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鎮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之人,所以,無論沈家主此刻身處何處,只要他還在百花鎮,那麼,不出兩個時辰,他就能知道柳如煙回來的消息。( )
那麼,如今就要看,沈天朗對柳如煙到底還抱着什麼樣的感情了。
“蘇七,派人跟着‘柳如煙’,把她安排到一個客棧裡,把消息散佈出去,最重要的一點,嚴密把人保護好了。”想了想,蘇岑又加了最後一點。如若當年的事真的與沈良碧脫不開干係,難保沈良碧不會動手。
蘇七應了聲,很快就前去準備了。
蘇岑坐在馬車上,鬆了口氣,馬車徐徐前行往客棧而去,人羣也隨即散開,只是在衆人沒看到的地方,一個角落裡,一個布衣少年靜靜地站在那裡,眉眼如畫,只是右臉從眼角到耳際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即使有頭髮遮擋,卻也看得一清二楚。
好在少年年紀不大,加上眉清目秀的,倒是看起來不會太過突兀。
少年的視線在‘柳如煙’被帶走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蘇岑離開的方向,最後垂下眼,轉身,朝着蘇岑離開的方向跟了去。
孫管家看人都離開了,朝鬆口氣,連忙去朝沈良碧回稟。
蘇岑到了客棧沒多久,劉榮帶着一個少年走進了客棧裡,並沒有讓少年直接靠近,而是又暗衛看着,上前,走到石桌前,“爺,那個孩子要見你們。”
“孩子?什麼孩子?”蘇岑三人轉過頭,就對上了一個身材極爲瘦弱的少年。
少年低垂着頭,並不能看清楚表情,只是垂在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代表着他此刻的情緒很不穩定。
“不清楚,不過……他說他知道柳如煙的事。”劉榮之所以肯帶他進來,也正是聽到了‘柳如煙’三個字,所以才肯把人給帶進來,否則,光是這來歷不明一點,他都不可能讓他靠近自家皇上。
“他認識柳如煙?可是柳家的人?”蘇岑柳眉微蹙,只是目光下一刻落在那少年的軟靴上,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陵雲淵看她情緒不對,握住了她的手。
“那少年看來不是柳家的人,而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可看少年年紀不大,怎麼會認識柳如煙?
“爲什麼這麼說?”
“他的軟靴灰濛濛的,腳拇指的地方已經磨損了,應該走了不短的路。( )”如果先前就是在百花鎮,百花鎮就這麼大一塊地方,不至於如此,“讓他過來吧。”有阿淵與陵祈兩個靈力高強的人在,就算這少年真的是刺客,恐怕也討不得好。
劉榮得了令,就去帶少年過來,少年到了蘇岑面前,目光沉寂,一雙眸仁黑漆漆的,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可眼底卻有着超乎年紀的成熟。
少年的目光讓蘇岑一怔,有那麼一瞬讓她想起來當年第一次見到阿淵時的模樣。
這是經過歲月打磨出來的成熟,對於一個孩童來說,太過殘忍的過往。
蘇岑的心軟下來,“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見我們?”
少年的目光在蘇岑的身上掃過,再落在陵雲淵與陵祈的身上,最後又落在蘇岑的身上,才緩緩開口,聲音很輕,“你們爲什麼要找人假扮‘柳如煙’?”
“你又是柳如煙的什麼人?”蘇岑定定望入少年的眸底,目光在少年臉上的疤痕上不着痕跡地掃過,眼底並未表現出任何情緒。
“你還未回答我。”少年似乎很堅持,非要知道個答案不行。
“原因啊……因爲我們與沈家主打了個賭,若是我贏了,就能從他那裡拿到一件東西,而目前來說,只有這個辦法能把他引出來。”蘇岑沒打算瞞着少年,這樣的回答卻讓陵雲淵與陵祈頗爲詫異。對視一眼,卻並未打擾蘇岑。
“……那你們能見到沈家的大小姐沈良碧嗎?”少年的聲音依然很輕,只是在提到‘沈良碧’三個字時,眼底有狠戾的光一閃而過,像是兇猛的小獸,蘇岑甚至相信,如果這會兒沈良碧在他面前,他會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如今,需要你告訴我,你是誰?”蘇岑美目半斂,沉寂地望着少年。
少年沒說話,卻是從懷裡掏出一個陳舊的信箋,展開了之後,垂着眼遞給了蘇岑。
“你看這個,應該就清楚了。”
蘇岑轉過頭,看了一眼陵雲淵,擡手接了過來,她從少年的眉眼間其實已經猜到了什麼,可等看到了遞到面前的信箋,以及上面的字,蘇岑的臉微變,眼底閃過一抹詫異的怔愣,半晌之後,才猛地擡頭,盯着少年。“她呢?”
