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紅妝她現在可是皇后的義女,今日不同往昔,多少貴族小姐現在可都比不上紅磚的身份金貴。老夫人如此輕視紅妝的身份,莫不是連皇后一同藐視了。而且,大哥與紅妝乃是真心相愛,紅妝還懷有身孕。他們能夠在一起到底是苦盡甘來,老夫人你又何必再棒打鴛鴦,這畢竟是皇上親點的婚事。洛兒還是勸老夫人放開心,等着抱孫子便好。”
溫子洛說罷,退後幾步朝老夫人福了福。不要怪她這段話說得無情,有時候人需要敲下警鐘,才能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與能力。而她不希望以後再發生什麼事情,老夫人再將她叫來這裡訓話。
她不愛聽老夫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亦不想多費脣舌去解釋什麼。本已是涼薄如蟬翼的親情,她不想最後連相看一眼都是厭惡。
“好!好!好!”老夫人聽着溫子洛的這段話後,連說了三個好,一口氣堵在胸口,彷彿再也呼吸不上了一般。
“我養了個好孫女,好孫女!不,我沒有養你,你是這個兒長大的,與丞相府沒有半點關係!”
“二小姐,你就說句軟話認個錯吧。”張媽媽見老夫人這個樣子也是慌了神,一面去扶老夫人,一面去喚溫子洛認錯。這一代不如一代的,也虧得老夫人撐了這麼多年。
“洛兒沒錯,爲何要認錯。老夫人若是累了,便早些休息吧。”溫子洛淡淡道,轉身便要走。
“站住!”老夫人順了一口氣,但一想起溫子洛剛纔說過的話,又忍不住心口疼。這便是她一直以來引以爲傲的好孫女兒的內心話,虧得她還想着有了溫子洛,丞相府也不愁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小姐了。卻不想,在溫子洛心裡還是丞相府沾了她的光。好不知好歹,不知廉恥!
“我還沒叫你走,你敢走!現在給我站到外院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動一下,現在就去!”老夫人氣呼呼的吩咐道,她要讓溫子洛嚐點苦頭,不然她只怕是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無霜斜眼看着窗外越來越大的雪,現在站到外面去,只怕不被凍死也要被凍成冰人。老夫人這手可下得真黑。也不知道小姐心中到底在想着一些什麼。像老夫人這樣的老太婆隨便哄兩句不就可以了,何必鬧成這個樣子。
溫子洛鎮定的擡眸看着老夫人,以往慈眉善目的臉上此時全是兇惡,虧得老夫人還是信佛的。若是與自己守護的利益相沖突,什麼與人爲善的禪語不過都是空話。所以,即便是虔心念佛這麼多年,有太多的道理,哪怕老夫人已是一把年紀,算得上是歷經滄桑了,到底還是參悟不透。
溫子洛淡淡的垂下眼瞼,一聲不吭的往外面走去,待走到外院便停下腳步,任由風雪砸到身上。
這次她會照着老夫人的話去做,不過是還老夫人曾在她初回相府時多多少少幫助過她。但從此以後,她與老夫人互不相欠!
風雪越發的大,溫子洛擡頭看着天,已是灰濛濛亮,在天邊都已有些許微弱的晨光出現。
原來一天已經這樣過去了。風雪砸在身上,雖然冷,到底是讓頭腦越發的清醒,越發的明白自己要做的什麼。所謂親情一場,不過是欠下的人情,還清兩訖後,再不相欠。就像一柄銅鏡摔碎了,哪裡還拼的回當初的模樣。況且銅鏡還曾完好過,而她連完好都不曾擁有過。
無霜焦急的不知從哪裡尋了見斗篷,急急的給溫子洛戴上。不想小姐剛纔那樣強勢,怎麼還是順了老夫人的話在雪裡站着。這裡雪大風冷的,連她站久了都受不了,況且小姐的身子本也就弱。
“老夫人,你看這雪這麼大,還是莫要罰二小姐了。”張媽媽看着溫子洛冷的嘴脣發青,回到內閣裡忍不住向老夫人說道。她雖然心向着老夫人,容不得那些惹老夫人不高興的事,可到底是自家的小姐。
老夫人冷哼一聲,喝了口暖薑湯,道:“不罰不知道自己的錯處!我看我是管不住她的了。你以爲她是甘心受罰的!只怕從此以後,我再管不住這丫頭了!如今子初的事情成了定局,我亦是無話可說,但心頭難免氣憤,將氣撒在那丫頭身上,也是要讓她明白丞相府到底還沒有倒臺,由不得她爲所欲爲!”
老夫人停了一會兒,將薑湯放在桌子上,又道:“罷了,罷了。等天亮,你去挑幾個穩重點兒的婆子去照顧紅妝。皇上定了的親事,馬虎不得。到底紅妝的真實身份大家不知道,這在世人眼裡也算得上是丞相府的榮耀。得把紅妝肚子裡的胎給安好纔是!”
