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24山崩地裂

V024山崩地裂

杜箬聲音很輕地問:“爲他太太投資的醫院,應該他太太也會出席吧。”

“嗯,是出席了,不過他太太似乎很低調,就剪綵的時候出來了一次…”鄭小冉將眼睛往屏幕上湊近幾分,最後手指指着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嗯,就這個!這個是他太太,穿着旗袍的這個!”

杜箬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很可惜人影太小,根本看不清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他太太,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鄭小冉被她的問題問得有些奇怪。

杜箬閉了閉眼,笑着問:“就是,他太太是怎樣一個人?”

“怎樣一個人啊?”鄭小冉開始作深思狀:“說不上來,反正看上去很普通一個女人,大概四十歲的模樣,個字不高,短頭髮,似乎也不喜歡跟人搭訕,整場儀式都站在你們老闆旁邊,很少笑……嗯…反正看上去就一普通的中年婦女,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也不知道你們老闆看上她什麼…不過我一直守在外場,沒機會跟她近距離接觸,所以她具體長什麼樣,看不大真切!”

“哦!”杜箬隱隱回了一聲,腦裡開始勾勒顧瀾的模樣。

這個能夠獨享喬安明所有寵愛和溫柔的女人,到底會是一副什麼樣子?

鄭小冉見杜箬若有所思,又三八地補了幾句:“不過你們老闆真的很貼心,全程陪伴他太太不說,還會不時跟她竊竊私語,他那人似乎平常不怎麼喜歡笑吧,反正一整場儀式,除了他在記者面前笑過,就只看到他對他老婆笑過…那樣子,嘖嘖……羨慕死人了。”

鄭小冉開始擺出花癡狀。

杜箬用手摸了摸額頭,企圖以此掃平心裡的不快。

沒有辦法,她還是做不到對他的事情不顧不聞。

雖然不知道他太太長什麼模樣,但是杜箬心裡滿是對她的妒忌。她不遮掩自己如此陰暗的心理,她願意承認自己對顧瀾的羨慕,甚至是不平衡,可是能怎麼樣?也只能看着他的照片,心中怨恨。

鄭小冉走後杜箬開始上網,輸入“勝安,醫院,剪綵”幾個字,一長串醫院開業的照片,有好多都是喬安明的特寫,但是卻找不到一張他太太的照片,很明顯,這是他刻意叫媒體刪除。

他果然對她愛護有加,把她保護得這麼好!

杜箬看着屏幕上的照片,他的各個角度,各個表情,卻完全找不到一絲她所熟悉的氣息。

驀然就想起那天喝醉後莫佑庭說的話:“他除了是你的老闆,你們還有其他什麼關係?換句話問,如果哪天你不在勝安供職,你覺得你還有見他面的機會?”

……

杜箬摁滅顯示屏,慢慢趴在桌子上!

莫佑庭說得沒錯,除了老闆和員工這層僱傭關係,他與她之間,真的是兩清!

姜浩的“進企業服務”活動果然開始進行,第一站便是勝安在武穆山的基地。

杜箬一早得知這個消息,刻意挑了這一天回市區勝安的公司,因爲基地和市區的公司分屬於兩個行政區,所以勞務關係需要轉移,市區的人事經理很早就叫杜箬回去籤一下關係變更書,順便辦理五險一金的轉移手續,所以這剛好成了現成的藉口,避開與姜浩見面。

她不是刻意要逃避,只是覺得以後還是要少見他,這段婚殤,她始終無法釋懷。

杜箬爲了避免在公司偶遇喬安明,所以她一進公司就直奔人事部,人事專員見杜箬走進來,立刻招她過去填各種表格,簽署各種協議,最後從最上面抽了一張遞給杜箬:“這個,你要拿樓上去讓喬總簽字!”

“爲什麼?爲什麼要我去!”

“當然得你去了!沒見我忙得要死嘛,自從我們公司被收購之後,人事大變動,上頭不停地裁員,再不停地招人,行了行了,趕緊拿去給喬總籤吧,他剛好今天在公司,如果錯過了,你還得再從武穆山趕回來一趟!”

