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苦行僧人

這是一個嶄新的劇本,但是講述的卻是一個古老的故事。

違背信仰違背倫理的感情。

在不知名神父的這本日記之中,他並沒有描述最後他是否墮落,是否順從了他認爲的心中的惡魔放縱了,不過這對於費奕真來說本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他本身來說,他並不是想要試圖還原神父的事蹟,而是想要創作自己的作品。閱讀到這本古書,只是一次意外,算是爲他的計劃增加了一份參考資料,但費奕真試圖創作的,最終還是屬於他自己的作品。

宗教與同性戀,這兩個都是十分敏感的話題。

不過越是敏感的題材,越能引起觀衆的注意。費奕真其實已經對這個題材關注了很長的時間,至今才確定了故事的框架。

隨着故事框架的建立,具體的情節和細節方面的感悟也開始一點一點地出現在費奕真的腦中,慢慢地填滿了這個框架。

這本古老的日記,雖然沒有能給他提供充滿震撼性的劇情原型,但是對於費奕真瞭解一個虔誠的聖職者在這種情況下的心態卻十分有用。

至於神父所沒有記錄下的那部分故事裡人物的心理,就需要費奕真自己通過資料查詢,情節設計和心理推演補全了。

回到學校之後,費奕真先回了公寓梳洗了一番,纔去找了導師銷假。

因爲他有一段時間沒在學校裡出現了,所以路上還遇到了不少同學與他打招呼詢問他從哪裡回來。費奕真都一一笑着應付過去。

銷好假出來,他又回了一趟宿舍。

到宿舍門口,正好裡面有人開門出來,竟然是個清秀靚麗的女生。費奕真被嚇了一跳,女生也被驚得不清,臉一紅就像只被驚動的兔子一樣逃跑了。

費奕真這才推門進去。

他的出現讓屋裡的氣氛凝滯了一瞬間,然後就恢復了正常。半晌,楊海打招呼道:“喲!回來了。”

費奕真把揹包扔在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後開口說道:“剛纔看到個美女跑出門去,這是誰的春天到了?”

楊海擠眉弄眼地往旁邊示意了一下,說道:“那可是大一級英語系新評出來的系花,倒是便宜了某個人。”

陶華兼說道:“狹隘,太狹隘!你們要這樣想,我這是身先士卒奉獻自我,以先富帶動後富,致力於爲我們寢室的集體脫單事業做出偉大貢獻好嗎?”

費奕真笑着點點頭,配合地說道:“那真是辛苦了。巧克力要嗎?手信。”

“要!什麼牌子的?”

“特瑞菲利斯巧克力,當地作坊買的,不是什麼牌子貨,不過我吃過了,挺不錯的。”

他既然這樣說,幾人也不客氣,各自撿了一盒子的巧克力。何滿本來蜷在牀上打遊戲,這是時候也半個身子掛出上鋪,示意給他拿一盒子。

各自拿了巧克力之後,陶華兼開口說道:“上次我和安安去看了你拍的那部電影。”

費奕真問道:“《宿命浮生》?”

“嗯。”陶華兼回答道:“就是那個。劇情也恁慘了點?安安哭得稀里嘩啦的,問我那真的是安亞飛的真事嗎?”

費奕真說道:“劇本是宿予姐提供的,安亞飛的父母也來看過了電影,所以應該是和事實相差不遠?至於具體的人物感情和表現方式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畢竟我也只是‘表演’他。”

“那也夠慘的。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嗎?”

正說着,卻聽見門口有人語氣忐忑地問道:“你是來找人的嗎?”

陶華兼聽出是女朋友的聲音,正欲站起身來,卻聽有人說了一句:“我來找費奕真。”然後寢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人稍微讓寢室裡的人吃了一驚。

陳頎臉色顯得有些冷,對費奕真說道:“趙學姐讓我來叫你過去。”

這還是陳頎難得的一次在人前跟費奕真說話。這個時候其實已經超過了費奕真與對方約定好的三個月,費奕真倒是很欣慰地看到他還在爲彩虹社工作。

當他與趙靖希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趙靖希笑了,說道:“很少主動參加活動,即使參加也是一個人沉默的時候多。不過若是有什麼事情叫他也會來,交代的事情也辦得很認真,看得出是有用心在做。”

費奕真輕輕感嘆了一句:“夠彆扭的。”

