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順金

文笙一行幸好早走了兩日,冬月十五這天他們剛出開州,進入密州境,天空便飄起了雪花。

雪越下越大,到傍晚時變成鵝毛大雪,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寒風凜冽,掀起大片雪霧,奇怪的是天上卻沒有什麼雲,只見西邊紅彤彤一片。

厲俊馳見多識廣,同文笙道:“顧姑娘,看樣子明後兩天怕有大風雪,咱們今晚別住宿了,連夜趕路,明天上午就差不多能到地方,只要順利到了順金山腳下,管它颳風還是下雪!”

文笙應了聲“好”,衆人冒着雪繼續趕路。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還未亮,下了一陣冰雹,風陡然間大得能將人颳走,不大會兒工夫,路上結了厚厚一層冰,馬匹走在上面都打滑。

厲俊馳催馬小心跟在車旁護送,揚聲道:“兄弟們堅持一下,前面馬上就見着順金山了。”

文笙坐在車裡,手裡握着順金山地形圖冊,古琴“太平”在出門之前經過了一番細緻的保養,放在旁邊。

一夜未睡,她感覺顛簸得快要散了架,掩口打了個哈欠,暗忖這場忽如其來的大風雪不知會給鬥樂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厲俊馳等人之前已經探明,密州的地方官對譚老國師親自來順金山斗樂十分重視,提前半個月便將進山的路控制起來,又陪着譚家派來的人在山裡到處查看。

順金山分爲東西兩峰,東峰走勢稍緩,西峰下臨深淵,懸崖陡峭,除此之外,又有山腰的天然觀景臺和幾處山谷,不到最後時刻,委實很難判斷譚老國師會選中何處鬥樂。

從隱約望見朝陽中的順金山,到走完這十餘里山路,到達山腳下。足足又過了兩個時辰。

文笙等人趕在中午之前到了目的地,人困馬乏,先找地方休息。

等到了才知道,這次鬥樂影響有多大,平雄嶺那回的動靜與現在一比,簡直不值一提。

大約是因爲全大梁都聽說了,一旦譚老國師輸給了顧文笙。眼下正如日中天的譚家人就要全部退隱,這對時局的影響幾乎是改天換地。所以不管是什麼人,屬於哪一方的勢力,只要是對大梁的未來稍微關心的,都儘量安排了人員趕來密州,希望第一時間便得到準確的消息。

這些看熱鬧的,到得可比文笙早,所以他們沒怎麼受到風雪影響,一早便住到了順金山周圍,呼朋引伴。簡直比趕廟會還熱鬧。

雖然他們中間絕大多數都覺着此戰譚老國師勝券在握,根本是十拿九穩。

這從各處設下的賭局盤口就能看出來。

下注的情況幾乎是一邊倒,押文笙贏的差不多都是懷着爆冷撿漏的心理。

文笙一行沒有聲張,混跡於這些人中間,先找地方住了下來。

半天時間一晃過去,冬月十七這天清早風沒有那麼大了,雪卻一陣大一陣小。始終不見停下來。

厲俊馳幾人見狀愈加擔心。

在他們想來,譚老國師人老成精,過的橋怕是比文笙走的路都多,什麼意外沒遇上過,這樣的風雪天鬥樂,必定是對他有利。

不知道對方肯不肯把鬥樂延後幾天。等天晴了再開始?

文笙看着到是頗沉得住氣,聽厲俊馳如此一說,笑道:“那等會兒我同他商量商量。”

她到不是覺着下雪不便,而是既然有現成的理由能拖延一下,爲什麼不用呢?

衆人看着時間差不多了,驅車去山口與譚家衆人碰面。

山口處一早就等了很多人,有官兵把守。他們進不了山,只好在曠野中散開,三五成羣捱着凍等候。

起先厲俊馳幾個護着馬車過來,還未引起衆人的注意,等見那一行人不避不讓,直直往山口去,不知誰喊了一聲:“離水來人了!顧文笙來了!”

