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材室
成名燁稍稍轉頭，視線向着身後的迴廊悄然投去。
俞夫人……
他又聽到了這個老同學的名字。
在收治局，他雖然人離開了，但是自然有方法聽到後面在說些什麼。
“……”
成名燁稍稍沉默。
那溫陽說的神降……看上去是針對於蒼的一次誘餌，但是成名燁所關心的不是這一點。
於蒼遲早要經歷這些磨難的，包括一些生死危機，他都不意外，也不打算阻止。
他在意的是——俞夫人怎麼知道於蒼會在玉疆收治局的？
炎國有很多收治局，玉疆只是其中之一，那個俞夫人總不可能給每個收治局都派遣了她的徒弟吧？就算禁卡師是人命爲草芥，她又哪裡去找這麼多忠心耿耿的徒弟。
而且，於蒼來到收治局學習也並沒有公開過，她怎麼知道的這一點，又是怎麼確定的具體時間？
成名燁眉頭緊皺，開始思考。
……難道是牧都那次？
因爲於蒼暴露了禁卡的手段，所以俞夫人猜測協會會讓於蒼來收治局學習，又因爲知道自己的存在，料定自己一定會讓於蒼來到玉疆？
嗯……假如是這樣，那倒是合理。
不過，在牧都時，於蒼使用禁卡的消息都已經被當地的協會封鎖了，對外只宣稱是於蒼調用了秘境的力量，按理來說俞夫人應該猜不到。
除非，她和自己一樣，去了蜃境牧原遺骸實地考察過！
成名燁揉了揉眉頭。
這真是……蜃境牧原現在還存在着一些危險，按理說應該被協會層層封鎖纔對，俞夫人是怎麼混進去的？
要是牧都的協會給點力，說不定他現在就能在收治局裡見到這位老同學了！
一想到他之前在棋兒的禁卡韻律中看到的那句挑釁的話……成名燁就總有一股怪異的感覺，這讓他越來越期待，和俞夫人再次見面的時候了。
假如那個時候，可以將她做成禁卡……真是想想就爽。
成名燁將雙手插兜。
俞夫人能推斷出這一切，或許幾天之前，他在牧原和俞夫人曾經擦肩而過了也說不定。
但現在事已至此，他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把這件事告訴協會，看看治安局那邊能不能去現場找出什麼線索吧。
“老師。”趙央的聲音打斷了成名燁的思緒。
他回過神，便看到趙央指着面前的一扇鐵門：“我就選這個吧。”
他挑了很久，才選中了這一個。
並不是因爲這一個有多麼適合禁卡製作，而是因爲……他的事蹟，最爲慘絕人寰，死多少次都不過分。
嗯……不過分。
成名燁點點頭：“好，那就選他。”
……
某處
一位學者之我站在葉承名身前，正在向他彙報消息。
自從識界通途和學者之我這兩張魂卡面世之後，協會便逐漸建立起了一套以這兩張魂卡爲核心的通訊體系。
在方便程度上，或許稍有不如個人終端遠距離通訊，但是在保密性和穩定性上面，這套體系確實遙遙領先。
所以現在，對於一些重要的信息傳遞，基本上只會通過這個體系傳遞。
隨着學者之我的彙報，葉承名的眉頭越皺越深。
神降……荒蕪教派……
無論哪個詞彙，都是令他頭疼無比的存在，更別說這兩個詞彙現在還聯繫在了一起。
最爲關鍵的是，還和於蒼扯上了關係。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葉承名暗自思索。
按理說，這種級別的事態，是必須要神話級的力量出手面對的……已經足夠喚醒帝長安了。
但，這件事事發太過突然，他來不及準備。
帝長安現在已經臨近壽命極限，絕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沉睡之中，並且其甦醒與沉睡的時間都已經經過了醫師的設計，每次甦醒，都需要一個維持幾日的準備時間。
這不到三天的時間，肯定是不夠的。
對方說，神降在境外還是野都，取決於於蒼去或不去……雖然看上去於蒼只需要派王之我出去便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神話的力量誰又能百分百說得準。
而且，拋開這些不談，對方還透露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隻要荒蕪教派想，那麼隨時都能在炎國境內開啓那所謂的“神降”！
敵在暗我在明，這種狀態並不好受。
不過……事情未必有想象中的那麼糟。
葉承名的眼神之中掠過思索。
假如對方真想要撕破臉，沒有必要提前告知，這不是直接把這個信息暴露出來了嗎。
“這荒蕪教派，到底想做什麼……”