人事專員壓根不給杜箬回絕的餘地,將那張紙塞到她懷裡,埋頭就不再搭理。

杜箬再三衡量,最後只能硬着頭皮去坐電梯。

喬安明的辦公室裡剛好有客戶,杜箬拿着那張紙進去,他只是微微擡了擡頭,很快在簽字的地方揮筆簽了名字,再很淡然地還給杜箬。

整個過程,從杜箬進門到離開,一分鐘不到,沒有一句交流,甚至連眼神都沒碰一碰。

杜箬捏着那張紙,有些呆滯地去等電梯,心臟跳得很快,臉上卻還是僵硬的表情,最後跨入電梯,看到鏡面上自己生硬的表情,不禁都要笑自己,不過很快她就大鬆一口氣,這樣其實挺好,裝成上司和下屬,免掉很多周旋的精力。

杜箬在回武穆山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後一個人靠在大巴車窗上,慢慢掉眼淚。

如果你有過如此逞強卻絕望的感情,應該可以明白杜箬的心情,那種有怨憤,有心痛,有希冀,卻又有絕望的心情。

明明心裡疼得很,卻要裝得風平浪靜!

明明心裡恨得很,卻要裝得大度冷靜!

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下了大巴,站在汽車站的出口處,掏出手機給喬安明打電話。

那時候已經臨近傍晚,她的聲音哭得有些啞,一開口就問:“爲什麼剛纔在你辦公室,你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他回得很直接:“我在車上,有場會議,你突然給我這個電話,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就想問你,爲什麼剛纔不看我?是你不敢看,還是不想看?”

喬安明似乎吸了一口氣,明顯是在壓制住自己不耐煩的情緒:“我覺得是你想多了,剛纔有客戶在辦公室,你只是需要我籤一份變更書,我簽完字給你,有問題?”

他的邏輯無懈可擊,杜箬卻依舊不甘心:“是沒問題,但是…但是你怎麼可以一點反應都沒有?”

“杜箬!”喬安明似乎有點火了:“我沒有時間回答你這些無聊問題,如果你沒什麼重要的事,掛了!”

隨即就摁了手機,杜箬再打過去,忙音,再打過去,不再接。

車站出口處的人來人往,不時有拖着行李的人羣從杜箬身邊擦肩而過。

她就捏着手機,站在夕陽斜照的暗影裡,一遍遍重複他剛纔電話裡的話!

她不是要自取其辱,她只是要讓自己死心而已,他果然配合,一刀切下去,完全不給她留一點餘地!

喬安明開了車窗,冷風吹在臉上…

小張從後視鏡偷瞄後座上喬安明的臉,陰森森,卻不像是怒氣,更像是一種無力和疲憊,最後小張實在忍不住,便大着膽問:“喬總,有事嗎?”

喬安明搖了搖頭,將車窗又關上,回一句:“沒事!”

……

杜箬那晚是徹底失眠了,把從認識喬安明到現在全部理了一遍,最後爬起來去洗臉,哭紅的眼瞼,浮腫的眼圈,最後將毛巾甩進水池裡,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杜箬,你真是瘋子!”

之後的大半月,平靜得有些不真實。杜箬一直沒有回過市區,週末也窩在小屋裡,看藥書,抄筆記,偶爾出門覓食,跟山裡的藥農拉拉家常,她得慢慢適應並融入這裡的生活。

日子得過,工作得做,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心裡那些看不見的角落。

本來可以這樣無聲無息的陌生下去,可能時日一多,有些出格的情緒和心思都會滿滿溶解在時光裡,可是之前就說過,這世界上什麼都可以控制,除了命運!

喬安明得到武穆山山體滑坡的消息時還在崇州的機場,國外有個行業峰會,他作爲崇州代表去參加,剛下飛機,手機一打開全是短信和未接電話,很快就有總部的人又打來電話,聲音很急,說武穆山那邊發生嚴重山體滑坡,聯繫不到基地的管理人員,估計是信號中斷…

那頭說了很多,喬安明卻完全聽不進去,那一瞬間,他腦子裡唯一反應的便是杜箬。

她住在半山腰,他知道那個地方,周圍沒什麼鄰居,是一棟孤零零的小屋,雖然他不知道當初爲何她選那麼一個地方,但是現在他也無暇去追究,他只想知道她有沒有出事?是否安全?現在身處何地?

