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水。
無論任何的季節,夜晚總是有着幾分的冷清的。
宇文戎烈帶着三千精兵,落腳在一片樹林之中安歇,篝火早已冉起,而宇文戎烈正坐在篝火旁吃着野味,比起乾糧來,這個更合胃口。
已經安營紮寨近一個時辰了,胡耀威還是沒有到,宇文戎烈不免有些失望。
那一百三十的軍棍,想來是叫胡耀威好生的承受了,從聲音上來判斷,胡耀威可是實打實的捱了,倒是也有幾分骨氣,沒有痛呼出聲。
可皮開肉綻是免不了的,宇文戎烈自是知曉的。
遠遠的,看見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來,宇文戎烈勾起脣角輕笑了起來,自是認得出那是胡耀威。
果然是有些血性,如此的重傷,且能不丟盔棄甲的減輕負擔,宇文戎烈很是滿意。
“太子殿下,屬下來遲。”胡耀威冷着聲說話,額頭上的汗珠兒不停的滾落着,顯然是正在承受痛楚。
見胡耀威挺直了身子站在面前,宇文戎烈也不多廢話,直接將一隻野雞腿扔了過去,淡淡道:“吃好了便休息,三個時辰後啓程。”
宇文戎烈這話,不知是在說給胡耀威聽,還是在吩咐其他將士,話落修長的腿一旋,便直接躺在火堆旁小憩了起來,哪裡有太子的嬌貴。
見宇文戎烈如此的豪放,胡耀威眸子裡流露出一絲的讚賞,或許是他對宇文戎烈有偏見,自從知道宇文戎烈的過往後,便以爲這位太子殿下是嬌貴慣了的,難以擔當帶兵的重任。
“胡參將,這是療傷的藥。”一個士兵走了過來,將一瓶藥粉遞給了胡耀威,目光朝宇文戎烈那邊看了一眼,顯然是怕宇文戎烈發現。
在軍中,胡耀威雖然官職不高,但卻是深得軍心的,從這個士兵的關心便能看得出來的。
“自己留着用吧。”胡耀威挑眉一笑,卻只是心靈了。
當兵年頭多了,自是要隨身帶些藥品的,這可是在戰場上保命用的。
而胡耀威又怎麼會說,他是用了藥,又歇了一個多時辰,待傷口有所好轉之後才追上來的。
雖然在較勁,但胡耀威不會傻到太過爲難自己的,這是做人的基本啊。
側着身子,胡耀威就躺在宇文戎烈不遠處。這深林之中,到了夜晚寒氣便重了起來,躺在火堆旁睡一會,倒是舒服極了的。
而胡耀威才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大抵是真的累極了,宇文戎烈這才擡起眼簾朝他望了過來,只見胡耀威的鞋底已有一處磨漏了,倒是真的很有骨氣,竟一路走着追上來。
不過,考驗纔剛剛開始罷了,宇文戎烈可不會如此的便接納一個人做他的左膀右臂。
夜,都是一樣的清冷,即便不在同一處,卻也仍是這同一片天空之下。
大長老站在院子中,吸取着月的精華,年紀大了便是難以入睡。
而今晚,難以入睡的不僅僅是大長老,還有上官婉兒。楊紫昕昏迷了,她這做母親的如何能不擔心呢。
就算明知道以楊紫昕的身子和功夫,是不會因曬幾個時辰的日頭而昏迷了幾個時辰,上官婉兒還是不禁的要心疼着。
這孩子,就是如此的倔強,做事的時候,有時會不顧慮自身的安危,只想着得到想要的結果,比她勇敢多了。
“若是她乖乖的隨我回夢族去,便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大長老開口,帶
着幾分的不悅。
雖是與楊紫昕不親近,但楊紫昕畢竟是他夢族的嫡系,是未來的夢族首領,如今卻被別人刁難着,大長老如何能不怒?
“只怕,夢族族人,亦不會讓紫昕有愜意的日子過。”上官婉兒平靜的道出這個事實來,脣角露出一抹苦笑來。
當年,她在夢族所承受的一切,並不比楊紫昕現在的苦少,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有了大義的藉口罷了,卻也不曾好過過。
否則,上官婉兒如何能偷逃出去,意外的嫁給了楊承宗這個南國的男子呢?