很快烏壓壓的人羣尾隨馬車,向着山口聚攏過來。

顧文笙當真準時來赴約了。

車到近前,趕車的漢子吆喝一聲將馬車停穩,回頭道:“顧樂師,咱們到了。”

厲俊馳催馬上前,雖然馬行冰雪山路時有打滑,但他卻坐得穩穩的,遙衝把守進山之路的人一拱手,客氣道:“在下離水程國公麾下厲俊馳,護送顧樂師前來,不知譚老國師可曾到了?還請諸位通報一聲。”

對面關卡爲首的是譚家的侍衛隊長,譚老國師親自約戰,對手必須要得到尊重,尤其又當着天下人,這體現了譚家的風度與涵養。

故而他也抱拳回禮:“厲大俠,久仰。譚老國師已經到了,我等已派人前去稟報,還請顧樂師稍候。”

過不多時,山道上遙遙有一羣人下來。

厲俊馳乃習武之人,眼神銳利,離老遠一眼就認出了走在中間的譚大先生。

譚大先生穿了一身黑衣,身體微側,一隻手小心護着旁邊老者,只看這畢恭畢敬的樣子,他身旁那精神矍鑠步履矯健的老者不會是旁人,必是譚老國師譚夢州無疑。

厲俊馳心中疾跳兩下,饒是他大風大浪經過不少,看到這等大人物,也不禁手心有些出汗。

他圈過馬頭來,回身對着馬車道:“顧樂師,譚家人下山來了。”

車簾撩開,文笙不緊不慢下了車。

文笙今天穿了件淡黃色的素軟緞立領長袍,袖口上繡着朵朵芙蓉,風雪天,外頭又罩了件月白色的棉斗篷,頭戴雪帽,露在外邊的臉沒有巴掌大,膚色瑩白如玉,看上去比真實年紀還要小上幾歲。

她穿得雖然厚實,看身影,非但不覺臃腫,竟然透着幾分纖細出塵之氣。

文笙就這麼着懷中抱着琴,腳踩積雪,坦然自若地向着譚老國師迎過去,無視了遠處傳來的“嗡嗡”聲浪。

但人羣裡偏有幾人叫得很大聲,實在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顧姑娘,好好比,我在你身上押了一千兩!你要是輸了,我就……”

這人話一出口。便引起一陣鬨笑,衆人七嘴八舌,聲音之大瞬間將他接下來的話淹沒。

很快自另一個方向又傳來更爲響亮的呼喊:“顧姑娘,你們就在這裡比吧!”“就是,當着我們大家的面,叫我們開開眼,進山去我們就看不到了。”

文笙足下頓了頓。沒有迴應。

陸汾在旁保護,聞聲到是回頭比了個手勢。口裡囂張道:“顧樂師是沒問題,只是譚老國師怕輸不敢!”

只是四下裡太過嘈雜,沒人聽到他這番話,否則雖然他說的是事實,看熱鬧的人卻不知道其中的內情,非一齊噓他不可。

譚家諸人還在孝期,包括譚老國師在內全都身着黑袍,白麻布束帶,譚三先生右邊袖子空蕩蕩的。也在其中。

一行人走下山,神色肅然,只是看着就叫人頭皮發緊。

隨着他們一行越走越近,山外衆人漸漸消聲,沒有人敢再大聲喧鬧。

他們中間大多數人是第一次見到譚家諸子,更不用說譚老國師。

文笙微微躬身:“晚輩依約前來,見過譚老國師。”而後不等譚夢州迴應。衝他旁邊的譚大先生點了點頭:“大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譚睿博神色登時有些尷尬。

文笙又轉向另一旁的譚二先生,這次是真心實意鞠躬施禮,嘆道:“學生見過院長。”

譚睿德一時無言。

隔了這麼久見到顧文笙,令他很難不想起自己的兒子,心中頓時如刀割一樣難過。

譚老國師見狀哼了一聲:“既然來了。那就請上山吧。”

文笙站住未動,道:“鬥樂之前,我要聽諸位前輩當着天下人親口再應承一回,此戰若我輸了,任憑諸位發落,若文笙僥倖贏了,那便如何?”

譚老國師冷笑道:“你若贏了。譚家老老小小便從此歸隱,不問政事,就連玄音閣的樂師,只要同我們沾親帶故,也一併包括在內。”

“如此甚好。我相信依您的威望,譚家的地位,不會出爾反爾。”文笙的目光自譚錦華、譚康華等人身上掠過,轉回譚大先生臉上,又道,“前番平雄嶺鬥樂,譚大先生曾言,若是平手,也算晚輩贏,不知譚老國師您這回……”

她以問詢的語氣拖了個長音,譚睿博不知爲何,心中一跳,突然涌上一陣不妙的預感,可不等他開口,老父親已道:“也算你贏,還有什麼要囉嗦的?”

