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獨夫?朕就是獨夫!

朱翊鈞對王崇古的永定羊毛官廠非常的滿意,而後乘坐着車駕離開了官廠,回到了京城,開始關心曾光案,曾光案可以和何心隱案併案,看作一個案件。

兩個案件表現出了相同的性質,而從呂宋來的消息,讓朱翊鈞也略顯意外。

“這些事其實都是一件事。”朱翊鈞將北鎮撫司衙門整理好的卷宗遞給了張宏,讓張宏送給了月臺之下的張居正手中。

張居正作爲帝師,需要爲陛下解惑,雖然這個工作進展一直不是很順利,有些疑問張居正並不能解答,但大部分政治上的問題,張居正都給出了近乎於完美的答案。

張居正看完了卷宗,等待陛下的詢問。

朱翊鈞有些感慨的說道:“傳統的儒學,理學和心學都可以看作泰西的羅馬教廷;活躍在尼德蘭地區的路德、慈溫利、卡爾文等等教派,都可以看做是眼下南衙地面上所謂的心學;”

“從羅莉安等人的供述中,不難看出,尼德蘭地區瀕臨大西洋,地勢低平,貫穿尼德蘭地區的耳德河,它的深水便於大船出入,因此海運交通十分便利,尼德蘭的手工業和商業發展很快,外國商人紛紛來到那裡經商,至少有六千多個外國的商賈盤踞在尼德蘭地區。”

“這和蘇鬆、浙江、福建、兩廣有些類似,手工業和工商業的快速發展,海貿頻繁等等。”

“大航海給佛郎機帶去了大量的金銀,而這些金銀都流向了尼德蘭的方向,而這些黃金和白銀的高度集中,最終導致了尼德蘭地區反對佛郎機統治的力量,有着源源不斷的動力。”

“稽稅房是不是也會和宗教裁判所一樣,在南衙被廣泛反對呢?”

在十六世紀晚期,大明和西班牙,在很多事兒上表現出了相同的相性。

西班牙的尼德蘭地區,爆發出了頻繁的反抗,那麼大明的沿海發達地區,會不會因爲白銀的大量流入,成爲大明的尼德蘭?

“陛下,雖然很像,但是並不相同,有很多的差別,一點點的差別,不斷累積起來就是質變,最重要的是,嘉靖二十九年起的平倭,權豪們已經試過一次了,他們輸了,大多數的倭寇都被殺死了。”張居正不卑不亢的說道。

尼德蘭地區打了十幾年,大明平倭也打了十幾年,但是大明完全打贏了,西班牙沒完全打贏。

朱翊鈞不住的點頭說道:“雖然很像,但不完全相同,儒學畢竟不是宗教,皇帝的加冕,並不需要兗州府的衍聖公的認可。”

衍聖公最好有這份企圖心,看皇帝揍不揍他就完事了。

大明皇帝登基,持節掌冠的都是勳貴之上,是先帝最倚重的勳貴,讓勳貴帶着京營保護好新帝,不被欺負。

“臣其實是有些擔心的,白銀的大量流入,會不會再次在南衙地面釀出東南倭患那樣的亂局,在國內的戰爭,就只是破壞罷了。”張居正眉頭緊蹙的說道。

朱翊鈞眉頭一挑說道:“要造反,那不是正好嗎?”

“正好?”張居正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沉默不言,陛下的性格是不喜歡折中的,總喜歡將矛盾完全激化,而後去解決,張居正其實特別理解皇帝的想法,不破不立。

張居正有的時候也會產生一種,累了,毀滅吧的感覺,整個帝國需要思量的問題太多了,完全盡善盡美很難做到,他也是個人,會煩躁,會對晉黨失去耐心,會疲憊,還不如把權豪們排成排全部砍掉。

一刀切的政令,是一種懶政。

“陛下。”張居正試着勸說皇帝不要太激進。

“先生。”皇帝試着勸說張居正不要太保守。

“某些事糜爛到了一定的程度,才需要一刀切,臣倒是以爲大明國事還沒有糜爛到那個地步。”張居正俯首說道,皇帝陛下明顯對帝國信心不足,始終抱着一種掀桌子的態度看待國事。

“那麼,我們去最後見一見這個曾光,然後把曾光和何心隱扔到解刳院裡去吧。”朱翊鈞也不打算跟張居正掰扯下去,這是一個必然長期存在的矛盾,一次次的踐履之實,會讓這個矛盾,變成沖和平衡的狀態。

