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三):崇山少林
進門前,聽周雁說“我是不會把真鋒破胡給你們的,除非讓我看到惡僧淨空已死。”的話,林展翔不解其意,當下便就此事發問。
周雁說道:“雖然沒見到他們的真而面目,但我疑心擄走我的人是淨空及其同夥。回到中土後,這五人將我秘密關走來,想方設法逼我說出神器的所在,我偏就不說。從他的問話中,我隱隱能猜到他們大概是來自少林寺。後來他們可能見我寧死不說,所以把我放在了寺院門口吧。我猜淨空他們是想借少林寺之手讓我交出神兵,而他們則仍然藏身在寺中,待少林寺一取到神兵,就開始用計盜走。是以我強烈要求方丈捉到淨空再跟談神兵,不然我絕不吐露一個字的。”
林展翔有種不祥之感,說道:“恐怕不止這麼大簡單,我料淨空之所以暗中將你交給少林寺是有陰謀的。”
周雁倒說淨空如今是少林的棄徒,武林中人人唾切,玩不出什麼花樣。
林展翔環抱着美人收緊一下,垂首在她額頭香了一記,說道:“小雁,你說淨空仍在少林寺純屬自己憑空猜測而已,你把真鋒破胡說出來,我們就離開這裡。”
周雁抿抿潤脣,道:“不行,我一定要把淨空揪出來。”
林展翔臉一拉,微怒:“你怎麼連我的話也不聽,莫非你還捨不得這對害人的神兵?”
周雁急搖頭,忙道:“不是的公子,你相信我。那個淨空大可惡,害得你這麼慘,我正在想辦法讓他現身,是要替你報此殺父之仇。”
周雁總忘不了以前所下的犯罪,希望能贖一二,心裡也好過點,續道:“雁兒曾經無知,引淨空等賊人到公子那魯莊,致林家險將滅門。這件事公子雖也不追究,可我還是內疚不已,一心想設法做點補償,所以此次我定把淨空揪出來正法,盼林父泉下得知,能夠原諒我的過失。”
這麼做,周雁其實是讓沒找自己報父仇的林展翔可以對得起他死去父親。
林展翔明白她的用心,就不再勸說了。
“北漠八大法王,前來拜會少林寺!”
突然,這個聲音響遍少室山的每個角落,震得一些修爲低的人耳膜轟鳴。林展翔、周雁知道有人來找少林寺麻煩了,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聽那口音,林展翔記得好像說話應該是鳩摩羅炎大師。
周雁推開窗,見院門那邊,不速之客已然來到,正與少林僧諸僧交禮,說道:“又來八個找打的喇嘛,這已經是第六批想來劫走我的人了。”她也不緊張害怕,就當是看戲。
林展翔走近窗口,道:“他們是蒙古密宗八大高僧,合稱八大法王,武功極爲了得。”
周雁道:“再厲害又怎樣,少林寺的高手何止千萬?”
林展翔暗中籌思,待會打起來一亂,有機會即帶小雁逃走。
鳩摩羅炎、畺良耶舍、法顯、維多尼、那陀真、伽容、弗若於、支文八法王在義幫南陽分舵一役敗後,與夜郎東、盤爾都怏怏北歸,還沒出河南地界又得聞周雁被困少林寺的消息,九人一番詳細打探,確定消息無誤,便朝崇山方向來。
來到崇山腳下,夜郎東、盤爾都在山下接應,八大法王即來會會少林寺諸僧。事實上他們以拜訪爲由,想借機探清楚周雁被關押何處,有什麼人把守,回去也好籌計擬方。
相互認識後,那陀真道:“我等突然來訪,冒冒失失,萬望方丈大師莫怪。”
釋然明知來者不善,卻還客氣地招呼:“衆位法王乃得道高僧,駕臨至此,敝寺實是增輝不少。”
維多尼說道:“中土少林寺盛名遠播,我等雖深居北漠,也多有耳聞。是以一入中原,即來造訪貴寺,望能與諸位大師探討下佛法武功。”