葉承名的腦海中閃過了種種猜測，但是都缺少證據。
想了想，他對一旁的學者之我道：
“告訴姬玄巍，着手喚醒帝神話。”葉承名敲了敲手指，而後道，“後天，讓玉疆收治局按溫陽說的辦，野都的魂卡師協會會給予幫助。然後，把寧星移叫過來。”
說罷，葉承名站起了身，將一旁的大衣披在了身上。
“野都……我得親自走一趟了。”
……
“咳啊！……哈、哈……”
趙央大吼了一聲，跌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就在剛剛，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張禁卡。
一旁，於蒼也完整地目睹了整個過程。
此時，他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面對這種場景，心裡已經有點犯惡心了。
但是還好，比起親手操作的趙央，他現在的狀態不難忍受。
而且，其實整個過程並不血腥——收治局畢竟是官方的單位，所以對於禁卡流程什麼的，早就有所規範。那些毫無意義的、只會把場地搞得一團亂的過程，都已經被優化掉了。
剛纔，他們就是在一個地面潔白無染、燈光明亮、一切都再正常不過的房間裡，完成了這個過程。
作爲材料的禁卡師也早早就被做好了處理，整個儀式一過，就不聲不響地被做成了禁卡。
場面非常正常，正常得似乎完全不會引起人的噁心……但有些事情不是這麼算的。
正是因爲正常得太過分了，才讓趙央產生了極其不真實的感覺。
一條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從小就是在外面的文明社會長大的他，對於這種事情，心中總會下意識地填滿了驚悚。
成名燁看了趙央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總要適應的。
他走上前，擡手，將空中那張緩緩飄落的禁卡拿在了手中。
禁卡……看外表就和別的魂卡不一樣。
卡身的顏色是猩紅色——雖然與傳世魂卡的紅色有些像，但任何看到禁卡卡面的人，恐怕都不會將二者認錯。
這個顏色，太邪性了，彷彿只是看着，鼻頭就能聞到那一股血腥味。……
魂卡名稱：身之鬼
類別：召喚卡
品質：禁忌
屬性：水
種族：類人
能力：
【替身】：召喚後，若使用者被擊殺，則可以在身之鬼體內復活。
……
成名燁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小央——這張禁卡，沒什麼差錯。”
收治局研究員的死亡率一向很高，所以成名燁讓趙央所作的第一張禁卡，自然就是保命禁卡。
“是……是嗎。”趙央踉蹌着從地面爬了起來。
“好好看看吧。”成名燁一擡手，這張魂卡便飄落到了趙央的手中，“禁卡可以不放進卡盒便能直接和魂能井連接，不過嘛……那種使用方式，便相當於是將禁卡和你自己短暫地融爲一體了，這種垃圾禁卡，還是算了。”
“那我把它放進卡盒嗎？”
“嗯，不過，禁卡放進卡盒就會逐漸對同卡盒的其他魂卡慢慢產生影響，一般來說我們收治局的魂卡都是特製的……你現在的魂卡很重要嗎？不重要倒是無所謂。”
“額……那還是先算了。”趙央立刻止住了想要連接禁卡的動作。
“成名燁。”於蒼這時開口道，“這張‘身之鬼’，就是你能夠保證自己不死的原因嗎？”
“不不不，怎麼會呢。”成名燁一笑，“都說了，這不過是一張‘拉級禁卡’罷了，我用的保命禁卡，自然要比之高級，而且，自然不會有一種。”
於蒼：“……”
“而且，小央，別覺得有了身之鬼，就可以隨便作死了。”成名燁道，“既然是禁卡，那自然會有反噬開關。身之鬼經過很多代的改良，已經很穩定了，但是仍然有反噬的可能。
“每次復活，你的魂能井和心理都會被身之鬼的禁卡力量侵蝕，你復活時殘缺的肢體越多，這份侵蝕就會越強。直到侵蝕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身之鬼就會暴走，它會代替你，成爲新的‘趙央’。”
趙央：“……”
“不過沒關係，畢竟只是一張垃圾，還沒有研究員會被這張禁卡殺死。”成名燁打了個哈欠，“另外，友情提示，身之鬼中的意識再過不久就會甦醒了，別管那個意識看上去再像好人，都別對它產生情感，知道了嗎？”