譚夢州先後從大兒子、易氏兄弟和“藏頭猱”陳虞口中瞭解了文笙的技藝,對這一戰的結果非常有把握,若早便一對一,對方怕是連自己的大兒子都鬥不過,何況是自己出手。

戰平?怎麼可能。

故而他被文笙拿話一激,便乾脆答應下來,省得世人說他以大欺小。

文笙也是在來的路上想到了此節。

樂師鬥樂,以平手收場的極其罕見,畢竟大家都是以攻擊他人見長,相持不下就一直鬥下去嘛,總有分出勝負的時候,尤其這次又挑明瞭是不留手的生死鬥。

所以之前大家都將之忽略了,提也未提。

但罕見不是沒有,萬一發生了,總要有個說法,免得白忙一場。

譚老國師話一出口,文笙便衝着厲俊馳使了個眼色。

厲俊馳會意,氣沉丹田,開口衝山外吆喝一聲:“譚老國師有話,戰成平手也算顧樂師贏!”

這一嗓子聲傳數裡,震得兩旁山道上的雪簌簌往下落,譚家衆人只覺滿耳都是迴音“顧樂師贏”“顧樂師贏”,不禁臉色微變。

譚老國師重重哼了一聲。

文笙目的達成,笑道:“上山吧,還請前輩們帶路。”

兩下合到一處,沿着山路往山上去。

文笙又道:“雖然這場樂鬥已經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晚輩依然要說,之前的謠言不是我散佈的,我也是受害之人,再者,譚小姐的死與我亦沒有半點關係,我就囉嗦這麼多,事情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本來今天這種場合,沒有譚錦華說話的份兒,可他偏偏就開口問道:“姓鐘的現在何處?”

文笙一哂:“我也想知道。”

譚錦華陰沉着臉沒再說話,他突然插進來問這一句,也不知是不是信了文笙的話,懷疑鍾天政在暗中搗鬼。

譚家餘人都沒有作聲,只聞腳步咯吱,沉默着往西而去。

走不多久,厲俊馳詫異道:“這是要去西峰麼,今天的鬥樂在西峰進行?”

譚二先生道:“不錯。”

“這是因何,西峰本已險峻,再加上這麼大的雪,一不小心便會跌落山谷……”

譚老國師本不想搭理厲俊馳,誰知他質疑起來沒完,聽到此處冷哼了一聲:“一不小心?不會小心些麼!”

文笙示意厲俊馳不必說了,對方挑西峰作爲鬥樂之處,必定有着他們的考慮,最大的可能是那裡無法打埋伏,藏不住人,要說到了譚夢州這種程度,還會忌憚的,就只有《連枝》了。

事實也確是如此。

之前景傑、厲俊馳等人跑來順金查探地形,譚家這邊也來了不少高手,若非紀家軍的斥候們機警,雙方當面遇上都有可能,那邊不是傻子,自然也有所察覺。

譚夢州擔心到時候文笙又故技重施,派人悄悄藏匿在鬥樂之處,山洞地穴防不勝防,不用多,只要兩三個,自己便會陰溝裡翻船。

所以他乾脆把鬥樂定在了西峰進行。

文笙到了地方一看就明白了。

也不知譚家怎麼找到的,矗立在衆人眼前的是一塊巨巖。

這巨巖三面陡峭,一面是緩坡,可供人沿着坡走到石上。石質堅硬,巨石附近寸草不生,雖有積雪覆蓋,也一眼能望過來,這周圍連個洞穴也沒有,別說藏人,連只兔子都藏不住。

譚家侍從早將緩坡及巨巖上的積雪收拾乾淨。

譚夢州接過琴來,伸手道:“就在上面,請吧。”

譚二先生溫言對厲俊馳幾個道:“我父和顧姑娘在上面鬥樂,咱們離開這裡,換個地方觀戰。”

之前譚家人到是沒想到文笙只帶了這幾個人過來。

厲俊馳目送譚夢州和文笙上崖,心中擔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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