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松本清長大吼,漁民們大叫着奔逃,海灣內鯨類痛苦的叫聲,都在風中雜糅裹挾,向着森林奔瀉而去,變爲悲愴的嘯聲。
通紅的海水上,畢方筆直地站着,像是一柄長劍,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顯示着剛剛的一切並不輕鬆。
面對松本清長的威脅,畢方恍若未聞,從小腿處抽出一把鋼刃,用一根長繩將其固定在木柄之上。
衆人此時才注意到,畢方手上的那柄漁民專門刺殺海豚的長槍早已經摺斷了槍尖,只剩下了木杆。
木船並不好鑿,僅僅兩艘船下來,長槍便鈍成了鐵片,根本沒有絲毫鋒利可言。
海灣內,甦醒的山本胡亂地拍打着海水,朝着岸邊逃竄,可根本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此刻哪有什麼太地町的游泳好手,徒有的虛名都被他忘得一乾二淨,腦海中只剩下逃竄這一個想法。
溺水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幾種死亡方式之一。
不是肉體上的痛苦,而是精神折磨。
窒息本就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溺水者的意識更會維持5分鐘以上,同時伴隨着掙扎和慘叫,而水溫也會對瀕死之人造成極大刺激,感受着自己身體的熱量被一絲一絲的水流裹挾帶走。
畢方那一腳踹下,吐出空氣的那一刻,山本的心臟都停跳了。
僅剩下的唯一感受便是恐懼,感覺世界上一個人都沒有了,只有自己不斷的的掙扎,和水灌進耳朵的聲音。
望着太地町的好手如此狼狽,岸邊的漁民都心有慼慼,全部往松本清長等人的背後靠去。
如此大的陣仗,必定是什麼窮兇極惡的匪徒吧?
僅有少部分人認出了漁船上站立的人影有些眼熟,仔細一想纔回憶起來,這不是這幾天天天在電視上看到的哪一位嗎?
可現在的情況,即便認出來了,也沒人敢確認。
因爲從血海中出現的畢方過於恐怖,身上具是紅色的血流,仿若從地獄中爬出的惡鬼,直視者噤若寒蟬。
此刻更是對岸上的衆人展現出了十二分的蔑視,自顧自的綁着長槍。
可如此視若旁人的一幕,深深刺激着松本清長,他的額角青筋暴跳,簡直像是有小蛇在腦門上爬。
無論今天結局是什麼,太地町的一切都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的警視廳廳長已經幹到頭了。
斷人財路,仕途,比之殺人父母更甚!
自己的一生已經被眼前這傢伙給徹徹底底的摧毀了!
邊上的幾名年輕警員望着松本清長舉起槍,顫抖的右手,涉世未深的他們還未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簡單的十字固,畢方一矛紮在木船上,入木三分,接着拔出。他手一抖,眯起一隻眼睛沿着長柄看向槍尖,整體筆直如線。
他拿起腳下那張未來得及撒下的漁網,輕輕一抹,刃上的污水被拭去,漁網也分成了兩半,鐵光映着斜照過來的陽光,忽地一閃。
岸邊的松本清長本能地伸手去遮眼睛,接着入水聲響起,松本大感不妙,可再看的時候,海灣中只剩下了水花,以及漸漸覆沒的漁船。
槍口火焰閃滅,狂風驟雨般響了好一會,直至在沒有子彈離膛。
黑洞洞的槍口冒着青煙,一整個新彈匣的都被暴怒的季浩清長推空。
“該死!該死!”
幾名警員驚駭的躲避着,山本清長的臉泛着可怕的赤紅色,青筋脈絡可怕凸起於皮膚表面,像是細小遊蛇在攀巖,他不住地哆嗦着,如同一個可怕的狂徒。
其餘幾人深吸一口氣,互相對視一眼,忍不住忍不住後退一步。
山本清長此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就是要把子彈推進松本的心臟裡去,看見鮮紅的血和生命一起噴灑出來,看看這個世界第一的冒險家,是不是真鋼鐵之軀,是不是真的大難不死。
再度跳入海中,松本沒有將目光放在另外兩艘木船上的瑟瑟發抖的漁民,迂迴朝着跟外圍的真正漁船游去,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圍突擊。
無人機在高空盤旋,一道銳利的水線筆直地追着更近處的漁船而去,像是水下有一柄無形的刀在切割水面,兩側的木船慌不擇亂的滑動着船槳,避其鋒芒。
不破除音牆,這些海豚再怎麼喘息,也不可能真正逃走。
山本清長眼見季浩越遊越遠,卻有沒有一個人組織,立即擡起頭,看向天空中的無人機,迅速換上新彈匣:“把無人機打下來!”
