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苦的莫過於回憶中的人依舊鮮活,但實際上除了她,根本沒有人會在乎某個人的事情,更何況還是一個已經死掉好久的人。人的記憶是可以持續到永遠直至生命結束,只是大腦就只有一個,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別人總會與本身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投入相同的感情。
當親朋好友死亡的傷痛過去後,內心變得麻木。多年以後偶然提起,可能還會恍惚自己當年爲何如此難過,頂多也只是嘆口氣,面色唉唉的說一句:那人是好人,可惜死的早,否則……
否則什麼卻再也說不下去。
然而,在他人的眼裡看來,他的表現是因提起逝者而變得萎靡,說不出話是因爲傷心難過,不遠多提,更是對死者的尊重。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說不出話,並不是因爲內心產生了多大的波動,而是因爲不知說什麼。
談及那個曾今給予他幫助的和善男人,他竟然想不起男人的樣子。
逝者早已在生命中淡化,大腦的記憶已經早早地重新更新,自動騰出更多的空間給另外一些對自身有幫助或是些自己喜歡的人。
人就是這樣,一個一個的死循環着。
當這一輩稍微還記得男人,知道男人令人敬佩的人全部與世界告別,代夜嵐幾乎可以想到,那個男人從此再也沒有被人提及的情景。
代夜嵐渾身一哆嗦,整棟房子籠罩在院子外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的陰森聲音裡,空洞寬敞的房子裡除了她自己的呼吸聲,始終沒有聲音。
在這半山腰荒無人際稀少的老宅子裡,房子的燈開着,卻沒有人。沙沙作響的空間裡,因着是夜晚,涼薄的空氣一點一點的吸入肺部,被轉化爲呼出的小口熱氣,隨後又是涼薄的冷氣,她覺得自己正在被這些淬了毒的空氣一點一點的侵蝕,很快就會窒息在一片令人害怕的禁忌中。
如果此人有人在場,會看到一個女孩神情恍惚面色紅潤的不正常,正在盯着虛空處狠狠的攥着心臟部位,目光無助,可憐,哀求。那模樣讓人看着任誰都會變得心酸柔軟,只是空中似乎有些什麼,對她咄咄逼人,以至於她死命撐着不倒下。
讓人看到都會不驚產生疑惑,代夜嵐演的這是另外一部?恐怖大片?
“有人嗎?”代夜嵐細微的聲音傳遍大廳,得到的只有她的迴音和偶爾蟲兒的合唱聲。
代夜嵐帶着疑惑,一間一間的房間敲門而過,最後,她站定在書桌前,望着一首曲子,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工作久了就會有感情,但是當你不開心的時候,我知道,你總會回到這裡。
我等你。
Zeus
字體工整漂亮,卻不是她所熟悉的字形。
留言的紙上佈滿薄薄的灰塵,看來他有好一段時間沒來了。旁邊放着的是所有監控器的位置圖,和那把能打開兒時自己鎖上的箱子的鑰匙。
當年因爲自己的粗心將鑰匙不知道丟哪了,爲此,她還哭過很多次。
鑰匙靜靜的躺在棕紅色桌子上,儘管鏽跡斑斑,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可莫名的,她就是覺得這個散發着孩童的氣息。
他在哪找到的?
難不成他讓人給自己每晚留燈等自己?
越是這麼想越是覺得有可能,以那個男人的性格,他絕對做的出這種事。他最懂得用這種無微不至的關心去打動人心,他是個頂尖的欺騙者。
至少,代夜嵐覺得是如此。就在幾秒的時間裡,她的臉色變得很差。
如果他這麼做了,那麼自己離開公司的事情可能會被知道。這麼說,他就要來了!
不行,不能以這種狀態見他!
這般想着,代夜嵐登登的快去下樓,連最重要的書房門口都沒有鎖。
就在她的手握上大門的門柄上時,馬上扭開鎖釦,下一秒便被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帶去門口一方的炙熱懷抱中。
“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溫柔如水的男聲驀然的重新闖進封閉起來的的厚實大門。
大門再厚實,也防不住對方從門縫裡傳來的愛意。
代夜嵐怔然的聽着男人胸腔中因極速奔跑的跳動劇烈的心臟,心中竟然有些慶幸。
他還是來找她。
這一次,他贏了還在趕來路上的博容。
這個他,大家應該都猜到了。
沒錯,就是勒時。那個外面溫柔,實則腹黑佔有慾極強的男人。
“你——我馬上就走。”代夜嵐愣住一會,再一次看一眼房子,還是決定離開。在她明顯不想與他碰面,並且快速向前走的時候,勒時一把抓住她的手。
掙扎幾下,發現無果,便放棄了走得想法,終於擡起頭。
這麼久了,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毫無意外,此時的勒時真是許多。
面上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溫柔,紳士,劍鋒眉目微皺宣示着他現在的怒氣。他有點生氣代夜嵐這種逃避的做法。
“爲什麼?”見對方並無反應,勒時沉聲重複一次,“爲什麼不來找我?”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代夜嵐不適的轉過頭避開那目光,神色淡然,“這不關你的事。”
勒時顯然沒想到才短短的時間裡,這已經不關他事了。他一直以爲,代夜嵐是因爲生氣和誤會纔不理不睬,沒想她自己狠心的將兩人的所有關係切斷沒有一絲留戀。
他放開手,神色有些受傷,目光隱晦而難過的看着她。
代夜嵐分不清這是演技還是真實,也不願意再去猜測這種看不見底的深井。“我走了。”
明顯不信任的動作讓勒時的心更爲苦澀,明明他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承受這種折磨。“小嵐,你這樣不覺得對我不公平嗎?”
