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後,便幫着三爺三娘操持家務,第二年便與她的初中同學宋新明結婚生子,但是好景不長,還沒等孩子過滿月,擔當交通道路測繪員的宋新明,在一次公路施工中,遭遇塌方,搶救無效而死亡。
把高家三弟妹視如己出的三娘,聽到女兒的不幸遭遇,當場氣急攻心昏死了過去,恰好三爺外出不在家,昏睡在院子中的三娘被放學回家的高根石發現,便送到本村赤腳醫生處,日夜陪護,從此之後,高根石就像影子一樣纏上了三娘,即使三娘康復如初後,高根石仍然不捨不棄的陪護在三娘身側。等石巖假期放學回家,得知石梅的不幸遭遇時,高根石已經輟學足足有半年了。
石巖勸高根石去上學,高根石每一次都會丟下同樣的話:“不,我就是要伺候三爺和三媽媽”。
三爺和三媽媽本來是老兩口,高根石的這種稱呼在別人聽來很奇怪,但是,這種稱呼在石家坡和五陽川卻司空見慣、不以爲然。這不僅僅是因爲三爺和三娘年齡相差25歲,而是因爲在石家坡乃至五陽川,沒人想過將德高望重的在大多數人面前本應該叫三爸的石頂天,也就是石巖的老爸平平淡淡的喊一聲三爸。自從石頂天子承父業,在而立之年接手“八棍長龍”石老太爺的帥旗,開始統領五陽川的擔子軍之後,按照師兄弟的排行,人們便開始叫他三爺或石三爺了。但所有人都不希望跟着三爺的輩分,叫賢惠漂亮的石巖媽媽周瑩爲三奶奶或者三婆,而直接喊他三娘和三媽媽了。
三爸爸和三媽媽是高家娣妹對三爺三孃的特稱,別人都沒有這個權利,連石巖也沒有有,就他們仨有。
看石梅疲憊的樣子,石巖說:“姐,我看你也累了,樓上路哥不是訂了兩間房嗎?要不你去休息一下?”
石梅口裡好的好的在應承着,腳下依然不動一步:“石子,你知道釜哥前幾年在幹什麼嗎?”
石巖搖了搖頭,這時候,背頭在後面大聲喊叫着石巖,石巖轉身要走,被石梅拉住了,並拖向了大廳前臺的沙發上:“石子,你少喝些酒……對身體不好”
“姐,你說釜哥在幹什麼呢?”石巖將酒杯放到前面的茶几上,仰躺在沙發裡問石梅。在石梅面前,石巖就像到了他媽媽三娘面前一樣,隨便自然。石梅撫摩着石巖捲曲的頭髮說:“釜哥去年在一次酒宴上喝的多了些,回到家就吐了,那天他告訴我,安葬完爸爸,然後看着三媽媽將她和弟弟根石的所有家當全部搬到你們家,並且安頓好之後,他藉故出去送親戚朋友,而直接去了火車站。到了火車站,他利用跑貨郎擔時積攢的一點零錢,搭上了東行的列車,車到河南他便下了車,他要尋找那個比武並殺死老爺爺的苦心禪師,他要尋找被苦心禪師帶走的小弟弟石峰。”
“……”
“整整十年,釜哥幾乎走遍了河南的大小山川,然後又到東南沿海的名剎古寺追尋苦心禪師的蹤跡,和印象中的石峰,他知道,按照爸爸高一旦的介紹,苦心禪師帶走石峰,應該是收爲自己的得意弟子,那麼這個闊別十餘年的“弟弟”,在一代宗師的悉心教導和言教身傳下,應該是一個叱吒江湖的紅孩兒似的人物。所以他將尋找的目標定在那些江湖傳聞上,那裡有個奇事怪事,他都會跟到那裡。最後貧病交加,病倒在括蒼山一處廟宇裡,被前來遊山玩水,上香進佛的一位香客收留,然後,那個作房地產生意的香客便收留路哥當了他的隨身保鏢,直到三年前,他提出要回家省親,老闆也不好強留,便給足了路費,同時也給了一筆不小的安家費用,回家後,路哥利用自己辛苦掙來的錢和老闆格外給的費用,用耳濡目染學來的施工經驗,帶領石家坡的幾個閒散人員在省城搞起了房屋建築業務。”
石梅歇了歇,閉着眼睛說:“直到現在,他還在派人四處打聽石峰的下落,雖然不可能,但是他還是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的希望。而這些他從來都沒有向三爸爸和三媽媽說過半句……他怕三媽媽傷心……”。
半躺在石梅臂彎的石巖,將臉貼進她的腋下和沙發形成的空擋裡,悄悄的流着眼淚。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石巖還在無聲的流着淚,知道了石釜近十幾年來艱難的行程,石岩心中就像有隻貓在抓一樣難受,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在責怪着自己粗陋、淺顯的想法,現在,他狠他那種看不學無術、爲富不仁、暴發戶石釜的眼睛。他狠他見了石釜後的那種輕視、傲慢的態度。他一直以爲,石家已經還上了高家的斷腿之恩。他那裡知道,時至今日,他仍然在以一個幼童的心態,度量着一顆傷痕累累、飽受重負的心靈,而他以爲他在以一個從象牙塔裡走出來,背上一個採訪包以洞察世態炎涼、揭露醜惡嘴臉的記者身份,觀察着一個跳樑小醜在人間的“舞蹈”,等待着他計窘技窮之時,揭他的畫皮於家鄉父老面前。
他哪裡知道,一個十五歲的孩童,遊走江湖,終日跋涉在那崇山峻嶺之中,行走在人地生疏的異地他鄉,就爲了還弟弟妹妹所欠的恩情於一二。
石梅以爲石巖躺下睡着了,等發現他的胸脯在劇烈的一起一伏,低頭看了一眼石巖,發現在皮質沙發上,石巖腦袋壓過的襖吭裡,有半汪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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