朱翊鈞站起來,打算前往北鎮撫司一趟,對曾光和何心隱做出最後的處置。

朱翊鈞對大明臣子爲曾光和何心隱奔走,沒有任何的理會,他在刻意的激化矛盾,將曾光和何心隱扔進解刳院裡也是這個想法,將矛盾激化,有些矛盾是可以調節的,有些矛盾是不可調節的。

北鎮撫司,在大明的官署內,屬於衛生標兵的存在,因爲皇帝的頻繁光顧,導致過去那種陰冷都消散了數分,大明皇帝很少到北鎮撫司來,因爲這裡死人比較多,確實晦氣。

但是小皇帝卻頻繁過來,讓北鎮撫司也變得陽光明媚了起來。

今天,又是審判的一天。

朱翊鈞見到了曾光,即便是在牢裡,曾光依舊擺着自己大師的範兒,當看到了張居正和朱翊鈞一起來到了,曾光卻輕輕聳動了下肩膀,嗤笑了一聲,也不行禮,看着皇帝和張居正的表情甚至有些玩味兒。

“皇帝和他的狗腿子。”曾光坐在那裡,發出了他的嘲諷。

趙夢祐聽聞面色劇變,只恨自己沒有用生漆酒,藥啞此人,讓狗東西說不出話來!

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幾個緹騎剛要上前,制服曾光,朱翊鈞卻擺了擺手,讓趙夢祐稍安勿躁。

“先生,當年爺爺有沒有到天牢來,提審海瑞?”朱翊鈞一直很好奇,嘉靖皇帝當年看到海瑞的那封無君無父,痛陳厲害的《治安疏》,到底是何等的反應,有沒有帶個兜鍪喬裝打扮,跟海瑞質詢一二。

張居正想了想還是說道:“世宗皇帝並沒有來天牢,倒是把海瑞叫到了西苑的承光殿奏對過。”

“那爲何未見實錄中有記載?”朱翊鈞聽聞也是大感驚奇,嘉靖皇帝這個老道士還真的見過海瑞,還把奏疏拿出來一一質詢了,那爲何國史裡一個字都沒有?

“世宗皇帝沒吵贏,就不記了。”張居正斟酌再三,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沒吵贏,是因爲海瑞那治安疏裡,句句都是戳世宗皇帝的肺管子,但是句句都是實在話,沒有任何的虛僞可言,這世宗皇帝怎麼贏?

“原來如此,那還是不要記了。”朱翊鈞這才瞭然,感情是沒吵過,殺又殺不得,沒得辦法,只能那麼關着,等到老道士龍馭上賓的時候,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海瑞就出來了。

曾光的情況和海瑞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如果將這兩個件事兒等價,那是對海瑞的侮辱。

天牢裡的天窗撒下了一束光,照在了曾光的身上,曾光滿是平靜的說道:“皇帝,你在怕我,首輔,你也在怕我,你們的恐懼已經根植在了伱們心底深處,所以纔要親自來看看,只有見到了我死,你們才能安心。我現在死了,但是在我死後三天,我就會重生,並且獲得永生。”

“你這套說法,朕怎麼覺得如此的熟悉?”朱翊鈞聽出一股異味來,總覺得這個故事聽說過。

“泰西的神就是這樣造出來的。”張居正俯首說道。

哦!耶叔!

原來曾光搞的是這齣兒,還結合了泰西宗教的神話故事,屬實是中西結合的典範了!

曾光聽聞,猛地變色,他還以爲自己的這個說辭,皇帝和張居正不知道,但是顯然,君臣比曾光想象的更加博學。

“你們怕我。”曾光調整了自己的臉色,變得再次波瀾不驚了起來,平靜的說道:“不怕我,你們爲何要搗毀六十四家書院?”

朱翊鈞露出了他標誌性的笑容說道:“不不不,朕可以直接回答你,朕會殺光你那些徒子徒孫,殺光那些權豪們資助的人渣,還有狼子野心的權豪,統統抄家,一個不剩!在船上抓到,就綁上石頭沉海,在營寨抓到,就在營寨殺斬首示衆,在糞坑裡抓到,就將其摁在裡面活活淹死堆肥!”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還有你背後的那些主子,都是如此。”

張居正總覺得這句話有些熟悉,忽然想到,這是當年戚繼光在東南平倭的時候,對倭寇的處置方法。

曾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皇帝,這什麼暴君才能說出這等話來!