趙央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好了，我幫你約好了下週的三次心理諮詢，記得去做。”成名燁一轉頭，“還有你，老侄，伱有五次。”
於蒼睜大了眼：“爲什麼我的比他還要多？”
“沒有理由，理應如此。”
“……好吧。”
……
兩天之後
很快，便到了和溫陽定好的時間。
活材室的魂卡門扉被打開，鬱局長帶着溫陽走了出來。
於蒼見到溫陽，沒有說話。
現在的溫陽……看上去屬實是有點慘。
相比起上次見面，如今的溫陽削瘦了許多，身上能看到很多外傷，大概是抓捕的時候留下的。
他的臉上滿是疲憊，眼底是濃濃的黑眼圈，看來在活材室的日子裡，他大概睡得不是很安生。
溫陽的手上還帶着一把圖騰鎖——這其實是根據絕壓之鎖原理改造成的圖騰，不過稍微溫和了一些，確保長時間佩帶時，不容易因爲精神壓力過高而猝死。
“於蒼。”溫陽勉強露出一抹微笑，“又見面了。”
“溫陽。”於蒼道，“我會跟着你去境外，走吧。”
“……好。”
……
跨出魂卡門扉，於蒼來到了玉疆城。
說起來，有幾天沒出過收治局的門了。
雖然收治局裡面夠寬敞，但總是見不到太陽，心裡多少會出現一點問題。
玉疆城的街道上很冷清，見不到人——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被疏散了，來不及走的，也都已經進入了戰術掩體。
這裡是邊疆城，如何應對戰鬥，自然很熟悉……但，不知道這種經驗，能否應對的來神明。
現在出現的，自然是於蒼的“王之我”，這次將他放出來，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於蒼的本體，現在正處在安全的地方，並且召喚出了序，令其與自己的魂能井相互連接，這樣一來，也算有了一點保命的手段。
來到街道上，於蒼回過頭，看向炎國方向的天空，眼底掠過一絲震驚。
只見，遠方大概是野都的天空……已經變了個模樣。
天空之中，一顆行星正懸浮在大地之上，龐大的質量將周圍所有的雲層都擠開，仔細看去，還能看到這顆行星之上那無數的隕石坑！
如此巨物懸掛在天邊，讓站在地面的於蒼都不由得呼吸緊繃了起來。
不過他知道，這個東西，不是神降。
而是葉承名的神話級魂卡——異星創煌龍！
天空中的那顆彷彿與藍星近在咫尺的行星，便是那顆“異星”。
既然異星出現在了天空之中……那就說明，葉承名已經拿出了全部的力量，提前將異星創煌龍繁瑣的召喚條件完成，徹底進入了戰鬥狀態！
一旁，溫陽的眼中也同樣被震撼所充斥。
玉疆雖然離野都很近，但是也有接近一百公里的路程，在這麼遠的距離都能見到如此異象……不愧是可以鎮壓一個時代的神話級魂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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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別看了。”
“……好。”
沿着玉疆道路一路往前，穿過了雄壯的天疆長城，便來到了炎國國境之外。
於蒼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了。
不過這一次，他在天疆長城的門外，他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這是一位老者，身形有些瘦削，手中提着一把劍，這樣一道人影在天疆長城之下本該毫不起眼，但是於蒼的目光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彷彿他之外的一切景色，都是他的陪襯。
“寧前輩。”於蒼站到了寧星移的身側。
“蒼老弟，你來了。”寧星移微微一笑。
於蒼拱手：“辛苦寧前輩走這一趟了。”
“不必多說，你且前去吧。”寧星移道，“握着這把劍，我不便移動，便不能隨行了。”
於蒼的臉色稍稍嚴肅。
武帝天子劍嗎……
視線忍不住向着寧星移手中的劍瞥了一眼，而後便點頭：
“好，我這就去了。”
說罷，便帶着溫陽出了玉疆。
寧星移守玉疆，葉承名鎮野都。
暗中還有不知道多少被調過來的鎮國在看着。
這個陣容……就算是神，也未必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