少年沉默了下,解開身上的包袱,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瓷白的瓶子。
“我知道你能幫我的對不對……求你……殺了沈良碧……我願意爲你當牛做馬,報答你一生一世……”隨着少年的話,他驀地跪了下來,雙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彷彿敲在蘇岑的耳膜上,讓她神色蹙變。
就在此時,蘇七突然走了進來,到了蘇岑的面前,附耳道:“夫人,沈家主出現了。”
蘇岑眼睛一亮,轉過頭看向少年,“要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嗎?這件事既然牽扯到了,那我就會幫到底。至於沈良碧的最後結局,相信不用你來,沈天朗若是知道真相,恐第一個不會饒了她。”
聽蘇岑提到沈天朗,少年的頭垂得低低的,半晌都沒說話,可蘇岑知道,他認同了自己。
蘇岑一行人到達客棧時,沈天朗剛推開門進去,他身上着了一件灰掛衫,沾了不少的塵土,似乎是一個更夫,頭髮也弄成了花白,從背影上看,完全不引人注意。
沈天朗踹開門,卻又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了,大手捏着門框,喉嚨裡發出‘咕嚕’聲,死死盯着坐在客棧牀榻上的女子,眉頭深鎖。
‘柳如煙’戴了面紗,沈天朗只能看到她的眼睛,一時間真假難辨,還真沒第一時間認出來面前的女子並不是真的柳如煙,而是假扮的。
沈天朗捏着門框的手幾乎把整個門框給掰下來,等反應過來時,才慢慢鬆開手。
開口,聲音啞的不可思議,這才驚覺自己魯莽了,可當時腦海裡一個衝動,聽到消息他就飛奔而來了,生怕晚了一步,就又見不到人了。
“爲什麼要回來?你當時不是說客死異鄉也不會再踏進百花鎮一步嗎?”當初既然那麼決絕,如今爲何還要回來?
‘柳如煙’並未說話,她的指責就是把沈天朗給引過來,如今沈天朗出現了,那麼她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沈天朗意識到不對時,驀地上前,他伸手不俗,轉瞬間就到了女子的面前,一把扯下了面紗,等那張與‘柳如煙’有八分相似的面容出現時,沈天朗腦海裡‘轟’的一下炸開了,攥緊了‘柳如煙’的手臂:“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裝扮她?你有什麼目的?”
沈天朗幾乎是低吼出聲,兇獸般的嘶吼震得‘柳如煙’耳膜發疼。
“我是煙姐的堂妹,柳青兒。”假的‘柳如煙’也就是柳青兒被沈天朗嚇到了,往後縮着,想要掙脫沈天朗的禁錮。
只是沈天朗的力氣很大,她掙扎了半天也沒有掙脫,剛想喊人,就看到房間門口出現幾道身影,柳青兒連忙喊道:“夫人,救我……”
“沈家主,如此爲難一個女子,是不是說不過去?”蘇岑的聲音在沈天朗身後響起,他臉色變得極難看,驀地回頭,死死盯着蘇岑:“這是你設計的?”
“說設計難聽了些,不過是些小計謀罷了,讓沈家主看笑話了。”蘇岑嘴角噙着一抹笑,半真半假,如若是平日裡,她只覺得沈天朗邏輯太過奇葩,對沈良碧的寵溺程度,不太像一個兄長。
可看過少年拿來的信箋之後,蘇岑大概能猜到沈天朗這些年所作所爲的根由,他這是完全把對柳如煙的好都轉到了沈良碧的身上。
他一邊恨着柳如煙,卻又一邊思念,終於讓他逼得自己不得不逃避現實,才變成了如今偏執而又可憐的人。
“你知不知道僅僅因爲這一點,足以讓我寧願毀了那個東西,也不會給你。”沈天朗是真的發了火,眼神兇狠,銳利得讓人無法直視。
蘇岑卻是不怕,“可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柳如煙當年爲何會義無反顧的在那最難的時候拋棄你嗎?”
蘇岑的聲音很輕,似乎怕身後的少年聽到會難受,可如今,也只有說出來,才能讓沈天朗徹底人情沈良碧的真面目。
雖然殘忍,也總比一輩子被人矇蔽要好得多。
至少,活得明明白白,至少,柳如煙死前的一刻,不希望沈天朗還是恨着她的。
沈天朗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你到底要說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事情,你還是知道的好。”蘇岑面無表情地朝前走了一步,並沒有打算讓人圍觀的想法。
只是還未等蘇岑再次開口,身後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