朱翊鈞看着曾光一臉破防的模樣,瞪大了眼睛,看着曾光笑着說道:“吖,你生氣啦!你看你,似乎在憤怒!嘿嘿。”

“是因爲朕在摧毀權豪們資助的小組織,小團體,朕就是要這麼做,當年倭患的教訓,大明已經吃夠了,容不得你們顛倒是非黑白,也容不得你們猖狂無度蠱惑百姓,再說了,你們不見得能蠱惑百姓,因爲你們不發雞蛋!”

“你們想把一切美好摧毀,只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朕偏不讓,如果你覺得還有些隱藏在陰影裡的牛鬼蛇神們沒有被清算?那只是還沒找到他們。”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朱翊鈞就是你這麼想的,也要這麼說。

搗毀這些非官式的書院,禁止聚徒講學,更加不允許非清流人士清議,如果符合定義的標準清流,是可以清議的,像海瑞那樣,隨便說隨便講。

朱翊鈞也給了清流的標準,要會種地。

大明皇帝都會種地,你標榜清流,你連種地都不會,你好意思說自己清流?爲小民張目,爲天下社稷奔波?

民爲邦本,本固邦寧。

一畝地多少肥、多少水、多少糧、什麼時候下種、什麼時候收、什麼樣的病蟲害等等數不清的問題,朱翊鈞都清楚的知道。

“張居正的新政是廣泛反對的!”曾光猛地站了起來,面目猙獰的說道:“他不得民心,他就不得好死,皇帝,你應該能夠聽到那些反對的聲音,振聾發聵!皇帝,你應該能夠看到那些反對的浪潮,愈演愈烈!皇帝你應該感受的到那種憤怒,熯天熾地!”

“皇帝,你沒有聽到,沒有看到,沒有感受到,都是這個奸臣在矇蔽了你,而現在,我站在皇帝的面前,告訴了皇帝,皇帝,你知道了奸臣的本來面目,還不快快將其除去!”

朱翊鈞的笑容不變,看着曾光笑着說道:“很奇怪啊,你知道你,你的徒子徒孫,你的同黨爲何要爲權豪張目?因爲這些人啊,全都權豪們的口舌,全都是權豪養的家犬,主人讓他叫,他還不得汪汪亂叫?”

“不是嗎?你自己不就是個這樣的例子嗎?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朕的面前,告訴朕,你們多麼的狂妄,朕握着團營,你們還敢如此欺辱與朕,更遑論那些小民了。”

“怎麼不說話了?因爲你對這一切都太瞭解了,太清楚了,說不定,在講學的時候,你還在心裡,輕蔑的嘲諷過他們,是不是?”

曾光嘴角不停的抽動着,這個小皇帝怎麼這麼難糊弄!比權豪都更加難纏!

“繼續說啊,別抖,你問,朕給你解答,朕爲何要這樣做,問就是了。”朱翊鈞看着曾光,頗爲平靜的說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還以爲你這個大師能有什麼高論,不過如此。”

“緹帥,把曾光帶到解刳院看一看,再回來說話。”

朱翊鈞讓趙夢祐把曾光帶往瞭解刳院,而後把曾光拖了回來,曾光看到了阿鼻地獄在人間。

朱翊鈞看已經嚇到了腿軟的曾光,嘆了口氣說道:“就這,還以爲你骨頭多硬呢,連刑都沒上,就軟成了這樣。”

“你還想給朕當教師爺?你有什麼資格?你是主持朝局平定了東南倭患?還是富國強兵?切實解決了大明朝國用大虧?還是切實的解決了大明屢戰屢敗的糟糕局面,你都沒做到,你還想給朕當教師爺?”

“你算哪根蔥,你也配!”

