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宮中灑掃的太監宮女們就已經開始幹活兒了。
這本是八月裡再尋常不過的一天,可人人都知道,宮裡宮外都要變天了。
“了不得了!聽說沒有?皇后也被禁足了!”一個老鼠眼的小太監,湊到兩個小宮女跟前,三分害怕七分炫耀地說道,“昨兒夜裡我當值,可是瞧了幾場好戲!”
“你可別瞎說,禁足的不是福妃娘娘嗎?”一個年紀稍大點兒的宮女說,“當心話傳到榮華宮去,皇后娘娘扒了你的皮!”
“這是能瞎說的嗎?我有幾個腦袋呀!”小太監哼了一聲,“你們在後頭,哪裡知道前頭的事?昨兒各宮裡都翻遍了,哎呦呦!簡直跟抄家一樣。”
“你越說越沒譜兒了。”那個小宮女長得很清秀,說話帶一點江南口音,“照你這麼說,合着昨兒夜裡各宮的主子都沒睡呀!”
小太監顯然是喜歡她的,聽她這麼說,笑嘻嘻地接道:“這你可說對了,可不是折騰了大半夜沒睡嘛!不信你瞧着,一會兒看哪個宮裡像往常一樣,必然都是沒什麼動靜的。”
“那皇后到底是因爲什麼被禁足?”大一點兒的宮女忍不住好奇。
“這可就太嚇人了,我可不敢說。”老鼠眼的小太監賣起了關子。
“你這人真是的,吊起人的胃口又不說了。”那宮女氣的直翻眼睛,“小玲,咱們走,別理他。”
“不是我不說,實在是這事兒太大了,又沒坐實,亂傳對你們也不好。”老鼠眼的小太監忙解釋。
可那兩個宮女已經走遠了。
可是很快,宮裡就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昨天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時間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太陽已經升到了三竿高,姚泰還在宮門前站着。
身後的兩個隨從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說話。
聖上昨日便早早地退了朝,今日又輟朝一日,說龍體不適。
姚泰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本奏摺,原還打算今日上朝,依舊要在朝堂之上繼續控告五皇子。
誰想卻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然而這還不是最要緊的,告狀而已,今天告不成,還有明天。
偏偏他想進宮去見皇后,也被告知不許。
八月天氣古怪,早晚冷得要死,當中又熱得人發狂。
姚泰穿着深紫色的官服,後背曬得如着火,心裡卻像揣了冰塊。
他還在想着剛剛宮門口侍衛對他說的話,他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哪怕過去了許久,還是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侯爺,要不咱們還是回府去吧?”身後的侍衛終於忍不住上前勸道,“再這樣站下去,您的身體吃不消的。”
也許是因爲太陽太過於毒辣了,姚泰的耳朵忍不住鳴叫起來,和樹上的蟬生混成一片,心裡越發煩躁,恨不能將誰捅個幾刀。
侍衛見他不說話,就又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姚泰還是無動於衷。 直到六皇子從宮裡出來,大步走到他面前。
“侯爺,我送您回去吧!”六皇子說着直接將姚泰扶上了馬,吩咐侍衛,“好生牽着馬,別太快了。”
馬走起來,姚泰纔回過神,望着與自己並轡而行的六皇子,心稍稍安定下幾分。
“你從宮裡出來,可見到了陛下沒有?”姚泰問。
“我是去給母妃請安的,陛下現在誰也不見。”六皇子說,“我也不敢去觸黴頭。”
“那……”姚泰還想再問什麼,可是看了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只好住了口。
回到府裡,茂陵郡主沒想到丈夫這麼早就回來了,又見女婿也跟着,忙吩咐下人:“快去拿茶水點心上來,早起都沒胃口,這會子墊補些吧!”
“你還不知道嗎?”姚泰有些頹喪地坐了下來。
“怎麼了?”茂陵郡主警惕地問,“出了什麼事?”
“皇后被禁足了,”姚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們,“陛下輟朝,誰也不見。”
姚泰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未必完全準確,皇上只是不見他而已,未必不見別人。
“怎麼會這樣?”茂陵郡主一聽不免着慌,但更覺得奇怪,“這麼大的事,咱們家如何一點兒動靜也沒聽見?”
“呵,人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反過來,要是有什麼好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趕着上門來巴結,一聽說這樣的事誰還會來?”姚泰冷笑。
別人又不傻,這個時候上姚家來報信,不但落不着好,還有可能被牽連。
“到底是因爲什麼皇后娘娘被禁足了?”茂陵郡主追問道,“咱們家纔是苦主啊!”
“聽說是馬才人告到了皇上面前,說當年八皇子是被皇后害死的。”姚泰也是真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馬春蘋居然做了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這……這都什麼時候的事了?!”茂陵郡主的老蛤蟆眼瞪了起來,“足有十年了吧!那馬春蘋是得了失心瘋不成?竟將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翻了起來。可她又有什麼證據呢?陛下怎麼能信她的?”
“蹊蹺就蹊蹺在這裡了,”姚泰剛剛聽說的時候,何嘗不覺得這事荒唐,“馬春蘋帶了兩個證人,一個就是十公主,她居然會說話……”
“那個啞巴會說話了?!”茂陵郡主實實被嚇了一大跳,“誰把她治好的?”
“她壓根兒就沒啞,是裝的!”姚泰咬牙切齒,“她說她當年親眼目睹了皇后是如何害八皇子的。”
“她那時候能有多大?小孩兒的話怎麼能當真呢?她們母女一定是被人利用了。”茂陵郡主忙說,“只要皇后娘娘不認,又有什麼辦法?”
“光她一個也還算了。”姚泰想到接下來的話只覺得灰心喪氣,“另一個證人居然是太子,他也口口聲聲說就是皇后害了八皇子。”
“啊?!”茂陵郡主嚇得魂不附體,險些從椅子上跌落下來,“太子?!他怎麼能……他怎麼能……”
此時她終於理解姚泰爲什麼會這般垂頭喪氣了。們,如果換做是旁人,再多的人出來指證,也還不至於讓人這樣絕望。
這個人是誰都行,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偏偏是太子,這個他們極力維護,又全部倚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