聽得出上官婉兒話語裡的苦澀,大長老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不管上官婉兒是否允許,也不論楊紫昕有多排斥匡復夢族之事,這便是命。她們母女流淌着夢族百毒不侵的血統,便不能逃離這樣的命運。
“紫昕,孃親相信你會化解這一切的,孃親也會看着你幸福。”上官婉兒擡頭望着天空中的明月,輕聲的說着。
身爲母親,在女兒受苦的時候不能陪在身邊,她的心是多麼的痛啊。
可是,女兒長大了,總會有自己的思緒,有自己的處事之道,上官婉兒自是不能干涉其中。
鳳儀宮。
位於西側的一處廂房內,宮女們不敢閤眼的守着,雖然楊紫昕至今昏迷不醒,卻無人敢怠慢。
這位楊姑娘可是太子殿下未來的正妃,即便皇后娘娘不中意,可靖安帝身邊的三順子親自將楊紫昕送到鳳儀宮來,並且傳了御醫前來問診,而靖安帝又命人送來了補品,可見對這位準兒媳婦是掛心的。
只是,身爲鳳儀宮的婢女,這下宮女倒是真的難爲了。
而楊紫昕哪裡知道衆人的心思,不過是太困了,在感受到三順子的氣息後,便身子一軟,本是想要裝暈的,結果一覺睡到這個時辰,還未睡飽。
有三順子保駕護航,楊紫昕倒也不怕有誰敢對她動手,就算是純孝皇后想要她的命,也不會笨到在這個時候的。
只要不毀了她的身子,楊紫昕便無所畏懼,這天下的毒對她都是無用的。不僅僅歸功於百毒不侵之身,更是楊紫昕自己研製了藥丸,能夠對抗的不止是百毒。
“母后,這楊紫昕欺人太甚,不止一次的對兒臣不敬,難不成就這麼的便宜了她,還要當作貴賓來對待?”沅沫公主氣呼呼的說着,對楊紫昕的仇怨可是如滔滔江水一般,除非是楊紫昕死,否則她的仇恨怕是消不了了。
“沅沫,成大事者,豈能爭一朝之勝負呢。”純孝皇后倒是好脾氣,對沅沫公主的火氣,僅是一笑置之。
這個女兒,多年來都不曾讓她省心過的。
只是,純孝皇后卻不曾責備過半句,能有沅沫陪在身邊,便已經是大幸了。
“母后,兒臣就是忍不下去。”沅沫公主揪着身旁的一盆花,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時間,這盆花已經沒有了可以觀賞的價值。
見沅沫公主如此氣惱,純孝皇后呵笑着,只是無奈的搖搖頭。
沅沫公主雖然是有些心機的,但閱歷並不多,也不會掀起多大的風浪,純孝皇后自是不會去理會。
倒是楊紫昕,這個女子能夠在烈日下曬幾個時辰而巋然不動,即便是沅沫公主前去挑釁,亦是無動於衷,不能小覷了。
哪裡知道純孝皇后心中的打算,沅沫公主甚至不知純孝皇后是打算讓楊紫昕此番進宮便再沒機會活
着走出去的。
只是,做事要講究手段,純孝皇后絕不會如沅沫公主這般急躁。
被困在屋子裡,已經不知有幾個時辰,黛兒同樣的滴水未進,她已經不確定是否有人會記得她的存在,將她放出去。
但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楊紫昕沒有尋她,想來是出事了。
“女主子,你一定要撐住,否則太子殿下會難過的。”坐在門口,黛兒環抱着身子,輕聲的自喃着,卻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而楊紫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夜,越發的深了。
可是,在皇宮之內,有着的不僅僅是夜的清冷,還透着死寂。
在這金子打造的宮宇之中,每個人都各有心思,即便是再如何心思剔透之人,能夠在皇宮裡活下去的,必定都有着各自的算計。
千夢宮中,林妃命人將小公主抱下去,自己則是走到靖安帝身後,爲他揉捏着肩膀。
就算是貴爲四妃之一,可林妃在靖安帝面前也只是個小女人,這些伺候的活從不會讓宮女來做,可以說她是以夫爲天,也可以說林妃懂得防範。
在後宮之中,皇帝寵幸宮女的事情時有發生,但在千夢宮內,卻從未有這樣的機會,甚至靖安帝都不曾記得哪個宮女的容貌。
“皇上進來很是疲累,要多顧着龍體啊。”林妃柔聲的說着話,雖是個孩子的母親,可那聲音卻如少女一般清脆。
“朕最近是忙了些,也少到你這裡來,可有想朕?”靖安帝合着眸子,享受着美人兒的服侍,可心裡卻是沒有半分的暖意來。
不論在哪個妃子的寢宮,靖安帝都展現出一個男人應有的關心和***來,讓衆妃嬪對他死心塌地,爭風吃醋之事不斷髮生。
但是,靖安帝卻只是冷眼看着這一切,除非牽連到前朝的事宜,從不曾插手處理過。
可靖安帝的心裡,卻只有一個女人,即便是去世了多年,亦不曾忘懷過,那便是宇文戎烈的母妃。
“皇上是臣妾的天,臣妾如何能不想念的呢?”林妃柔聲的說着話,手下的力道亦是如此的輕柔。
只是,靖安帝的身子卻明顯的一僵。
這麼多年來,唯有靖安帝自己知曉,他對林妃的寵愛,是因爲她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或是一句話語,與那個被他深深藏在心裡的女人竟是如此的相似。
可再如何的相似,她終究不是她啊。
“對今日之事,有何看法?”靖安帝轉移了話題,每當想起鳶妃,便不願再故作有情。
感受到靖安帝的變化,林妃眸子微垂,將一抹傷感掩下,卻還是柔聲道:“皇上不方便去處理後宮之事,但楊姑娘卻是殿下心中最重要的女子,這事怕是複雜了。”
在外人面前,林妃總是有些單純的,好似沒有心機。
可在靖安帝面前,林妃卻又是另一種。雖然柔和的如水,可林妃卻總是可以與靖安帝多談談心的,比如靖安帝經常會爲一些她的意見,包括朝政。
“小公主也大了,也該是學習宮中禮儀的時候了。”靖安帝意味深長的說着,拍拍林妃的手,讓她坐到身邊來,犀眸盯在林妃身上。
“是,臣妾知道了。”林妃淺笑着回話,如何能不知靖安帝的用意所在呢。
這趟渾水,由不得她不去趟了,惟願這也是太子登基後,能夠善待她們母女的理由,林妃只能如此期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