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岑哧溜躥進了外間裡,然後拿着那兩件衣服走了進來,擺到了陵雲淵面前的桌子上。
陵雲淵垂着眼瞧着,眼底晦暗莫名:“這都是給三皇叔的?”
“怎麼會?”蘇岑擡頭,直接把下面壓着的絳紫色的一件拿了出來,“刷”的打開了,並不是陵雲淵意料中的成衣,而是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外袍。
陵雲淵愣了下,眼底微光輕轉:“這是……”
“喏,試試!”說完,就睜着大眼瞅着陵雲淵,眼底帶着得意和喜色。
雖然給端王做衣服是賠禮道歉的,既然做了,那自然少不了阿淵的,一想到眼前漂亮的小孩穿着她做的衣服。
蘇岑就覺得很有成就感,只是擡頭,卻看到陵雲淵盯着衣服出神,忍不住挑了下眉,戲謔地勾了勾脣:“阿淵啊,這麼大的人了,別還讓我幫你換衣服吧?嗯?”
陵雲淵收回視線,深深看了她一眼:“自然……不用。”
說完,淡定地結果蘇岑手裡的衣服,就背過身去,褪下了外袍,換上了那件絳紫色的外袍。
衣服上身,格外的合適,絳紫色的色澤,襯得小孩一張如玉的臉愈發漂亮精緻。
蘇岑走過去,滿意地瞧着,拿過他束腰的玉帶,直接給繞過去,開始幫他整理。
陵雲淵動作一僵,卻是擡起了手臂,靜靜望着她。
蘇岑垂着眼,表情格外的認真,日光緩緩灑在她的臉上,讓陵雲淵覺得不真實,卻偏偏又覺得心裡暖洋洋的,讓他根本不捨得再次踏入那冷冰冰的地獄。
直到蘇岑把玉佩掛在陵雲淵的腰間,才拍拍手:“好了!”
只是想起什麼,突然道:“阿淵啊,你母后是不是留給你一塊玉佩?”
陵雲淵回神,應了聲:“嗯,怎麼了?”
“能借我幾日麼?”
“自然可以,你若是喜歡,送給你。”
“那是你母后留給你的,我要來作甚?就是用用罷了。”
她這幾日要去一趟浣洗房,要讓那老嬤嬤信服,自然是要有憑證的,否則,也不可能會告訴她。
陵雲淵直接從脖子裡,掏出了那枚玉佩,毫不猶豫地遞給了蘇岑。
蘇岑寶貝地接過:“等我用完了就還你!喏,現在去用膳吧!”
兩人用過膳沒多久,陵慕端就來了,陵雲淵和陵慕端一起去了書房,蘇岑則是焦躁地等在寢殿裡,等差不多修習醫術要結束之後,才提着準備好的衣服,暗搓搓地挪到了書房。
她是真的擔心,端王如果還生氣,不肯接受要怎麼辦?
好在蘇岑敲敲門,剛探進去一個腦袋,就對上了陵雲淵和陵慕端的視線,她露齒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
然後閃了進來:“端王今天好氣色啊。”
陵慕端和陵雲淵:“……”
陵雲淵默默把書往前擡了擡,擋住了自己不忍直視的目光。
蘇岑瞧見了他的小動作,忍不住怨念地瞪了瞪,耳根卻是紅了。
她這討好的意味也太明顯了……
蘇岑默默挪到陵慕端身前,才把衣服遞了過去:“端王,這是……賠給你的。”
陵慕端一愣,低頭,瞧着面前藏藍色的新袍子,忍不住無奈地笑笑:“蘇姑娘,我已經不氣了,這衣服真的沒必要的。”
蘇岑腦袋耷拉下來:“啊,真不要啊?我親手做了一晚上的,很辛苦的,一定要收下啊,不然就白費了。”
蘇岑決定採取懷柔策略,端王這麼心軟,一定會收下的。
陵慕端聽到“親手”兩個字時,神色動了動,薄脣抿了抿,接了過來:“好,那我就收下了。”
蘇岑頓時眼睛都亮了:“端王你真是個好人!”
陵慕端無奈:“……”只是低着頭,指腹摩挲着那陣腳細密的衣服,眸色間流連着溫柔。
蘇岑從她這個角度看不到陵慕端的表情,可陵雲淵卻是看得很清楚,他的眸色深了幾分,望着陵慕端的側顏,許久,才神色複雜地斂下了目光。
蘇岑解決了一件心事,晚膳的時候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飯,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接下來,只需要打探到那個和白皇后有曖昧的“太監”的下落就行了。
也許,她可以找機會向白翎玉打探,他上一次傷了阿淵的心,自己提出要求,他肯定不好拒絕。
她又出不得宮,小孩也不能讓他出去,所以,只能靠白翎玉打探了。
這一晚,暮雲殿裡沉寂一片,而御書房裡,卻是心驚肉跳。
陵帝在御書房內走來走去,看着新過來服侍的老太監,臉色難看之極:“給朕查!繼續查,一定要查到劉全的死因!”