少林諸僧猜得出不速之客的來意,什麼探討下佛法武功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釋本臉色不和,說道:“衆法王有話便請直說。”
鳩摩羅炎也不繞彎子,道:“我等受蒙帝器重,封八大法王,正是天恩浩蕩。今蒙帝交付,要見見中原義幫的周雁施主,着老僧與諸法王特地來邀請。不料周施主卻讓貴寺囚禁,所以前來是要乞望方丈大師將周施主釋放,我等也好帶她回去覆命。”
周雁聽到這裡,心生厭惡,連呸三聲,說道:“臭喇嘛!你們想請本姑娘,本姑娘還不願意去呢。”
林展翔沉聲道:“若落在他們,你不願去也得去。”
釋然喝個佛號,詞堅意決:“蒙元乃我大明死敵,老納不必奉其號令,衆位法王的請求,恕難從命。”
釋見更表明了他少林方面的立場:“周施主是我本寺的貴客,不是囚犯。即便老僧肯放人,周施主亦未心同意跟你走。”
畺良耶舍移上一兩步,道:“那就請周施主出來,讓我等問一問。”
少林諸僧均想,若讓他們見到周施主,必定立馬搶奪,到時恐怕又一場惡戰。對於打打殺殺的事,老和尚們是能避則避的。釋難道:“抱歉,未經周施主允可,貧僧不敢擅做主張,衆大法王還是請回吧。”
弗若於的脾氣壞了點:“貴寺分明是怕周施主肯隨我等去大漠,是以連見一見都不給。”
鳩摩羅炎戾目兇光,森然道:“如請不到周施主,回去決難以交差,方丈大師莫要逼我等出手了。”
釋嗔的這口氣也忍了很久,此時崩起臉來,說道:“要打便打,你道少林寺還怕你不成。”
鳩摩羅炎陰詭一笑,體內真氣急劇運轉,身邊怪風亂作,衣衫飄揚。少林諸僧知他要動手,心下暗中戒警。鳩摩羅炎是八大法王之首,修爲遠較其餘七法王高得多。釋然感覺到他的身上的能量波動比自己還強烈,不由得有點擔擾。鳩摩羅炎伸出指頭隨意虛劃一下,地上一片枯葉竟浮起來。這類似隔空驅物的本事此間人人均會,但鳩摩羅炎不是驅物這麼簡單,卻見指頭甩去,那片浮起的枯葉便以驚人的迅速朝釋嗔門面飛去。這種迅速下,那片葉子變得利如刀刃,勢能穿牆破壁,斷石斬鐵。
那釋嗔也猜到鳩摩羅炎會首先拿自己開刀,當下斜身閃開。飛葉從耳邊掠過,打到了院牆,整張葉子竟扎入過半。釋嗔嚇了一跳,雖然敵方對已發難,卻也暗中喝了聲彩。
林展翔遠遠瞧來,亦有些心驚,話說內功達到一定的境界,任何不起眼的東西到了手裡均可變成極厲害的兵刃。鳩摩羅炎就竊到了這等境界,當日華山之巔,同是密宗的孤延大師也露過一招類似的手法。
緊跟着,那鳩摩羅炎縱搶上來,疾手抓到,他的最高成就乃佛家的一冊典藏秘訣,叫“時輪乘”,主練內功,聚氣存神,已大有所成。因此每一招使出,極具殺傷力。
釋嗔見對頭來勢兇猛,不敢怠慢,擡右臂格開,左掌在同一時間拍出一記“意元掌”,真是攻守兼施呀。
鳩摩羅炎更非省油燈,他直出手指,向釋嗔拍來那一掌的掌心點去,乃是一記“點石指”。
功力高下,此刻立見真章。只聽得“波”地一聲,釋嗔連退三四步,喘了口粗氣,手臂上麻痛的感覺久久不消,翻過掌心一看,中間黑了一個點。鳩摩羅炎只是上身後仰,卻未倒退,其內功修行無疑要比釋嗔高得多。
釋字輩的高僧中,釋嗔的武藝造旨不算最高,但亦非最低的。照這一戰來看,若論單打獨鬥,少林寺恐無一人能勝得了鳩摩羅炎。
少**術固然是精深博大,包羅萬有,可少林僧不一定就能練成天下第一。比如世上最好的書院也只是提供最好學習條件,並不代表書院的學生必定成爲世上最頂尖的人才。