小張的車在高速上開得很快,外面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車廂裡卻是一片死寂。

中途一直有電話打進來,喬安明有條不絮地平穩安排搶救和後續工作,但心裡急得很,滿心是杜箬的安危。

可是礙於身份之別,他沒有辦法問,也給徐棟打過電話,可惜對方手機一直不通,給杜箬打,也是同樣的忙音。

顧瀾也來了電話,叮囑他別這個時候去武穆山,發生山體滑坡,那邊情況很遭,又是大風又是暴雨,山路陡峭,到處是暗流和岩石,隨時可能送命。

可是喬安明執意要去!

他沒有辦法棄杜箬不管,心裡太過害怕,第一次這麼心慌一件事情一個人。

之前那麼狠心,一次次撩狠話,可是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心裡有多在意。人心總是這樣,總要到兵荒馬亂或者再也藏不住的時候才願意去承認!

去他的距離,去他的承諾,去他的未來,他已經顧不上前路有多兇險,也顧不得他這樣貿然趕過去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這些他都顧不上了,他只想知道她一切安好,就算趕過去這樣見她一面,他也願意擔這份拼死的危險。

車速已經提到最快,喬安明卻依舊覺得太慢,從來沒有像那日一樣心急如焚,彷彿整顆心都懸在空中,太多情緒卡住胸口,讓他不得不靠在椅子上慢慢呼吸。

車子終於開進武穆山山區,整個山路的路燈都線路中斷,漆黑一片,小張只能藉着車燈的光亮小心行駛,暴雨已經小了一些,但依舊有閃電和雷鳴。

山路上到處是橫豎不齊的岩石,不過應該已經有專門的人員清理過,所以車子還能勉強通行,

杜箬住的地方在半山腰,上山的路全部被堵死,車子根本開不上去,喬安明只能讓小張在車裡等,自己徒步爬上去。

整個山區的電網全部癱瘓,喬安明撐着傘有些艱難地往山上走,他其實不大清楚杜箬住的具體位置,一路上見到人就問,總算弄清楚她的具體位置。

小屋的門沒有關實,窗戶也打開一個口子,風吹過去可以聽到門頁撞在門框上一開一合的聲音。

喬安明推門走進去,屋裡漆黑一片,寒涼無比,卻完全看不到人。

“杜箬…杜箬…”他情急地喊,沒人回答,只能再往裡屋走,推開臥室的門就看到縮在牀角的那個身影……他活到四十五歲的年紀,大半輩子,從來沒有像那一刻那般痛恨過自己!

他爲什麼要把她調到武穆山來?爲什麼要讓她獨自承受這些苦難?

那日她在電話裡說:“他不喜歡我,我不怪他……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到最後,還是以一個老闆的身份在跟我撇清關係…你知道這種感覺嗎,像是我一個人在演獨角戲,演了一個徹頭徹尾,完全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的傻子…更可笑的是,我還覺得,心甘情願,即使這樣委屈…我還是不捨得放棄…我連恨他,連討厭他的勇氣都沒有…”

真傻,她爲什麼沒有恨他的勇氣?

他都快恨死自己了,恨自己自以爲是,自作主張,其實根本是欲蓋彌彰!

喬安明走到牀前,牀上那團身影縮在被子裡,閃電閃起,房間裡一瞬間光亮,可以看清那團瑟瑟發抖的身影投在牆面上的影子。

他終於還是坐下去,拉開她的被子……

杜箬就雙手圈住自己趴在膝蓋上,頭髮亂得很…

喬安明又輕輕喊了聲她的名字,那個身影依舊沒反應,似乎對外界完全不管,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他見過兩次她所謂的“幽暗恐懼症”,所以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現在的反應!但是以前只是覺得有些同情,現在卻是紮紮實實的心疼!

