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吼,倒是讓他們安靜了。
謝少卿是來帶盧笛走的,三大巨頭把他們攔了下來,這三個人加起來差不多有兩百歲了,樣子一個比一個滑稽。
陳董可能輩份比楊董和張董大些。
他指着謝少卿說:“謝少,你不能走。”
“我能不能走是我說了算,不是你們說了算。”
“你走了,以後就別想能說得清楚了。”他的語調不高,每一個字都是威懾,謝少卿停下來深深看了盧笛,像是要給她一顆定心丸似的,“你先離開這裡,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
“相信我!”他的手拍在盧笛的手背上。
謝少卿在前,陳董在後,楊董和張董並迎春的兩個阿姨迎着他們,小王工則跟着盧笛,盧笛此時處於非常時期,無心與這羣人周旋,但她放心不下謝少卿,她輕聲對小王工說:“你去看看,拜託了。”
小王工看了她一眼,他轉身跟了過去。
一行人擠進了病房裡。
不大的病房擠着這麼些人,讓這個病房裡的空氣很憋悶,迎春的父親關切地問女兒:“怎麼樣了,女兒?這人渣我給你帶過來了,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陳董又做和事佬:“老弟,這話不能這麼說。”哎呀,他這年紀也不小了,光長歲數不長智商啊,說話還跟個沒見識的娃兒似的,有什麼說什麼。
“我說錯了麼,他欺負我女兒,他不是人渣是什麼,還有啊,剛纔還敢向我出手,他眼裡可有長輩,還不是我女婿呢,就敢這樣,那成了女婿,那還不得挖心挖肺了啊。”他情緒很激動,說話間,眉眼鼻子並頭發都在抖,那是攔也攔不住。
卜迎春剛做完手術,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她看了一眼人羣中鶴立雞羣的謝少卿,又看了一眼他的父親,她的心裡空落落的,想抓住些什麼,似乎又抓不住。
她不說話。
她媽媽也急了:“春春啊,地方不好待,咱們就回家,好不?”她的女兒,從小就到都乖巧,從不叫他們操心,這一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心裡也有怨,那股怨藏得深,並沒有顯露出來。
陳董關切地眼神看向她。
她半閉着眼睛,不再看他們。
“我女兒累了,請你們出去。”迎春的母親下了逐客令。
迎春的父親把一衆人等,其實大多數是他家的人都給轟了出去,待他轟出去之後,迎春的媽媽抱怨起他來:“你怎麼把自家人也趕走了。”
“像着外人說話,礙眼。”
“爸爸媽媽,你們也出去吧,我想休息了。”她把她的父母也支開了。
“哎,女兒,我是你爸爸。”
迎春的媽媽推他:“走吧,走吧,別讓女兒鬧心了。”
“哎……”
“別嚷嚷了,走吧。”其實走出病房的卜父卜母還是不放心,他們貼在窗戶上看裡邊,卜母扯着卜父的衣服,“女兒有沒有哭。”
“看不清楚。”
“哎,別爬這麼高啊。”陳董勸道。
卜父一回頭,從窗臺上掉了下來,他摸着自己的屁股,一隻手指着陳董三人:“你們怎麼還沒走啊。”
陳董那一臉的褶子擠到臉上的一角:“我們是關心侄女啊,你沒事吧,多大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壯年哪,年紀是比我們小,也小不了幾歲,自己多照顧自己一些吧,哎,摔疼了沒有?”
對了陳董的關心他充耳不聞,兩隻眼睛只追着謝少卿的身影:“負心人呢?”
“你說謝少啊,他早走了。”
張董插了一句:“不走幹嘛,在這兒挨你的罵呢!”
陳董扯他:“少說兩句。”張董也是,不會看人臉色,直來直往的,哎,這種直來直往也好,心裡不藏話,活得自在。
就從沒見他憋屈過。
一般憋屈的也只有他們。
“他,他居然敢逃走。”
張董又來了:“他沒逃走,人是光明正大的走的。”他秉持正義的態度還真是讓陳董哭笑不得,陳董很怕堂弟一個不開心把賬都算在張董身上,堂弟可是出了名的倔驢,怕難收場,陳董擋在了比他高半個頭的鼻子眼睛都習慣朝天的張董前面。
“你們怎麼沒攔住他。”
“攔他做什麼,現在迎春肚子裡孩子也沒了,攔住也沒用啊,攔住他還能再讓他給迎春造一個出來?那也得人家願意啊,他跑那麼快,說明他是不願意的,不說了嗎?他有老婆的,這流掉了,正合他意,換我,我也早跑了。”張董毫無懼色,答答答的說一大串。
這一說,可真把卜父給點着了。
他氣得臉都綠了,推開陳董要去打他,張董的金魚眼睛一瞪,感覺到大事不妙的他腳底抹油,趕在卜父抓住他之前先溜掉了。
陳董被他大力一推,險些栽倒在地上,幸虧楊董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纔沒讓這個商業巨頭跌得太難看,雖是扶了,也還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哎呀,這都什麼事啊。”
那邊鬧得不可開交呢,這邊迎春走了出來,她的嘴脣哆嗦着,剛纔張董的話她都聽見了,她的心裡翻騰滾鬧,幾乎要嘔出來。
他們都是這樣看她的嗎?