釋嗔知道自己的內力遜了一籌,但不講明鬥技方面也輸給人家,當下抖擻精神,腳邁八字步上來發招,儘量不拼內功,想在招式上討回顏面。鳩摩羅炎暗叫來得正好,便展開密宗家數與之放對。
少林其餘諸僧留神觀戰,想看看能否找到敵方的破綻,因爲如果本寺無一人能壓得過鳩摩羅炎,那於少林寺聲名可是大大折損。自來少林爲中原武林的領袖,輸不起呀。
窗口那邊,林展翔劍眉輕攏,說道:“這位藏僧高深莫測,釋嗔大師怕不是他的對手。”
周雁一喜,說道:“那更好,等會你就可以帶雁兒走了。”忽臉色陰沉,續道:“其實對我來說出去並不見得是件好事,我就怕連累公子你。”
林展翔伸手過去與她五指緊扣,說道:“我能救你出去,自然能保你安全。”
剛講完,釋嗔就敗落,想要再索戰,卻叫釋然格住。
鳩摩羅炎輕輕兩下詭笑,眼神有幾分鄙意:“原來少林高僧也不過如此,貧僧倒是高估你們了。”這句話淡淡而出,但就像刀一樣刺着少林諸僧身上。
支文又來譏諷兩句:“衆位大師就這點微未道行,如何保得住周施主,還不如將人交於我等來看管。”
這話好傷人,釋字輩少林諸僧是時下寺中最老的一輩,武功更是當世罕見的高手,就算再不濟也不能說只有點微未道行呀。
釋然師兄弟均是佛門中人,於輸贏一道並不看重,且參禪多年,心修性養,聽了也不燥不惱,但因在武功比不過鳩摩羅炎,面上須不好看,必將引爲天下人笑柄。
八法王的來意在探測少林寺的地形、試試寺中高手的底細和查清楚周雁被關什麼地方。他們上山時分了八路,飛檐走壁,片刻的功夫就將少林寺走了一遍,發現達摩禪院守衛森嚴,猜測周雁必關於此,所以最後都聚達摩禪院門處,一齊進來探探,如果當場能捉走周雁,那自然最好了。
這時,那陀真在周邊掃來掃去,驚見五六丈外萬佛閣內窗下有一男一女。他目力極好,認得男子是義幫的林展翔,那女的他料定就是周雁,因爲少林寺不可能用八百羅來看護一個普通女眷的。當下喝道:“周施主果然在這!”
周雁也不懼怯,前幾回來了幾批人想抓自己,但讓八百羅漢打得求饒,是以不怕八大法王闖過來,還揚手招呼:“嘿,大喇嘛,本姑娘在這呢。”
衆法王一齊望去,馬上做好劫人的心裡準備。鳩摩羅炎雙眼精光一射,飛身離地三尺三,往周雁馳去。少林釋字諸僧一同搶來攔截,但讓餘下的七法王又立時出手阻住,雙方火拼起來。卻說那鳩摩羅炎衝上,擋在前面的八百羅漢中的小部分發招迎敵。可鳩摩羅炎修行過人,一路衝殺,無人可擋。因爲八百羅漢一圈圈圍着萬佛閣的,如果敵人闖陣,從哪一方進入,就由那一方羅漢驅敵,其它地方的羅漢只要敵人不近身,都不會涌上去主攻,反正就是死守一地。這樣做是爲了防止敵人趁虛而入。
鳩摩羅炎一路衝去,大顯神威,就好像入無人之境。擋除障礙,速度不減,直朝窗口處的周雁抓去。林展翔壓開周雁,與鳩摩羅炎對拆。這兩人一個在窗外,一個窗內,砰砰碰碰鬥得甚烈。那鳩摩羅炎是橫着身飛來的,此時仍未落下,保持懸橫在空的姿勢跟林展翔交手。
他們二人均屬一等一高手,眨眼間就拆了幾十回合,最後四掌對拍。只聞一聲巨響,林展翔急速震退,一直碰到牆壁才停下,卻撞得整座萬佛閣都搖晃。鳩摩羅炎也震得倒飛回原處,一臉驚惶,當下面如死灰,說道:“走!”一蹬足翻牆而去。
餘七法王隨之撒招,一齊施輕功走了,場上一下恢復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