她一個人在這房間裡獨自捱着,面對無盡的黑暗和恐懼,是忍受了多久,煎熬了多久,才撐到現在?

喬安明,你根本就不是神,明明在乎得要死,卻非要裝出一副對她的無助和愛慕置若罔聞的樣子!

他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哪知蜷縮在一起的杜箬瞬間擡頭,閉着眼驚恐尖叫:“啊……別過來,別過來……別碰我!”繼而開始用力慌亂地揮動雙臂,彷彿眼前有鬼魅,要將她生生吞進去。

喬安明用雙臂圈住她胡亂揮舞的手,再將她的肩膀壓住,整個人都被他團團摟進懷裡,嘴裡溫柔地哄:“杜箬,是我…喬安明…”

這句話彷彿是咒語,懷裡的人漸漸安穩下去,不再尖叫不再大鬧,只餘身體顫抖,像困獸一樣縮在他的胸口……

喬安明收緊手臂將她擁在懷裡,手掌慢慢順着她的頭髮撫下去,嘴裡唸唸有詞:“好了…好了…我在這裡,都結束了…”那動作和聲音,溫柔得像是在安慰一隻受傷的貓咪。

杜箬貼着他的胸口,耳邊全是他溫柔到幾乎酥膩的話語,她一直不相信這些全是真實的事,那個對自己心狠絕情的喬安明,會冒着大風大雨趕來摟住自己?

可就算是夢又怎樣?至少溫度真實,懷抱也溫暖,她還能在他懷裡撒平時不能撒的嬌,說平時不願說的委屈。

……

“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下雨…這已經是第二夜,我知道這是一場夢境,但是多好,至少夢裡有你,不用我一個人等天明…”她說得斷斷續續,還沉浸在驚恐和慌亂的情緒裡,只是攀住喬安明的拳頭捏得很緊。

夢裡他出現了太多次,但總是在最後一秒消失,她不想他這麼快走,所以只能拼命抓牢一點。

喬安明的心已經變得很難正常呼吸。

感情真是百轉千回的事,假裝,心疼,歡喜,想念,在她面前,這些都已經變得不堪一擊…

他只是輕輕扶正她的身體,看着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開口:“你看着我,這不是夢,有溫度…”

她不信,輕輕搖頭,頭髮都蓋在自己的眼上:“別玩兒了,每次都這樣,等我要以爲是真的時候,夢就醒了…”

“不是,杜箬,這次是真的……”他用手指撥開她蓋住臉頰的頭髮,手掌所到之處一片溼濡…或許是一個人懼怕太久,額上全是冷汗。

杜箬終於看見眼前的人影,太過暗,看不清喬安明的表情,但輪廓是那樣的,是她夢裡思念千百遍的模樣。

鼻樑高挺,眼臉很深,還有淡淡的溫雅氣息。

“你…真的…來看我?”她還是不敢相信,這場景太像夢境,她被騙了這麼多次,一遍遍的空歡喜,希望落空時候的冷寂,如此反覆,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輕易相信。

喬安明的呼吸已經變得很輕,手掌間是她冰涼柔膩的臉。

“真的,怕你出事,所以來看你。”

“不可能,他不會來看我…”杜箬還是不願意去信…喬安明沒有力氣再忍下去,湊近她的呼吸,密密吻上去…

沉醉不問歸路,緣散緣起,愛慾都躲住,浪打浪吻日暮…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像日出,就算落日也有光束!

未來怎樣他無從知曉,但至少現在他很想要。

那個吻是淺淺的探試,從她的脣角開始,再到鼻翼,最後落於額頭,指尖都探進她的頭髮裡,溼溼的呼吸:“杜箬,你看,有溫度…”

懷裡的人變得靜止,再慢慢發抖,最後雙臂都圈上來,柔軟的脣瓣侵襲,如此不容他拒絕的擁吻,他滿盤皆輸,繳械投降,用所有的熱情和溫柔迴應她的吻…

心跳都已經停止,只留舌尖纏綿的溫度,呼吸遍佈耳際,從淡淡的氣息到重重的喘息…她蟄伏這麼久,等着他的光臨,他容忍這麼久,終於願意獎自己交出去。

外面的雨都似乎停止,閃電的光亮照進來,彼此都可以看到各自失神沉醉的臉。

她是他的蓮花,是他的妖精,是他想要而不敢要的奢侈。

人生到處是意外,這是山崩地裂的災難,從身體到心,他完全已經沒有力氣去防守…

杜箬輕輕推開喬安明,呼吸嬌柔,貼着他的耳際開口:“告訴我,這不是夢!”