朱翊鈞已經失去了繼續對話的興趣,他就是個俗人,他就是喜歡看到這些帝國的罪犯面對刑罰時候,那種膽戰心驚的模樣,俗不可耐。

“獨夫!”曾光用最後的力氣,大聲的喊了出來。

朱翊鈞站定,樂呵呵的說道:“你說朕是獨夫?朕是誰?朕是皇帝啊,皇帝不是獨夫,是什麼?皇帝不是獨夫,那還當什麼皇帝啊,你這人說話怪怪的,彷彿在故意逗朕笑一樣。”

“愚不可及。”

“真的是一個沒修養、沒禮貌還有辱斯文的傢伙。”

朱翊鈞負手而立,離開了北鎮撫司衙門,到了門前,張居正斟酌再斟酌的說道:“陛下,天下人不都是這樣的。”

朱翊鈞知道張居正在擔心什麼,擔心皇帝真的長歪了,真的長成了獨夫,小皇帝的笑容依舊說道:“先生多慮了,朕就是跟他吵架,吵架這種事,當然是怎麼胡攪蠻纏怎麼來了,還能讓他吵贏了不成?”

“陛下聖明。”張居正也是鬆了口氣,吵架自然是奔着吵贏了去,把皇帝真的變成獨夫,那不是張居正想要看到的。

“朝臣是多少有點讓朕失望的,他們這次連朝天闕都不肯了,先生,朕回宮去了。”朱翊鈞甩了甩手,向着皇極門而去。

張居正再俯首說道:“恭送陛下。”

朝臣們不肯伏闕的原因,到底是因爲什麼,小皇帝你還不清楚嗎?

伏闕基本規則是法不責衆,小皇帝不停的分化伏闕的朝臣們,搞得最後剩下兩三個;伏闕的基本規則是暗箱操作,大家各執一詞,小皇帝不僅吵贏了,還張榜公示上嘴臉,恨不得把語氣神態都寫到聖旨裡,讓天下人都看看,都做個見證,到底誰對誰錯。

這還怎麼伏闕?

朱翊鈞回到了皇宮,並沒有結束自己繁忙的一天,而是啃了塊很硬的光餅,繼續翻閱着算學寶鑑,這本算學寶鑑裡的通證、數形結合等等思維,都是值得大力推廣的!

朱翊鈞在給算學寶鑑做校對註解,一直忙到了深夜,小皇帝纔打着哈欠,對着張宏說道:“戚帥那邊還沒傳來消息嗎?”

“沒呢,這才深秋,得到冬天才能打起來。”張宏俯首說道。

“睡覺!”朱翊鈞一揮手,示意張宏熄燈便是。

次日的清晨陽光明媚,小皇帝一如既往的來到了文華殿內坐定,等待着朝臣們入朝廷議,文華殿,帝國權力的核心。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羣臣再次見禮。

朱翊鈞笑着說道:“朕安,免禮免禮,朕還是有些失望的,怎麼還沒人來伏闕呢?他們不是爲何心隱、曾光案子,奮力奔走嗎?怎麼最近這麼安靜了?”

有點怪,之前還有人連章上奏,最近就跟熄火了一樣,很快就沒人關注何心隱和曾光的死活了。

張居正俯首說道:“陛下,糊名之法、草榜填名,已經推行了下去,底冊已經封押入京。”

“哦?今天能入文華殿嗎?”朱翊鈞終於知道這幫言官們到底去忙什麼了,忙着自己的考成去了,再喋喋不休泄泄沓沓,考成下下等,別說繼續當官了,連功名都保不住!

張居正果然陰險狠辣,連糊名草榜,底冊這種事都能幹的出來。

張居正從桌上端起一個貢盤,遞給了張宏說道:“兩京一十三省的底冊已經入京,一式三份,由吏部、文淵閣、司禮監各謄抄轉錄一份,都在這裡。”

朱翊鈞爲何底冊只有薄博的一份了,翻譯翻譯,這東西根本就是個密碼本,沒有這個,連榜單填名都做不到。

“鎖上鎖上。”朱翊鈞翻動了一下,將書頁一搓,齊縫下了自己的大印,看着張居正說道:“有勞先生了。”

“臣愧不敢當。”張居正再俯首說道。

底冊入箱之後,張宏把鑰匙呈送到了御前,朱翊鈞將鑰匙掛在了自己腰上,這個全白銅的鑰匙,大約是他身上這些零碎裡,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是最值錢的東西,他這才笑着說道:“廷議吧。”

沒本事的人孫丕揚,會選擇抽籤任事,有本事的人比如張居正,會選擇糊名草榜底冊填名法。

“臣等遵旨。”諸多臣工再次俯首見禮,依次落座。

“工科給事中議大司寇永定毛呢官廠事言:官廠仍要有六冊一賬,供戶部勾稽。”張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說起了王崇古負責督辦的羊毛官廠。

