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愣了下，轉過頭去看陵雲淵。
陵雲淵斂了眉眼，歪過頭，看向陵慕端：“三皇叔，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後騎馬追上。”在下馬車的時候，安撫地朝着蘇岑頜首。
蘇岑不清楚安寧公主要與他說什麼，安寧公主見到陵雲淵那一刻的神情，與往日裡他們各種鬥智鬥勇不同，帶了幾分凝重。
莫名的，蘇岑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在陵雲淵下馬車的時候，安寧公主的目光流轉，最後落在陵慕端身上，苦笑一聲：“端王，今日一別，恐難再聚，你，真的沒什麼要同我說的嗎？”
陵慕端沉默了下，最後也只是說了兩個字：“保重。”
白靈珠眼底黯淡的光一掠而過，隨即勉強笑了笑，苦澀道：“……保重。”
陵雲淵走到了軟轎前，白靈珠擡擡手讓人放下帷幕，軟轎落下，她踏了出去。與此同時，蘇岑與陵慕端所乘坐的馬車，從他們面前緩慢駛過，白靈珠踏出軟轎時，風掠過她的衣袂，她年少時的愛慕，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陵雲淵站在她面前：“你要與我說什麼？”
白靈珠指了指街角的一隅：“去那裡吧。”
陵雲淵不置可否，在白靈珠往那個方向去時，擡步跟了上去，高大的身影，冷峻的容顏，倒是引得經過的女子頻頻看去。陵雲淵目不斜視，最後站在了白靈珠的面前：“說吧。”
白靈珠垂眼：“雖然我們也只見過幾面，可到底你還是我的親堂弟，有些話，既然遇到了，也算是一種緣分，還是決定提醒你一番。”
從她來到東陵國都城，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陵雲淵身邊發生的事，大大小小。
細細想來，着實有些不對。
她不確定，可有備無患，總歸是不錯的。
“我在南曄皇宮的時候，聽過不少……關於你母后的事。 ”白靈珠頓了頓，擡眼瞧陵雲淵，發現他眼底並無波動，才繼續道：“據說當年你母后對陵帝一見鍾情，義無反顧地跟着陵帝回了東陵國。因爲容貌、身份，還有強勁的實力，她當仁不讓地成了東陵國的皇后。”
陵雲淵墨黑的眸仁閃了閃：“實力？”
白靈珠應聲：“你恐怕不知道，你的母后，當年不過雙十年華時，依然是六重天的強者了。”
陵雲淵猛地擡起頭：“你說真的？”宮裡很少有人會提她，而陵帝因爲當年的事，更是不會多說。所以，宮裡對他母后的傳言更是不多，可他竟然不知道，他的母后……
“是真的，對於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畢竟，姑母只是公主，卻比所有的皇子都要強，又自願嫁到東陵國，不過這一點，陵帝卻是知道的。而後來的一些事情，還是小舅舅後來在姑母死了之後才告訴我的，當年爲了幫陵帝除掉身邊的絆腳石，亦或者，只要是陵帝不滿意的臣子，姑母她……”白靈珠猶豫了下，還是把所有的實情都說了出來：“姑母用了很多殘忍的手段，除掉了那些人，甚至不惜滅人滿門。”
陵雲淵的胸腔猛地一震，死死盯着白靈珠。
白靈珠深吸了一口氣：“這些都是真的，可我不清楚陵帝在裡面充當了什麼成分，可是知道的人，都清楚這一切都是你母后所爲，所以，我擔心，如果當年被殘害的人裡面有任何落網之魚，恐怕會報復到你身上。”母債子償，雖然殘忍，可如果一旦產生執念，只會不管不顧。
陵雲淵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黑袍人，他待在冷宮的時候，安然無恙。
可自從他被放出冷宮，那個黑袍人開始採取了一系列的行動，只爲了置他於死地，如今想想，應該是與他的母后有關。
他在冷宮過得悽慘，相信那黑袍人心裡是愉悅的。
可一旦他脫困，就像是一根針，深深刺進了他的心裡，那麼，他與母后，到底發生過什麼？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
當年母后被穎妃陷害慘死，他……又充當了什麼角色？
白靈珠終於說出來了，也輕鬆了不少，拍了拍陵雲淵的肩膀：“好了，說出來我就好多了，怪只怪當年姑母識人不清，陵帝利用她居多。”其實，她最擔心的是，當年姑母被穎妃陷害，陵帝就真的一無所知嗎？
從穎妃被放出冷宮，她聽到時，這纔想起了這點。
畢竟，如果陵帝真的這麼喜歡姑母，怎麼可能把這樣一個幾乎等於直接殺了姑母的人重新放出來？旁人只說是爲了那張臉，可她覺得，不一般。