前方的人停下腳步,不到三秒又重新邁出步伐。“勒時,難道你對我就公平?”
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冰,凍住兩顆本來就遠離的心,連同這短短几步路的距離彷彿成爲了遙望不可及的兩座高峰。
直到,她的手已經搭上沉重大門的手柄。
身後痛苦並且無奈的聲音如炮擊般摧毀掉她一直認爲設防的很厚很厚的防線,瞬間坍塌的新房讓她聽不見任何外界聲音,唯獨不斷迴響那個男人說的話。
“小嵐,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假戲,也會真做。”
勒時除了兩人在牀上溫存的時候說過“我愛你”,
其餘時候便沒有聽過,她一直覺得那不過是牀上的情話,聽聽就算不能當真。
即使內心在渴望對方真心的與她道句:“我愛你。”
可因爲兩人的身份,就算兩人在一起甚至做了最親密的事情,代夜嵐也不曾真正逼迫他說句‘我愛你’,更不曾撒嬌撒潑無理取鬧的要勒時放下工作去陪她。
她知道,工作纔是他最熱愛的東西。
現在,勒時這一句話,算是對她隱晦的表露心跡?還是因爲知道自己流掉孩子而產生的愧疚?
代夜嵐害怕自己再一次深陷不敢停留半分,快速的離開原地。
不知何時,走廊上的燈已經被點亮。代夜嵐想沿着臺階走下去,離開這個令她不開心的地方。
可身後的人可能會讓她這麼輕易的走嗎?
答案當然不可能,好不容易纔找到的人,而且能兩個人獨處,這麼一個大好的解釋機會,勒時絕對不能放過。
強而有力的大手抓住她,並且大力強制性將她扯到健壯的懷裡,另一隻大手將腦袋按在男人的胸膛,低沉勻速的咚咚心跳聲惹得她一陣心悸。
掙扎着推開他,最後惱羞成怒般道:“勒時,你放開!”
勒時跟聽不到似的,開始了自己的說話:“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當年的所謂真相,我回去問了爺爺,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隨後,他把自己調查到的一切東西緩緩道出,懷中的代夜嵐聽着聽着便不再鬧騰,最後沉默的好久。
勒時查到的東西的確比薛子源查到的東西全面恨多,所以她才願意靜下來。越是往下聽,她心驚膽戰。
直到聽到一句話。
“齊勝天和母親是大學同學?”
他鬆開她的肩膀,直勾勾的望着她如星空般美麗的眼睛在漸漸黯淡,最後閃爍一下徹底變灰。“不僅如此,他們還曾經是青梅足馬的戀人。”——
分割線——
楚雛還沒下班就被拉出去打扮。
一個小時後從服裝店出來,全身已經變成了出席各式晚宴都絕對是秒殺全場的美女。
她坐上一輛名貴的車,隨後被送到一家高級西餐廳。走進去,幽暗有格調的氣氛瞬間使她平靜下來,連同內心的疑惑感都隨之變弱許多。
直到那個挺拔穿着西裝的男人出現在眼前,爲她拉開凳子。
美味的食物很快上臺,她難得得到一絲放鬆。
隨後,齊桓安優雅上臺,修長的手指流動在黑白色鋼琴鍵上,一點一點的向她表達着無限的愛意。
幾乎是意料之中,他在楚雛的注視下,緩緩跪下,亦可閃亮美麗的戒指靜靜的躺在禮盒裡,等待着主人的佩帶。
又幾乎是順理成章的她說出了那三個字:“我願意。”
齊桓安欣喜的像個孩子,抱着她不斷地親吻,說些她聽不懂的情話。
原來這就是約會,楚雛才從齊桓安的身上體會到一個女人被人捧着的感覺。
果然,放棄薛子源是正確的選擇嗎?
她想說是,心裡卻涌起無限的奇怪感覺。
而望着齊桓安那副高興面孔,楚雛莫名的覺得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