他卻不願重複,只是用掌捧住她的臉,慢慢吻上去,不入口,只沿着脣線一路蔓延,喉頸曲線,扼得她的心臟都縮到了一起,嬌喘連連,都不抵他伏在她腦後的那段話:“杜箬,我不想撐了,太難,撐不下去,所以算了,讓你贏…”

她笑得眼淚都溢出來…

真糟糕,自尊都失掉,忍了這麼久,還是走到這一步。

那個吻很長,執意要彌補之前錯失的所有溫度!

所有火種都被喚醒,誰都沒有喊停,一路下來,她的手指都全部收緊…

“喬安明…喬安明……”

她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多麼寵溺,他願意這樣吻自己,這樣溫柔細緻的動作,所有肌膚一點點下去,他似乎不捨得錯失任何一寸一釐…

這是一條燃起來的導火線,盡頭只能是爆發,沒有回頭路。……赴死之前的安寧,他卻不給她呼吸的時間,雙臂繞到她身後,再順勢一推,摟着懷裡的人一起躺下去……

“杜箬…現在喊停還來得及…”

她調皮笑了笑,裝着很淡然的反問:“如果你停得了,我沒問題。”話裡帶着挑釁,但卻依舊不敢睜眼睛。喬安明知道她得意,但是他也承認:“停不了,對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話音落,他在她深重的笑意裡再次埋下頭。

她很美,他一早便知道,卻從未想象過最終自己會沉迷到這一步……

窗外的雨勢又開始大起來,淅瀝的聲音伴着雷聲飄進屋裡,從幼年懂事到現在,杜箬經歷無數次電閃雷鳴的黑夜,終於等到這一刻,她的蓋世英雄光臨,把所有溫暖獨埋於她胸口,雙手緊擁,彼此交換着身體。

“喬安明…”她最後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忍住呼吸,慢慢伏下去,親吻着她的額頭,就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她笑,然後開始哭,眼淚從眼角溢出,流經面頰,滴在他的手上,最後全部溶進他的心裡。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他們兩來講,代表太多含義。

纏綿終於冷下去,窗外的雨也漸漸停息,有殘滴順着屋檐淌下來,淅瀝瀝伴着清冷的空氣,讓牀上相擁的兩個人貼得更緊。

杜箬一直不敢擡頭看他的臉,緊張,羞澀,還有太多藏也藏不住的欣喜,這些複雜情緒混在一起,她也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

剛纔那一場激烈歡愉,天哪…她到現在還有些不敢相信那居然不是夢境。

喬安明拉了拉被子,將杜箬還露在外面的肩膀蓋住,半躺着上身,一隻手臂一直被她霸道地枕在腦後。

從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很久,懷裡的人卻一直不說話,就保持那固定的姿勢膩在他懷裡。

喬安明不禁有些想笑,知道她在害羞,遂用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睡着了?怎麼不說話?”

杜箬眉頭全部皺在一起,恨不能一頭鑽在被子裡,只是喬大叔發話,她只能傻傻地搖了搖頭,將頭往他懷裡鑽得更深,可就是死活不開口。

你讓她怎麼開口?這種時候,她能說什麼?

可是喬安明擺明瞭故意要激她,微微低頭,用下巴摩挲着她頭頂的發:“是不是覺得不好意思?平時不挺厲害的嗎?”