“理所應當,唯理所在。”王崇古也沒等旁人說話,直接開口說道,官廠不僅要有六冊一賬,還要有官廠志書,方便陛下查閱,甚至要方便陛下拿着廠志給地方複製使用。

比如陝西、陝西行都司、山西、遼東,都是可以開辦這樣的官廠,一來言利,二來安置失地佃戶和遊墜百姓,遊墜百姓多了,聚嘯民變,地方官要麼被皇帝砍腦袋,要麼被百姓們砍腦袋。

王崇古之所以這麼配合,完全是因爲利太厚了,只要朝廷不爽約,就是一成利,就足夠讓人剖心挖腹的忠誠了,沒辦法,皇帝給的太多了。

現在官廠看起來利薄,一年幾十萬兩銀子,可是這纔剛剛開始。

商人一旦對錢不感興趣,開始對別的感興趣的時候,就十分危險了,王崇古始終想不明白,張四維作爲一個商賈之家,爲什麼對錢不太感興趣,多危險啊!

“那就如此。”張居正見事主都爽快的答應了,看一圈無人反對,纔在浮票上寫上了自己的意見。

“戚帥領京營已經抵達廣寧,陳大成、劉應節督軍等,已經到了山海關,隨時準備策應,遼東寧遠伯李成樑上奏言土蠻糾集。”張居正例行通報了大軍推進的情況,戰爭還在準備階段,而後將會是一個長久的對峙。

“陝西總督石茂華,以剿搗失剌、參多、巴舍、哈咯卜等番族,捷聞敘將吏功次,陣亡人役。”張居正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這是陝西總督石茂華的奏疏。

這幾個番族都在河套地區,復套,一個大明想卻沒能做到的事兒。

兵部尚書譚綸聽聞之後,點頭說道:“理應如此,兵部已經行勘,然而,眼下遼東動兵,陝西不宜再興刀兵,各番實繁有徒,勢不能盡誅法,不應窮治,蓋內資茶馬以備,招中外捍賓而作藩籬爲宜。”

譚綸的確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但是兩線作戰,對大明而言還是有些吃力,眼下大明主攻方向是遼東,那麼其他地方都以招撫比較好。

不擴大戰爭的規模,不讓大明兩頭奔命,是嘉靖年間的歷史教訓,當時東南倭患,西北北虜入寇,已經切實證明了一件事,大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如日中天的龍傲天了,翻翻身就能把北虜嚇得千里逃亡的時候了。

“諸位以爲呢?”張居正詢問着其他人的態度,禮部、戶部、都察院都站在各自的立場上,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比如戶部大司徒覺得西北也可以建個毛呢官廠,但是王崇古不同意,京師官廠仍在試行,不宜太早鋪開,這法例條文都沒折騰明白,還是先試行爲宜。

柔遠人這一套,禮部尚書萬士和表示那可太熟悉了!

但大抵都同意了譚綸的意見,不兩線作戰,承認自己不夠強,不是恥辱,不肯勵精圖治,臥薪嚐膽的變強,纔是恥辱中的恥辱。

“南京戶科給事中餘懋學言五事兒。”張居正面色凝重的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說道:“和我有關。”

“第一件事兒,是崇惇大,就是理應崇尚敦厚寬大,他說:陛下臨御以來,立考成之典、復久任之規、申考憲之條、嚴遲限之罰,大小臣工鰓鰓奉職,實在是苛責過重,政嚴則苛法密,更擾非。所以,朝政理當培元氣存大體也,昔皋陶以寬簡贊帝舜,姬旦以惇大告成王。”

“餘懋學希望陛下遠憲二君,留心柔克,持大體而略繁文,矜微瑕而宥小錯,綸綍本而致和平;不數下切責之旨,政令依於忠厚,而不專尚刻核之實。”

張居正念完了第一事兒,對於明公而言,這些話其實很好理解,中心思想就是寬簡惇大,翻譯翻譯就是:陛下啊,鬆一鬆手裡的繮繩吧,天下羣臣都喘不過氣來了!

張居正看向了羣臣說道:“考成法是不是苛責過重?考成法是我爲首輔之後,一力推行,沒有經過廷臣們廷議,就和楊太宰商量了幾次,就開始推行了。”

“現在議一議,也不晚。”

海瑞疑惑的問道:“大小臣工鰓鰓奉職,難道不應該嗎?”

