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哪裡不舒服?”他伸出手,放在被子外,兩手搭在一起,愜意隨性的不像個病人。
我條件反射的捂着胃部,“小毛病,胃痛,我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現在觀察期。”
“就不能好好吃飯?”他挑眉看我。
我卻僵住。
這句話,家裡的爸媽說過,肖全說過,李浩說過,柳小夏說過,就連大大咧咧的林歡都說過。
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帶着責備和關心。
“哈哈,我有點厭食。”
本來只想過來看一眼的,卻像是有長聊的傾向,是徐來走了後,我太孤獨了麼。
他聽後認真皺眉想了會,然後說,“那肯定是吃的東西不好吃,我餓了這兩天,想吃的東西好多,你能不能代替我多吃點?”
我想,這是我聽過最動聽的勸慰的話了。
“我下午還要掛水,待會要回去。對了,你的家人呢?”
本來是切記着不要提的,突然嘴一順給順出來了,看到他那雙晶亮的眸子霎時黯了,我一陣後悔。
他平和的目光看向我,雖然悲傷卻又固執的彎了嘴角想表達的滿不在乎一樣,“我媽不在了,我爸不認我,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他暫時,還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一時無話。
“沒事,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經習慣了。你待會不是還要掛水嗎,快去吧。”
手剛觸上門把,他的聲音就散進空氣裡,帶着濃烈的悲傷,“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你麼?”
如果換做其他人,肯定要誤會,可我知道,他肯定是痛的睡不着。
說不清什麼感受。
只是回去的時候,我們已經互相交換了手機號。
——
“蘇小姐。”病房裡,徐來喝了口水,“是真實的快遞公司上門取件,不過,只能查到取件地址,是一個小型超市,老闆說是別人拜託的,超市門口沒有攝像頭,線索斷了。”
我躺在牀上,看着從手背傳進身體血液裡流動着的冰涼的液體,喉嚨有點噁心。
“沒事,只是辛苦你了。”
徐來搖頭,剛正的臉上難得地慎重,“蘇小姐,你可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全部查出來。”
“我不知道,徐來,我只知道,有人不希望我過得安穩。”
他沉默的看了我一瞬,沒有回答。
這是我住院的第二天。
夜裡,金慕淵來了。
我和他從來都是相對無言。
我也希望我們能像林歡和書生少爺那樣相處,可他不是書生少爺,我不是林歡。
他還是兩年前的金慕淵。
那個不愛我的金慕淵。
這樣的他,讓我失了詢問他那天爲什麼會出現在醫院樓下的勇氣。
難怪,距離產生美。
難怪……
或者,他沒有娶秦安雅的原因,就是想永遠地記住她?保留那一刻的心動?
他站在牀邊,居高臨下的看着我,“你託徐來幫你查什麼?”
門口的徐來突然看了這邊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他並沒有告訴金慕淵。
“有人送了份禮物給我,我想應該禮尚往來,可我不知道他的地址。”我不明白他這麼晚過來問我這件事,到底是關心我抑或是爲了別的什麼。
只是,如果可以,如果他可以信任。
可以嗎?
我記得那天從秦安雅的結婚典禮回來的路上,柳小夏問過我,爲什麼不告訴金慕淵。
我下意識就回答說,他不信我。
“下次有事可以打我電話。”金慕淵拿起我的手機,開始輸入號碼。
多可笑,我回峽市存入的第一個手機號,不是我的法定丈夫,而是隔壁病房的陌生男人。
我看着他修長的指在屏幕上跳躍着,低着的眉眼少了銳利,他突然擡頭問我,“mc是誰?”
“一個朋友。”
我不知道他的慕是哪個慕,也不知道是哪個城,乾脆打了首字母。
這樣的備註在我簡潔的只有不到十個聯繫人的通訊錄裡很是醒目。
過了很久,也不知道他拿着我的手機在搞什麼,遞給我的時候問了句,“你吃飯了麼?”
我點頭的同時猜到了他應該還沒吃,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我披着他的外套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他外套的味道很好聞,淡淡的尼古丁味混合着香水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霸道的闖進我的呼吸裡,讓我滿腔都是他的氣息。
時隔兩年,我依然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因爲一件外套而引發的風波,從那時候起,金慕淵這三個字就像是烙鐵燙進了心底。
醫院附近都是些小餐館,我們隨便進了家川菜館,靠窗而坐。
他極少在我面前抽菸,他叼着煙的姿態慵懶閒適,抖菸蒂的動作也優雅流暢。
唯有他的眼睛,像蒙了霧一樣,看不清。
“有事要說?”
總覺得出來吃飯是假,有事跟我說纔是真。
正好,我希望就那天秦安雅結婚典禮的事情,一併說了,也好解決掉心頭的不堪。
聽到我開口問,他把煙掐掉,定定的看着我。
“蘇燃,你兩年前流掉的孩子是誰的?”
砰!
“啊!小心!”剛端着菜過來的服務員被我突然站起來的舉動嚇得盤子脫了手。
刺耳的碎瓷聲摔進耳膜,地上一片狼藉,服務員連忙道歉,找了人來拖地。
我氣的渾身發抖,死死咬着牙,看着眼前的男人輕描淡寫的問,“是肖全的?”
我以爲,兩年前,我們就該熟悉彼此,卻不料,他只是熟悉如何傷我,如何傷我更徹底。
我端起桌上的冰水朝他臉上潑了過去。
之所以能和柳小夏,林歡成爲三個火槍手,是因爲我們都是囂張跋扈自帶火藥的人。
兩年前的我性格跋扈,膽大妄爲。可認識他那一個月,父親出事,加上我被綁架之後對他又愛又怕,短短一個月把自己的棱角徹底磨平,從不敢惹他生氣。
現在,這一杯冰水,潑的好像是我自己,讓我比兩年前還要清醒。如果可以,我真想打他一頓!
在我轉身要走時,他突然捏住我的胳膊,力道大的我幾乎下一秒就要崩潰的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