他絕不相信劉全真的會自縊,明明前一天晚上還好好的,突然就死了,怎麼想怎麼奇怪!
他決不允許有任何的潛伏危險存在身邊!
等老太監顫巍巍地下去之後,陵帝喘着粗氣坐在椅子上,手掌狠狠按在桌面上。
等心情平復下來之後,陵帝想起來自己很久沒有進階了,這才走到暗格裡,把裝着續靈丹的錦盒拿了出來。
打開,看着裡面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十一枚續靈丹,臉色纔好了很多。
只是等陵帝捻起一枚,吞了之後,和上一次打坐練劍,發現這次根本沒有進階,他體內的暴躁徹底被激發了出來,一劍把御書房的御案給劈成了兩半……
而蘇岑這一晚卻是睡得極好,一覺睡到天亮,雖然還是和往常一向迷迷糊糊地被陵雲淵喚醒,等挽了發,洗漱過後,才清醒了不少。
用過早膳之後,陵雲淵去小書房上早課,蘇岑則是出了暮雲殿,一路往浣洗房而去。
她今天的目的,主要是找到白皇后當年身邊的老嬤嬤。
聽那幾個宮女的意思,當年白皇后身邊的人,砍的砍,貶的貶,沒有死的,大部分都被貶爲了下等宮婢。
身邊近身的老嬤嬤則是在浣洗房,蘇岑一路摸了過去,到了浣洗房,給了裡面的領頭太監一些金子,就順利地進去了。
只是蘇岑不確定到底哪一位纔是,所以,也只是一路極慢地走過去,邊走邊瞧着。
她給的金子不少,那領頭的太監跟在她身後,笑得格外諂媚,雖然不清楚是哪個宮的,可這出手可真是大方!
他也樂得跟着,蘇岑大搖大擺的在浣洗房繞了一圈,卻什麼發現都沒有。
直到覺得待得夠久了,差不多要離開時,突然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老婦人,佝僂着背,身上的衣服格外的單薄,頭髮花白,手上腳上都是凍瘡,端着明顯很重的一盆衣服,慢慢往經井水邊挪動。
經過一個宮女身邊時,那個宮女和其她幾個一對眼,伸出腳。
那老婦人一個不慎,就重重摔在了地上,差點起不了身。
那幾個宮女頓時鬨堂大笑:“哈哈哈……”
其中一個聲音格外的嘲弄:“哎呦,這不是樑嬤嬤麼,怎麼能給我們行大禮呢?這您以前,可都是隻給白皇后行禮的,我們這些奴婢可擔當不起!哈哈哈……”
幾人笑得格外的大聲,蘇岑身邊的太監立刻吆喝着:“還不快點,都笑什麼呢笑什麼呢?!”
那幾個宮女捂着嘴,端着手裡的小盆扭着腰離開了。
蘇岑的眼睛卻是驀地一亮,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那太監剛想過去踢老婦人讓她動作快點,蘇岑拉住了他,又遞過去兩錠金子:“這位公公,我有話要和她說,不知?”
“哎呦喂,這位姐姐您說您說!雜家這還有事,您自便自便……”
說完,立刻把金子攏了過來,四下看了看,就笑眯了眼離開了。
蘇岑走過去,把樑嬤嬤扶了起來,樑嬤嬤撐着地面,喘着氣,很久才爬了起來,晃悠悠地蹲下,開始撿那些衣服,垂着眼,也不看蘇岑。
蘇岑也不急,也蹲在一邊,幫她把衣服撿了起來,然後退到一邊。
看着樑嬤嬤顫巍巍地往井水邊走,到了她自己洗衣服的位置,坐下來,開始揉搓。
蘇岑蹲在她身邊,瞧着她的動作,直到樑嬤嬤實在被她盯得看不下去了,才擡頭看了蘇岑一眼,聲音冷淡:“你如果想從老奴身上得到什麼,那是白費心機了。”
蘇岑也不惱,只是餘光掃視了一圈,看沒人注意,才略微低下頭,脖頸間立刻滑出了一枚玉佩,剛好上面刻着的一個“月”字,出現在樑嬤嬤面前。
樑嬤嬤渾身一僵,混沌的眼珠瞬間精光一掠,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
蘇岑知道她已經明白了,這纔不着痕跡地把玉佩重新塞了回去。
壓低了聲音,漫不經心道:“嬤嬤應該知道,七皇子已經被放出了冷宮吧。”
樑嬤嬤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嗯,姑娘不應該來找老奴的。”
蘇岑自然也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今晚子時,我在冷宮外的圍牆下等你。”
說完這句話,蘇岑才站起身,悠悠轉了一圈離開了。
蘇岑等出了浣洗房,又在宮裡繞了幾圈,纔回了暮雲殿,看到陵雲淵,心情很好。
“什麼事這麼高興?”陵雲淵正在看書,看到她進門時一臉喜色,忍不住詢問。
蘇岑眉眼彎了彎,卻只是嫣然一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