“地方官在地方就是青天大老爺,掌生殺予奪大權,做點事,就如此叫嚷,說太過辛苦,覺得辛苦可以致仕,可以不幹,有的是人想幹,趕緊把位置讓出來好了。”

葛守禮搖頭說道:“海總憲這話說的,咱們都是在朝爲官,真的辛苦嗎?辛苦在哪裡呢?再辛苦,還能有陛下辛苦?陛下又要御門聽政、又要講筵、還要習武、還要去寶岐司種地、還要研習算學、每月二十九日都要考校功課,還要考校算學。”

“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中,以身作則,言傳身教,餘懋學這本奏疏,屬實是沒有恭順之心,不應該了。”

尊主上威福之權,葛守禮是極爲認真的!考成法起初的確有點不適應,但是習慣了也就好了,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下,憑什麼百官叫苦喊冤。

司禮監抄了一份餘懋學的奏疏,朱翊鈞看了半天,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這是彈劾元輔,還是爲元輔表功啊?”

“臣愧不敢當。”張居正一聽趕忙俯首說道,但是小皇帝的這個理解思路,好像也沒什麼錯。

叫的越兇,說明越有用,奇怪的合理化。

這章是昨天的也就是十八號的!我到家都十點了,寫完更新被直接鎖了,也不知道哪裡違規了,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第382章 賤儒?收買起來不值錢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是一個好主意!第339章 野山豬不會投降,但是人會第一百三十九章 六冊一賬,收付記賬法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二百七十五章 戌時三刻夜襲敵營第317章 勿有大功於家國,但求小恩於君王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511章 元輔次輔,收收神通吧!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闕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第一百一十八章 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第380章 我真的不想進步第388章 朕親自手刃徐階第一百九十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撤退轉進其疾如風第577章 讓格物,贏在起點!第三十七章 天下諍臣以何人爲首?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讓朕跪着當皇帝?沒門!第545章 清流名儒難負盛名,憐孤惜寡上門認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321章 陛下何故謀反?第315章 文華殿裡,喜氣洋洋第二百六十三章 該殺殺,該抓抓,該拔舌頭拔舌頭第一十八章 旭日初昇,大耀東方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一十九章 皇帝要親自種地去?第302章 這是大明的頂級機密第三十四章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第425章 大明律,不保護泰西番夷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可攻陷、無懈可擊的城堡第512章 皇家理工學院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388章 朕親自手刃徐階第570章 陛下和元輔,實在是太善良了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477章 太殘忍了!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時候,反對,也是一種配合第七十一章 給折色則易於蕩、給本色則可得實惠第397章 俺答汗是個筐,什麼都往裡面裝第433章 戰爭只是暫停,從未結束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470章 還田的三個階段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315章 文華殿裡,喜氣洋洋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七十章 天恆變,道亦恆變第二百五十章 犯賤的倭寇第457章 人性本惡的鴻溝第二百一十章 鮮衣怒馬正年少第296章 朕當初欠考慮了第363章 多大點事兒?張居正兜得住!第547章 言速勝多是養寇自重第八十七章 當國者政以賄成,吏朘民膏以媚權門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第一百零七章 小皇帝罵人,又難聽又誅心第414章 贓吏貪婪而不問,良民塗炭而罔知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第307章 封建禮教害死人第348章 小善大惡,少殺一人,而多害千萬人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443章 大明新秩序的建築師第303章 漢王代替虜王第501章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二百七十章 你給這點錢,朕很難做事第一章 刺王殺駕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540章 大明廷臣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宗伯,想得周到第320章 爲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一百三十八章 壞了,日後當明公得會算學第十章 一波三折第315章 文華殿裡,喜氣洋洋第309章 不絕對忠誠,就是絕對的不忠誠第377章 戰場上得不到的,談判桌上也休想第561章 詔廢賤奴籍仁極至功德,鄉野田畝間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二百七十三章 吃幹抹淨不幹事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450章 知識本就是昂貴的第504章 連棉布都不買,做什麼特使!第362章 海瑞帶着骨鯁正氣,來到了西苑第四十二章 對小皇帝的考成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386章 徐階威脅朕!三江感言+上架感言第387章 搶着給皇帝送錢,算怎麼回事兒?第401章 朱翊鏐的好日子,徹底到頭了!!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