杜箬心裡恨得緊,“呼啦”從他懷裡鑽出來,惡狠狠地盯着他的臉看了幾秒,喬安明眼裡帶着笑,很凌然地迎着她的目光,一副“大灰狼吃盡小白兔”之後的得意模樣。

杜美人哪裡招架得住喬安明如此赤.裸.裸的眼神,很快就敗下陣,一句話沒講,再次撲倒在他懷裡,只是將自己光着的手臂藏到了被子裡,還不忘將被角掖了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喬安明被她這小孩子一樣的幼稚動作逗樂,爽朗地笑出聲音。

他平時難得笑,更別說這樣鬆散放肆的笑,再放到這樣的環境裡,讓懷裡的杜美人咬牙切齒,渾身都是被他笑聲招惹出的雞皮疙瘩。

“喂,你笑什麼?”她實在扛不住,翻了一個身,索性從他懷裡鑽出來,背對着他開始發悶氣。

喬安明笑得更大聲,手從她光滑的腰際圈過去,從背後摟住她,壞壞地問:“生氣了?這樣就生氣了?”

“我生氣你會理嗎,你現在就一副吃幹抹淨還要偷着樂的樣子,哼……”杜美人的屁股撅了撅,還真擺出了一副要認真生氣的樣子。

喬安明卻不笑了,只是將臉埋在她腦後的散發裡,靜靜呼吸,再緩緩開口:“杜箬,其實你生氣對我很有效,你一不開心,我也會跟着揪心,雖然還是那張臉,但我心裡的想法,你不會知道。”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不把自己當喬安明,只願意自己是能夠有幸擁着她的普通人,那些沉重的面具他都不要,偶爾袒露一次心扉,且是對着自己愛的人,這種感覺,很好。

杜箬卻開始心跳,大口大口的呼吸,生怕心臟一個跳躍跟不上就窒息。

他這麼吝嗇表達自己情緒和心境的人,居然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天…喬安明!杜美人捂着胸口,慢慢地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

他沒有撒謊,他說的都是內心最真實的話,所以眼底有柔意,還有熠熠生輝的堅定。

杜箬眼角又開始滲出眼淚,這天堂的感覺太美妙,她無言以對,平時的巧舌如簧到他這裡笨拙得音都發不準,只能將頭悶在他懷裡,再舉起拳頭輕輕地捶。

“你這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要惹我哭,喬安明!”

他寵溺地握住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再一點點給她擦眼淚:“沒有要惹你哭,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心裡的想法,雖然以前對你那樣,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其實很不願意見到你哭,如果可以,最好以後都別爲我哭。”

他這哪裡是安慰人?

本來還能憋得住的眼淚被他這幾句話惹得頻頻掉下來,很快就浸溼整張臉孔,喬安明心疼,眼淚卻被他越擦越多,最後索性不管,只是將她再次摟入懷裡,力度緊得似乎要將她刻入自己的心骨。

“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不許再哭…”

這話一出,杜美人哭得更加起勁,都帶了聲音,還斷斷續續地嗔怨:“喂……你到底想怎樣?你這是安慰人嗎?之前吼我的時候不是人,現在溫柔起來,更不是人…嗚嗚嗚…”

喬安明徹底被她逗樂,再次爽朗笑出聲。

可他一笑,懷裡的人哭得更帶勁,一聲聲泣聲,抑揚頓挫,不帶一絲含糊,彷彿要將之前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

喬安明也不再勸,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任由她躲在自己懷裡哭。

算了,由她去吧,他知道自己完全拿她沒有辦法,所以就乾脆順着她,她笑,他便也跟着笑,他哭,他便抱着她,聽她哭。

他都已經放任自己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麼不能爲她做?

杜箬知道自己這哭泣來得沒道理,便努力控制,慢慢將哭聲息下去。

喬安明一直拍着她的後背,感覺懷裡的人心情平復一些,才又開口問:“好了,哭夠了,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這麼怕黑?”

“什麼…什麼怕黑啊!我這是…幽暗恐懼症!”她雖然已經不哭,但嗚咽的哭嗝還在繼續,所以反駁的時候話都說不連貫。

喬安明寵着她回答:“好好好,幽暗恐懼症,那可不可以告訴我原因?”