槍口噴吐烈焰,可沒一槍能打準。
空中無人機直線距離季浩清長超過二十米,且不斷飛行,目標更小,僅憑几人的手槍根本打不中。
或許有人打中了,一名警員都當的看到無人機上爆出了火花,就跟打在了鈦合金鋼板上似的,一下就驚呆了上巴。
無人機還用鈦合金?
觀衆更是看得膽顫驚心,第一視角下,山本清長猙獰的面孔分外都當,那槍林彈雨,好像就是衝着自己來的特別。
現代人類對於槍聲有着最本能的恐懼,身後的太地町漁民四散而逃,哪怕醜元再誘人,也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搏。
可一連清空了第三個彈匣,天空中的無人機都毫髮無損。
槍聲停止,許多觀衆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不痛,也不疼,更沒有汩汩流血的彈孔,這才反應過來打的不是自己。
看場直播,未免太可怕了,從畢方跳海的那一刻,觀衆的喘氣次數屈指可數,甚至有人憋到面臉通紅,好似忘記了呼吸這最本能的行爲。
松本遊向大海,岸邊的衆人一籌莫展,輕鬆局面罕見的平緩下來。好不困難有了喘息的機會,觀衆的騷話之神又蠢蠢欲動,甚至結束嘲諷起山本清長的槍法。
[這,這就是人體描邊大師。]
[換我我也行,反正一槍都不中。]
[所以我現在還很懵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方神突然就和太地町官方幹起來了...
直播剛結束就如此刺激,更多觀衆都沒有看到開頭,此刻有些迷茫,依舊不明所以。
好像一覺醒來,本來其樂融融的,突然就和整個世界宣戰了,連路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是仇視的。
[我還是比較關心,出了這件事,狩獵季的第一名還是老方嗎?][估計懸,可能要撤回來了]
[老方清醒啊,幹了這種事,後面怎麼辦?]
可沒人知道,在警校時,山本也是優等生,只不過誰來都一樣,手槍的精度只能做到如此,電影裡的槍槍超神,只能是電影。
山本清長恨不得將手槍扔進海里,更後悔自己平時怎麼不好好練一下槍法,無人機打不中,人也打不中。
我有此物又有何用?
眼看水線已經離開了海豚灣,即將龍入大海,季浩清長立即看向身後的太地町漁民,企圖鼓動他們上前追趕,以自己等警員的能耐,幾乎無法奈何得了季浩。
若是入水,沒了槍械傍身,更是兇險
除了專用的水下槍能在水下射擊外,其他的想都別想,後果極其輕微,只會引發炸膛,危及使用者生命。
山本清長還不想死。
岸邊有些還未來得及逃走的漁民不敢應聲,讓他們去殺海豚都是一把好手,圍毆來拍攝的攝影師也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談及對付一個職業獵人,特種兵出身的傢伙,根本沒膽。
最厲害的季浩都不是一合之敵,可見對方有多勇猛,這些漁民哪裡敢上?
季浩清長頓時恨得牙癢癢,回頭一看,水線都快沒影了。
正巧此刻畢方上岸,季浩靈機一動,同在太地町,他認識眼前這人,指着這畢方道:“他不敢傷人性命!你們看畢方!”
剛剛上岸的畢方聽到有人叫喊自己姓名, 下意識縮頭,再一看居然是廳長季浩清長,一時間有些蒙圈,似乎還未從溺水的恐懼中緩過神來。
看我,看我作甚?
山本清長言之鑿鑿:“他不敢傷人性命,畢方不也是他救上來的嗎?不要跑,他奈何不了我們!這傢伙想要毀掉太地町的百年基業,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你們就甘願放棄嗎?’
在場衆人臉色一片,看向天空中的無人機,心有慼慼。
是啊,要是自己的一切都被曝光,以後還能抓海豚嗎?
眼看這些漁民有反應,山本大喜,接着鼓動。
“褐太郎,我記得你的孩子明年就要上高中了,不抓海豚,你請得起私人輔導嗎?’
“豐本,你今天二十七了,不想要娶老婆了嗎?”
“還有你們,本堂瑛佑,宗介理,大和敢助、上原由衣、你們都甘心嗎?”
留在原地漁民一個接一個的被點名,神色都漸漸發生了變化,不少人更是直接將目光放在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季浩。
松本上船的時候,給畢方做心肺復甦的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雖然是用腳踩的,可畢竟也是做了。
是了,是了。
這是一個大主播,大明星,怎麼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人?
優勢在我!
眼看越來越多的漁民重新聚集回來,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松本清長大喜過望,轉身指着尚在前進的松本,如同一個發號施令的將軍。
“追,快追!’
“音牆消失,海豚就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