張媽媽頓了頓道:“我待會兒就去安排,只是二小姐她還在外面站着呢。”
“管她作甚!凍死了纔好,也免得以後再惹出什麼錯事,早知道不把她從聖天寺接回來也罷。原本還想着指望她給丞相府添光,看來是指望不上的了,我只求她不要再想着法子讓丞相府丟臉便是!”老夫人甚是激動道。她將所有的希望寄予在溫子洛身上,可是一剎那從天堂跌倒地獄的感覺,這讓她現在着實還無法接受。
張媽媽嘆了聲,彎腰道:“可二小姐她到底是老夫人你的孫女,如姨娘又是個不疼愛她的。老夫人你……”
老夫人低垂下眼簾,怔了一會兒,只道:“我乏了,服侍我睡下吧。”
張媽媽搖搖頭,終是不再說什麼。
老夫人躺在柔暖的錦被中,忽然想起那一年母親曾對她說,貴族的女子生來便是爲了孃家與夫家的榮耀。
那時的她還嫩的像是一朵枝頭最嫩的桃花,自然是不懂。後來,嫁人生子,時光流跌,也就懂了。
天邊魚肚,橘黃的晨光柔和的探出頭來。
雪已然停了,溫子洛擡頭看着天,只覺得眼睫毛上都是冰。
“回房了吧。”
溫子洛僵硬着身子錯愕的朝身後看去,只見獨孤汐和綠瓊渾身風雪的站在她身後,烏青的嘴脣,蒼白的臉,滿頭的積雪,似乎她們也在雪裡站了好久一般。
“小姐你在雪裡站了沒多久,大夫人和綠瓊便來陪着你一起站了。但是大夫人示意我不要說,所以我就沒有說。”無霜抖了抖滿身的積雪,跳了跳說道。
溫子洛嘴脣噏動,艱難的走到獨孤汐身旁,道:“你怎麼來了。”
走廊裡,碧珠不滿的走來將獨孤汐扶到一旁,道:“還不是二小少爺來說二小姐你被老夫人罰了,小姐她這纔不顧身子羸弱的趕來。”
“蘇蘇?”溫子洛柳眉輕蹙的看着綠瓊,這怎麼回事。
綠瓊低下頭去,昨晚她見溫子洛被張媽媽帶去了怡天院,心想着怕是沒有什麼好事,便去找了羅氏。後來知道溫子洛被罰站在雪中後,羅氏便想辦法讓溫蘇去告訴了大夫人。
原本想着大夫人會不懼老夫人威嚴將小姐給帶走,可沒想到的是大夫人竟然陪着小姐站了一夜直到天亮。
溫子洛見綠瓊低着頭不說話,心中也猜的差不多了,只道:“大娘還是快些回千曇院歇着吧,若是凍壞了可就不好了。”
“站了這麼久,若是凍壞早就凍壞了。”獨孤汐淡淡道,輕輕的語氣單薄的使不出一點兒力氣。
“你不是……又何必……”溫子洛猶豫的說道,終是說不出口。明明獨孤汐惱她利用了她,怎麼還會來這裡陪她。
獨孤汐嘆口氣道:“我雖然惱你騙了我,但想一想,不管怎麼樣有情人能夠成眷屬,到底是難得。而你被罰在雪裡站了這麼久,就算有什麼怒氣,也散了。只是以後洛兒你若是有什麼想要大娘幫忙的,直說便是。無論什麼事大娘都會幫你,只是你這樣一個人在心裡算計過來算計過去,會不會太累了。你還這麼小,不應該這麼累。大娘,會……心疼,你可明白。”
獨孤汐眸色盈盈的看着溫子洛,不知爲何沒說一句心便會痛一下,不知爲何,見到溫子洛受委屈受傷害,她總是心疼。
明明,那是別人的孩子啊,與她何干。
溫子洛低着頭好久,終是隱去所以的情緒,面無表情的說道:“站了這麼久,大娘你也累了,洛兒送你回千曇院吧。”
“溫子洛被老夫人在雪裡罰站了一夜?”溫子妍幸災樂禍的重複道。
似鳳得意的笑道:“千真萬確。”自從因璧汐祠堂失火一事似鳳跟着溫子妍一起被罰,似鳳也是打心裡恨透了溫子洛。而溫子妍被接回來,她自然也跟着回來。幸得如姨娘不計較她的過錯,將她繼續留了下來。
“哼!賤人!她以爲她是誰,還不是一樣的被罰!”溫子妍理了理額前碎劉海,“不過這點兒算什麼,等我和姨娘商量好,一定要讓溫子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溫子洛轉身對躺在軟榻上才吐完血此刻閉目養神的如姨娘道:“姨娘可想出什麼法子整治溫子洛和紅妝這兩個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