去追謝辭世吧,她怕得罪聽香,可扶聽香離開吧,又怕謝辭世再出個什麼狀況。而且,她對宮裡的環境也不熟。
這般想着,她猶豫許久,都沒開口說話。
聽香肚子疼的更厲害的,掐在予禾胳膊上的力道也更大,予禾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不過最後,還是對謝辭世的擔心佔了上風。
她認真的看了聽香一眼,道,“姑娘若真疼得厲害,就讓別人扶你去太醫署吧,我還要去伺候我家姑娘!”說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便朝謝辭世離開的方向追去。
她身後,聽香冷冷的笑了,往夾道兩邊移去……
另一邊,予禾快步追了好長一段路都沒有追到謝辭世,她又找了兩個小太監問路,才堪堪趕到鳳章宮。
到了鳳章宮外,她找守宮的太監說明身份,可那太監卻怪異的看了她一眼,道,“今日,皇后娘娘並未請什麼謝姑娘進宮啊!”
“你說什麼?”予禾不可置信的看向守宮太監,一臉錯愕。
守宮太監好脾性的又重複了一遍。
予禾只覺自己心口一涼,她……到底還是沒有完成王爺的囑託,將姑娘給弄丟了……
予禾想到這裡,眼眶登時一紅。
她在這宮裡也算是抓瞎,思量了片刻,便知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求皇后娘娘相助!
如此思量着,她哀求的看向守宮太監,道,“兩位公公能否跟皇后娘娘通報一下,奴婢有要事要跟皇后娘娘稟報。”
“這咱們可做不了主。”兩個守宮太監對視一眼,道,“今日娘娘設宴,可忙的厲害,沒有要事,咱們哪敢往上湊!”
“兩位公公,就當奴婢求您二位了!”說着,予禾直接跪倒在地,淚汪汪的看着兩人道,“求您替奴婢通報一聲。”
“你這是爲難咱們啊!”兩個守宮太監並不願通報,實在是,謝辭世和予禾的身份都挺上不得檯面的。他們也得爲自身考慮。
予禾眼眶已經通紅,兩個守宮太監不答應,她就一直跪在那裡不起來……
而此時,謝辭世已經被關進了一間暗室。
“譁!”一桶冰水當頭澆下。
謝辭世嚶嚀一聲,捂着被木棍打疼的後頸,忍着渾身黏膩的溼冷,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兩個老嬤。
很明顯,她又被算計了!
不知道是被截胡,還是從一開始請她進宮的就不是皇后。
反正她下轎時,還沒看清面前的宮門刻着什麼字兒,一根木棍就砸在了她的後頸……
醒來後,她就到這裡了。
謝辭世收回思緒,抿了抿脣,不知爲何,她看着面前這兩個老嬤,總覺得跟還珠格格里虐待紫薇的容嬤嬤特像。都是一臉兇相,一臉橫肉,不笑滲人,笑起來更滲人。
“你、你們是什麼人?”強行將腦海中紫薇被扎針的畫面壓下去,謝辭世顫抖着問道。
兩個老嬤冷哼一聲,並未搭理她,而是直接上前,將她扯起來,死死的綁在在刑架上。
謝辭世手腳都都動彈不得,渾身冰涼一片。
暗暗道,她跟這皇宮,果然八字不合!
正腹誹着,暗室的門突然被打開,接着,蘭貴妃和獨眼的盧氏一前一後走進來。
看到這兩人的那一瞬,謝辭世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心中發寒,難道近日註定死在這裡?
這般想着,謝辭世臉色愈加蒼白。
蘭貴妃將謝辭世眼中的恐懼看的分明,冷笑一聲,道,“這時候才知道怕,未免太遲了!”
謝辭世抿了抿脣,“娘娘,民女似乎從未得罪過你吧?”
“沒得罪本宮?”蘭貴妃聽她這麼說,又想起那日蕭徵看她的眼神,而後,一咬銀牙,寒可徹骨道,“你勾-引皇上的時候,也這麼想嗎?”
勾-引皇上?
謝辭世一臉的懵逼……她什麼時候勾-引皇上了!
“裝,到現在你還在跟本宮裝!”蘭貴妃年紀大了,保養得再好心態都不復年輕,她如今最見不得的謝辭世這樣無辜的少女表情。
當下妒火中燒,恨不得將謝辭世活活吞了。
謝辭世迎着她嫉妒的快要發狂的眼神,卻不得不迎着頭皮解釋,“娘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民女只見過皇上一次,可從未對他起過什麼心思!再說,皇上的年紀,都能給民女做爹了,民女如何會心悅那樣一個年長之人!”
“你不會心悅年長之人,那蕭豫算什麼!他二十八,你十六,他的年紀不是也能做你爹了?”蘭貴妃跟謝辭世針鋒相對!
謝辭世想了想,竟無言以對……沒辦法,按照古代的生育年齡來看,蕭豫確實算是大齡男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