在謝少卿眼裡,她一文不值。
曾經的那一丁點美好呢,他們一起聊天,一起在喝酒,還一些待在一個民居房裡,她搭過他的車,走過的那些地方呢,都是泡沫嗎?
陳董被楊董扶了起來,陳董也顧不得自己的屁股疼,忙着安慰他可憐的侄女:“你張姑父那是有口無心,瞎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啊。”
“姑父。”她的臉擠成了很醜的樣子,眼淚瞬間下來了。
那邊追着張董的卜父停了下來,沒想到張董體型大,看起來笨得像熊,跑起來倒是快,他都追了這麼長時間還是沒能追上她,回頭看,女兒從病房裡出來了,還在陳董面前哭,他不追張董了,折回來看他女兒。
“女兒,又怎麼了?”
迎春一抹眼淚,悲傷都收了回去,她又回覆到剛纔那個樣子,安靜地回到病房裡躺着,幾個人湊了進來,進來之後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她在避開她的父母,有意把頭側向一邊,不想與人交談的樣子。卜母無奈地嘆息,她的話是對迎春說的,其實也是對陳董說的。
她看得出來,春春可能想跟她的姑父說點什麼,礙於父母在場又不好開口,這才側着頭的,知母莫如母,她們母女很少說梯己話,一則迎春長大之後遠着他們了,二則處於她這個年齡還說不上梯己話,她跟她的母親曾經也是這個樣子,直到她自己做了母親,生了迎春之後,她跟她的母親關係才近了。
現在的迎春多像那個時候的自己。
她能做的就是理解。
讓她自己選擇。
她父親不會表達,可能讓她難堪了吧。
她拉着卜父走出了醫院門口,不管卜父跟她說什麼,她不聽,只管往外面走,卜父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的,心裡不甘,也只好跟着她出了醫院。
父母離開之後,三大巨頭還在醫院裡。
“姑父,等我好了以後,我想去您的公司上班,可以嗎?”如果一開始她聽爸爸媽媽的安排,把她安排到姑父的公司裡上班,會不會跟現在不一樣?
人生沒有如果。
一個錯誤的決定影響的是整個人生。
“好的,姑父隨時歡迎你。”陳董撫着她的頭,她的樣子讓人看着心疼,她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從前的她,天真浪漫,乖巧純真。
現在,她的眼神裡按捺不住的怨恨。
陳董想找個機會開導她,楊董和張董都在,他別的不怕,最怕張董那張嘴,好的說成壞的,亂插嘴,他尋思,下次找個機會過來再跟她聊聊好了。
她剛從手術檯上下來,可能身體很累,那他們也該離開了,謝少卿那小子不容小覷,他們撤了合作,人家做的更絕,以比他們三家公司更優渥的條件挖掘精英,搶佔他們的資源。
這次他的動靜整得很大。
他們三個人想的是,既然他能給出優渥的條件,那麼他們才能給,但是他們給出條件後,謝少卿又給出了更好的條件,讓他們懷疑,照他那種做法,還有盈利的可能嗎?
幾乎都在貼了,他們猶豫的時候,謝少卿果斷出手。
他們心裡還覺得,挖走就挖走吧,少了些人才,而且還不一定是人才呢,可能是廢柴,不料,那些被他們視作廢柴的人物還真做出了成績。
不僅僅是人力上面,還有他們原來的資源,正在一點一點地被謝少卿挖走。三大巨頭這才感覺到惶恐,以前,是他們小看這小子了。
沒料到他還有這種手段。
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的財務報表一出來,三大巨頭髮現,謝少卿那種傾囊似的做法看似虧,實際上是賺到了。
而他們一直以來的保守做法,覺得退一點,少一點人力,少一些資源也沒關係,畢竟大頭還握在他們手裡。當他們佔有的資源一點一點的少去的時候,他們緊張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會被謝少卿吃掉,還得吃得連渣都不剩。
“你好好休息,我們再回來看你。”
“好的,姑父慢走。”
張董多了一句嘴:“那孩子真是你的嗎?”
迎春的臉色微變,楊董大眼瞪他,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沒看到人正傷心難過嗎?他還問這麼蠢的問題,腦子裡都是水啊。
不過,這也是他和陳董的疑問,流掉的那是謝少卿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