杜箬吸了吸鼻子,在他懷裡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才慢慢開始講故事:“我弟從小身體不好,我爸媽經常要在醫院陪他,所以我小時候經常被一個人留在家裡。我記得有一次,應該是我9歲的時候吧,我弟發病,我爸媽半夜送他去醫院,怕我一個人在家跑出去,就把我反鎖在家裡。那天夜裡剛好下雨,也像這樣的電閃雷鳴,我一個人躺在牀上很害怕,聽過的那些鬼故事就一個個從腦袋裡蹦出來,最後怕到不行,我就一個人鑽到了衣櫃裡,就是那種老式衣櫃,裝着鐵皮鎖,我鑽進去之後用力撞上櫃門,鎖就自己落下去了,我被鎖在櫃子裡,怎麼撞都撞不開…”

杜箬說到這裡,開始用力的呼吸,喬安明心疼地用手扶着她的後背,一遍遍溫柔的安慰。

她纔有點勇氣繼續說下去:“櫃子裡的空間很小,堆滿了被子,黑不見指,手摸過去只能摸到四周的櫃壁…我一邊哭一邊喊,可始終沒人應,只聽到外面一聲蓋過一聲的打雷聲,那種感覺,就像被全世界遺棄…後來我媽發現我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她從醫院回來,打開櫃門,我已經暈在裡面,滿身都是汗,浸溼了身下的半邊棉被,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怕黑,怕打雷,怕一個人,甚至看見衣櫃就全身發抖…”

杜箬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人對於一個事物的恐懼,大多是從小時候的經歷開始,因爲年紀小,力量微薄,所以對外界的那些驚擾沒有反擊的能力,但是這些小時候形成的恐懼,並不會隨着年齡的增大而慢慢消失,反而會日益根深蒂固,成爲生活中的一部分。

更何況是杜箬這樣的,怕黑,怕打雷,卻還是一次次被父母遺留在家裡,獨自承受這些她所恐懼的東西,日子一久,她便完全失去反擊能力,當恐懼再次來襲的時候,她便毫無招架能力,只能蜷縮住身體獨自忍受。

當然,這些恐懼她從未跟父母提過,因爲怕他們擔心,怕他們覺得愧疚,所以她才裝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其實心裡怯弱得很。

“知道爲什麼我選現在這間小屋嗎?因爲這屋裡沒有櫃子…是不是覺得我特沒用,可是沒有辦法,我對黑的恐懼改不了了…”杜箬有些苦澀的笑,然後繼續說:“其實山裡昨天就斷電了,我本以爲情況沒這麼糟,自己熬一熬就過去了,但我昨天在牀上縮了一夜,天亮才勉強睡着,今天居然開始打雷…如果你不來,我都懷疑我能不能撐到明天早上…”

她說這些話的聲音全部被她捂在他的胸口,口中溼溼熱熱的氣息呼在他的心口,引起一陣陣的疼。

喬安明開始親吻她的額際和眉頭,再漸漸順着鼻翼到脣角,一遍遍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到…我該死…”

她又開始笑着哭,將身體貼上去,迴應他密集的吻,像是強撐好久的一個人,其實心思軟得很,徒有堅硬的外衣,有人願意賜予溫度,她便貪心依附。

杜箬最初和喬安明在一起,便是這樣一副樣子,他氣勢兇猛,她便卸下所有外殼,把最軟的地方全部露出來。

喬安明吻得極認真,她的淚也掉得極迅速,最後他一點點開始吻她的眼睛,舒喘着哄:“好了好了,又哭,我覺得我都不敢再跟你講話了…”

“是,你最好是別再講了,一直惹我哭…!”杜箬貼着他的脣角,用手去擦眼角的淚漬,總算喘了一口氣,恢復一點氣勢,問:“前幾天還跟我撩那樣的狠話,怎麼突然就來了?”

“我出了趟國,剛下飛機就接到電話,知道這裡出事,直接就趕過來了,行李都還在機場!”

他解釋得很清楚,但杜箬卻氣得很:“這些你不必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那你想知道什麼?”他捧住她的臉又吻上去,帶着笑意使壞,杜箬用手擋在自己胸前,很認真的問:“我要知道,你爲什麼突然來見我!”