白靈珠想到了這點，陵雲淵何嘗沒想到？
他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攥着，垂着眼，墨黑的眸仁緊縮着，幽幽而動，寒涼冷冽。
陵雲淵再回到城門旁時，陵慕端給他留了一匹馬一個侍衛，陵雲淵緊抿着脣翻身上了馬，很快就追上了蘇岑一行人。
他並沒有上馬車，他怕自己紛亂的情緒影響了蘇岑。
亦或者被陵慕端看出什麼。
好在蘇岑前幾日受傷，容易疲憊，看到陵雲淵安然回來，也很快窩在馬車裡的一隅，閉上眼，一路昏昏睡睡的，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終於到了陵慕端口中所說的桃花鎮。
踏進桃花鎮，當真是桃花瓣漫天飛舞，幽香沁鼻。
只是讓蘇岑沒想到的是，他們剛踏進去，就遇到了意外。
蘇岑被古樸的小鎮給吸引了，撩開帷幕瞧着，餘光一瞥，就看到不遠處的小巷子裡，有人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她頓時就驚了，以爲自己沒看清楚，剛把頭探出去，就看到那巷子裡的女子猛地掙脫了那流氓，死命地往外奔。
只是逃掉前，被那人伸手一扯，扯破了外衫，露出了肩膀處凝白如玉的肌膚。
那女子似乎看出了他們一行人身份不凡，直接朝着他們撲了過來，差點與陵雲淵所騎的馬撞上，陵雲淵勒住馬蹄，穩穩停了下來。
“公子，救我！”女子一手捂着肩膀上破碎的衣服，一邊嘶聲哀求。
陵雲淵依然沒動，一雙寒涼的眸子讓人隱隱畏懼。
蘇岑看那流氓追過來，動了惻隱之心：“阿淵，讓人打發了吧。”
陵雲淵瞳仁動了動，擺擺手，兩個常服打扮的侍衛上前，把那調戲之人直接掀翻在地，那人罵罵咧咧地跑了。侍衛看女子呆愣愣地還坐在陵雲淵坐騎的鐵蹄旁，找了件衣服給她披上了。
女子這才反應過來，盈盈施禮：“多謝公子相救。”說完，偷偷瞧了陵雲淵一眼，莫名紅了臉。
陵雲淵沒說話，直接踢了踢馬肚子，往前走了幾步。
蘇岑與陵慕端這時已經下了馬，蘇岑朝着女子笑笑：“姑娘不必介意，他就那性子。姑娘住哪兒裡，讓人先送你回去吧？”
女子福了福身，倒是儀態萬千，不像是尋常的百姓。
蘇岑細看了女子所穿的衣飾，看來應該是個宅府小姐，他們此行是來尋找那位秦姓高人，也不便惹事，蘇岑轉過頭看了陵慕端一眼，陵慕端自然明白她的顧慮，頜首，就要找人把女子送走。
只是陵慕端還未開口，就看到一個氣喘吁吁的丫鬟跑了過來，看到女子幾乎哭出聲：“小姐，嚇死奴婢了，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啊！小姐，你怎麼了？誰敢動我們秦家的大小姐，不想活了嗎？”
女子被丫鬟大驚小怪的聲音羞得臉紅紅的，扯了一下丫鬟的袖子，小聲道：“閉嘴！”
那丫鬟捂着嘴沒敢說話了。
女子朝着蘇岑與陵慕端笑笑：“公子姑娘你們是剛到桃花鎮的嗎？”
蘇岑頜首：“是啊，我們來找人。”蘇岑說到這，忍不住轉眼看陵慕端，這桃花鎮裡姓秦的人很多嗎？怎麼正好讓他們來桃花鎮就遇到了姓秦的？
陵慕端笑笑，壓低了聲音道：“巧合罷了。”
蘇岑也沒多想，朝前看了看走得不遠不近的陵雲淵，陵雲淵這會兒正回頭看過來，蘇岑朝着他揮揮手，只是陵雲淵坐在馬上，又逆着日光，蘇岑並不能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蘇岑明顯感覺到陵雲淵自從在城門口與安寧公主告別之後，情緒就不對。
從他不肯上馬車她就看出來了。
只是因爲身邊一直有陵慕端在，蘇岑並未找到機會問陵雲淵，這會兒再次瞧見他周身籠罩的冷冽氣息，想着，等晚上安頓下來了，一定要去問問。
女子聽到蘇岑說是來找人的，忍不住道：“不知幾位要找什麼人，也許我能幫得到。”
蘇岑警覺地看了女子一眼，從衣飾到繡鞋，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才慢慢鬆了一口氣，看向陵慕端。後者搖搖頭，重新看向女子：“不必了，我們找的人，自己去尋就可以了。入夜更加不便，姑娘早日回去吧。”
女子也不強求，只是從腰間拿下來一枚令牌，遞給了陵慕端：“公子如果在桃花鎮遇到了麻煩，儘管可以來桃花莊找我，小女子秦珊榕，是桃花莊莊主的女兒。”
陵慕端一開始並未打算接，只是餘光一瞥，掃見那令牌上的圖騰時，微愣了下。
再擡眼時，眸底有亮色一閃而過：“冒昧的問一句，不知姑娘的祖父的名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