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的時候,何陽終於懷着期望踏上縣裡派來的汽車。胸前戴着大紅花的他顯得非常英武帥氣,眼裡噙着淚花但帶着笑容向窗外的親朋揮手告別。
他的老媽已經哭成淚人,他老爸何士奇好多了,只是揮手,卻一句話也不說。
該說的早都說完了。
和何陽交好的一些同學都來送行了,唐求自然不例外,班主任陸老師也來了,很多人。
薛小鮮也從家裡趕來,這是個很好的藉口,又能與唐求在縣城裡玩一玩了,難得的機會。不過看着何陽走,還是在這種氛圍下溼了眼眶。
其他同期入伍的新兵親朋和他們一樣,有說有笑有哭有鬧,真的是歡樂與悲傷並存。
“有事看看我爸媽…我到部隊會給你寫信打電話…”人聲太嘈雜,他的話有些聽不清,但唐求仍然從他的口型猜到他說的是什麼,鄭重地點頭表示聽到了。
結交了這樣的好朋友,值得!
就在兩天前,許欣來找他,主要是關於他姐姐的事,怪自己不說,她還是聽何陽說才知道的。
那時候才知道何陽背地裡已經幫他把事情說了,也請她幫忙替唐娟找份工作或者找關係留在電子廠。
這個忙她怎麼會不幫?直接找到老爸,要他無論如何幫這個忙。許晉雖然狐疑,還是一個電話打到電子廠趙舉那裡,他們關係原本就莫逆,這種事本就是小事一樁。
趙舉也沒多想,一個會計麼,就讓辦公室曹主任處理了。
這下曹主任倒難辦了。
本來,那個第一批下崗職工名單是沒有唐娟的,畢竟當初也是走了關係才進來。可是趙廠長的公子親自和他說要把唐娟的名字添上去,他只能照辦。
現在直屬上司發話,他趕緊通知趙磊。
趙磊能有什麼辦法了?他的辦法都來自於老爸。他只是奇怪,唐求哪來的關係可以直通老爸?
不管怎麼說,唐娟是高興了,因爲廠裡特別安排人通知她,她不用下崗了,即刻上班。
能在城裡保有一份工作,確實是值得慶賀的事,連老爸都驚動了,一連聲催促她走,雖然現在工地上忙得不可開交,她在能頂不少事。
送完何陽,唐求、許欣、薛小鮮等一撥何陽要好的同學和何士奇夫妻倆說了一會話,安慰了他們一會之後,許欣非要唐求帶她到唐人傑的工地轉轉。
唐人傑分包建宿舍樓項目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但是什麼都沒有說,可能是心大吧。
怎麼辦?還有薛小鮮呢!他們之間的相處隱藏的很好,她還在旁邊,和許欣玩算怎麼回事?
好在薛小鮮聰明,也順勢央求唐求帶她們一起去玩。許欣本來也有些打怵單獨和唐求去,便欣然答應。另有家住城裡的兩位同班女生和薛小鮮玩得好的也一道去了,反而讓唐求很滿意。
這樣就不突兀了,也不會太尷尬。
唐人傑的工地正熱火朝天,看得出來老爸很上心,不但唐求認識的施工隊的骨幹都在,還招了十幾個新手,有條不紊。
設備也鳥槍換炮了,架着的兩臺新攪拌機不停地轟鳴,給整個區域帶來勃勃活力。
很多人都是唐求的叔叔伯伯,見他過來,都笑着打招呼。不單單因爲他是老闆的“太子”,還有他身邊的四位女孩,其中有兩位真是太亮眼了。
唐求也嘴上熱情,手上也沒閒着,一一敬菸。
薛小鮮等人便很佩服,怪不得剛剛他在路邊買了兩包煙,還以爲他染上了抽菸的壞毛病,原來在這兒了。但是看他很老練的發煙寒喧,很懷疑這就是在班上好幾年都低調沉悶的那個唐求?
唐人傑的效率確實很高,開工才十天的功夫,一層已經快見頂。從露出的鋼筋和堆積如山的水泥袋來看,他的工程是足料的。
只是一眼掃過工地,沒發現唐人傑。
“周叔,我爸呢?”他問一個大工,他們村上的,也是老爸帶出來的。
“喏,在那邊大篷裡,剛剛質監站的人來了。”老周指着那邊的篷子說。
“哦”,唐求也沒在意。
質監站在施工過程中完全就是老大,舉凡工程質量問題、施工現場安全問題及工程資料臺賬的建立,比如說混凝土澆搗後的質量,有無蜂窩馬面等現象,施工現場配電箱、腳手架搭設是否符合規範要求、施工現場垃圾是否清理乾淨及工程資料報驗是否與工程進度同步…等等都在它的管轄範圍。
施工單位和它就是老鼠和貓的關係,當然,很多貓沾了腥就有了貓膩,於是就有了豆腐渣工程。
唐求相信老爸的爲人,不敢說做工有多標準,但豆腐渣工程這事肯定和他沾不上邊,做事即人品。
“天熱,你們也到篷子裡避避太陽,我給你們找點水。”他對幾位女生說。儘管條件簡陋,該有的禮節也是要的,畢竟遠來是客,人家又都是小姑娘,可不能像那些幹活的男人一樣被曬壞了。
“不用!”薛小鮮趕緊拒絕。施工現場那麼亂,她們就不想再在這裡添亂了。
“我先找找看,有礦泉水就拿,沒有就算了。”
唐求邊說邊走。其實這邊倒是常備有燒好的一大桶茶水,但是因爲環境不好,怕她們嫌髒,這也是他得人喜歡的原因之一,有眼色、能設身處地爲別人想。
大篷是施工隊的生活區,既管休息又管吃住。如果這邊沒有水,就只能到旁邊買了,剛纔來的時候應該買點的。唐求走過來,正聽到裡面有人在說話:
“你這邊不合格的地方太多了,趕緊給我停工整頓!”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聲色俱厲。
“王同志,您看我這裡也是第一次接這麼大的工程,一些要求和規定不理解得不夠完全,但是我用的材料都是貨真價實的。王同志經驗豐富,來我們這裡指導,我是虛心接受熱烈歡迎!您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儘管指出來,我馬上改正!”
這是老爸陪着笑臉的聲音。
“沒能力接這麼大的工程就不要硬接!知道對要求和規定理解得不完全還敢帶病作業?誰家的材料不是貨真價實的!這是施工單位應該做的事,你也拿來跟我邀功?”
那個聲音官腔十足,對唐人傑的客氣,他竟然當作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