“誰說不是呢?”趙靖希笑着贊同道,然後她轉而說起了正題,“陳頎的事情暫且不說,我這次叫你過來其實是要說社團內換屆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眼看就要進入大四了,當完這一學期的會長差不多就到了該卸任的時候,之後也最多隻能偶爾來參加一些社團活動。道理上來說,你應該是下任會長的第一人選,社員們也不會對此有意見。但是我也考慮到你工作上的事情比較忙碌,還是想徵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見。”

費奕真沒想到趙靖希找他來是爲了說這件事情。

他思考了一下,說道:“我說句實話,就像是學姐你所知道的,我對社團的發展還是十分在意的。但是我覺得我確實不適合擔當會長這個職務。一來是我有自知之明,人事管理和活動組織方面我的能力非常薄弱,也沒有什麼經驗,可能反而會拖累社團的發展。二來我平日的事情也多,確實沒辦法花費很多功夫在這邊,反而是從此他方面努力,可能還更能對社團有所助益。”

趙靖希點點頭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社團管理這種事情不適合你的性子。這樣的話我們回頭就開始準備選舉下一任幹部了。你在社裡的聲望太高,選舉可能還要花不少功夫。”

與趙靖希聊了一下關於社團選舉的問題,又互相交換了一下學校和自身的近況,趙靖希問道:“這次歐洲旅行,是在爲新作品取材?”

費奕真回答道:“我在準備一個劇本,中世紀背景,關於宗教和同性戀者的。”

趙靖希說道:“這個主題可有一點懸啊……對了。”她輕輕拍了一下手,說道,“你可以去找陳頎,他是基督教徒,據說從小就開始信教,應該對這方面有所瞭解。”

費奕真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可以去試試……不過他性格彆扭,而且對這方面的話題非常忌諱,很可能會拒絕。我覺得沒必要因爲劇本去勉強別人。”

趙靖希說道:“試試嘛,被拒絕了再說。”

於是費奕真就去試試了,然後幾乎是意料之中地遭到了陳頎的強烈反抗。

費奕真便聳了聳肩,說道:“那沒事。”

結果弄得本來以爲費奕真會開口威脅的陳頎頓時有一種失落感。就好像你覺得大戰在即已經做好了各種作戰準備,結果對方的大軍開往了鄰國。

回到宿舍的時候宿友們還仔細打量了費奕真一番,看見他服裝整齊發型不亂,還頗有些奇怪,問道:“沒打起來?”

費奕真無語:“你們以爲我去單挑了嗎?”

楊海表情無辜,說道:“這不是你們有前科嗎?”

費奕真無法辯駁。

楊海說道:“不是打架你們是去幹嘛?陳頎這個人怪怪的,平常和誰都不親近,還迷信基督教。據說基督教可仇視同性戀了,你這出了櫃的小心他沒人的時候給你打悶棍,把你拖去分屍埋了。”

這話說得實在太誇張,費奕真笑着說道:“哎,別亂說,被人聽到了要記恨的。而且他也就孤僻點,沒有那麼誇張。”

卻聽何滿從牀上探出身子,橫插一句道:“但是很可怕啊。你知道嗎,據說他早晚祈禱,從來不參加聯誼之類的活動,還齋戒茹素……話說齋戒不是佛教的做法嗎?”

何滿顯然對宗教不太瞭解。

費奕真說道:“基督教也有素食主義和齋戒日的說法的。”

楊海於是繼續說道:“我說真的,陳頎這個人感覺很怪異,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他平日太安靜了,但是一旦被惹怒打架又非常狠,你還是跟他保持距離比較好。”

畢竟對方是出於好意,費奕真最終還是覺得這時的情況不適合替陳頎說話,所以只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費奕真開始全心投入了劇本創作和學業之中。

費奕真要寫的年代,正是14世紀中葉,1350年左右,中世紀與文藝復興的交界時段。如果讀歐洲歷史,很多人就會發現,這一段時間其實是教會勢力最大,也最爲腐靡的時候。作爲“黑暗時代”的末尾,“文藝復興”的黎明,教會宣揚“原罪論”,處死的異端不計其數。

黑死病席捲了整個歐洲,教會與封建貴族的勢力因爲這場聲勢浩大的傳染病而元氣大傷,在那之後,基督教越發糜爛,公開出售贖罪卷,教宗圈養情婦,各種匪夷所思的法度壓迫着整個信仰地區。

而費奕真的主角,就是出生於這個時期的一名聖職者。

而且,是一位虔誠的,苦行主義的聖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