喬安明看着她期許的眼睛,微收一口氣靜暱開口:“怕你出事,怕再也見不到你,怕得很,所以才什麼都管不了,就這樣一路從崇州機場趕過來,很多人都知道我來了武穆山,但到現在還沒見到我的人,估計外面所有人都急瘋了…可是我居然還抱着你在這裡聊天,所以想想,估計我以後會遭天譴…”

喬安明說得斷斷續續,說完又開始吻杜箬,不急不慢,像在享受,又像在挑逗,溼熱氣息撲在她臉上,惹起她一陣嬌喘連連,卻還要裝出一副很“顧全大局”的模樣,推開喬安明:“呀…山裡現在沒信號,他們打不通你手機,真會翻天了,你還是出去看看吧,我一個人沒事。”

他卻不理,更加緊貼地摟住她的身體:“不想出去,隨便吧,難得放任一次,再說我跟你這樣已經是翻天了,估計明早很多人都會知道我們倆的關係。”

“真的?”杜箬有些擔心,情急問。

喬安明卻皺着眉反問:“怎麼?你害怕被別人知道?”

“不是,我怕什麼呀,我是怕影響到你,畢竟你是公衆人物!”

喬安明又開始笑,他真是對杜箬這反應又愛又恨,最後只能揉了揉她的頭髮,半開玩笑的回答:“平時不挺機靈一丫頭嗎?怎麼關鍵時候腦子就不好使?別緊張,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們都會當不知道,更何況,我會盡我能力保護你,不會讓你因爲與我的關係而受到困擾。”

他既然放任自己跟她走到這一步,就有能力護她周全。

雖然不清楚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但他至少還有信心,讓她不受流言蜚語的紛擾。

杜箬心裡暖得很,嗔笑着又去捶他的肩。

這男人,要麼冷得跟冰窟一樣,要麼甜得她都要倒牙。

窗外的雨停了又起,起了又停,反反覆覆很多次,杜箬早就沉睡過去。

但是喬安明卻一直沒什麼睡意,只擁着懷裡的人,怔怔看着窗外發呆。

v013婆婆上門106 昔日情侶046 酒店醒來016 送她回去090 琴姨打趣074 眼淚可恥046 酒店醒來v003失去重心107 虛情假意v003失去重心091 真有福氣v075一意孤行v016藏不住溫柔v016藏不住溫柔134 母親離開v031杜箬受傷116 毫無光源121 婚禮儀式132 不是同情v061揹負倫理v014不詳預感028 與他對峙v018有悖常理1萬字v061揹負倫理022 理智迴歸v029突破底線v077太平間v024山崩地裂054 被困電梯v060苟且偷換052 再起摩擦128 蠻橫無理115 波瀾一片v037妖精攻略079 救她出去090 琴姨打趣040 一眼驚豔v036柔軟如海v059探病v058去見他129 底氣不足022 理智迴歸v088天都黑了v125我們去領證吧022 理智迴歸085 如山工作v073甜蜜幸福014 豪華包間112 理智清晰v011愛是迷途v063風口浪尖049 終於離婚085 如山工作v100深已入骨v100深已入骨v120v009蓄意謀之086 滿心矛盾064 細數罪行120 慈悲溫柔096 近乎苛刻v128籌辦婚宴129 底氣不足v091已作安排v089不知好歹的東西v058去見他v057割不斷106 昔日情侶093 去看話劇018 沒有證件v103犯了大錯v090初爲人父035 孤立無援v108章久違溫度025 他來視察080 生病住院v119只要心不變002 漸漸疏遠v066除了名分138 只能堅持v113留下來陪她v016藏不住溫柔064 細數罪行v083申請離職102 爲錢發愁v045別有用意136 深入骨髓065 尊嚴可貴v055天涯海角052 再起摩擦v084敷衍他v070善意安慰043 逼她離婚036 趕她出去v087樓下等她060 油鹽不進129 底氣不足v049幫我包住孩子v076去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