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鐸望着肖芒,漆黑的雙眸中倒映着清冷的月色,透着一種說不清的意味,令肖芒心口猛地一顫。
“是不是要和我說去特種大隊的事?”她壓下心頭的不安,勉強笑了笑,“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會等你,就一定會等。”
莊鐸忽地轉開頭,躲開了她的視線,同時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起。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知道你會等我。可……可要是有一天……要是我回不來……千萬別再傻傻的等……”
“你什麼意思?”
肖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脣上的線條倏然繃緊。
“我這次去特種大隊,其實……是帶着任務的。”
“任務?什麼任務?”
肖芒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涌,問出這句話時,她有一瞬間的不真實感。
莊鐸沉默了,半晌後他才低聲道:“對不起,部隊有保密紀律,太具體的我不能說。但……任務有一定危險,而且要去邊境執行,所以……我擔心如果有萬一……”
“有一定危險?”肖芒脣邊浮上一抹虛弱的笑,“你別想騙我,根本就是很危險,對不對?”
莊鐸沒有回答。
然而答案卻已然明瞭。
肖芒緩緩閉上了眼,壓下了眼底涌動的潮氣,她感到頭部一陣眩暈,腳下跟着一趔趄。
緊接着她便感到自己跌入了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同時莊鐸隱忍着情緒的低啞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肖芒,對不起……之前怕你擔心,我原打算瞞下來。可考慮再三,還是覺得該把實情告訴給你。對不起……”
眼淚終於不受控地從肖芒眼眶中滑落。
她反手回抱住莊鐸,將頭埋在他胸前,放任自己肆意地啜泣起來。
就算再堅強,她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女人,面對這種近乎於生離死別的時刻,她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痛苦。
放肆地哭過一場,過了許久,待暈眩的感覺過去,她慢慢睜開眼。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已經想通了很多事。
前世被何文明弄得遍體鱗傷,這一世她原本已做好了再也不沾染男女之情的準備,可莊鐸的出現打破了她的預想,點亮了她原本晦暗的復仇之路。
如果沒有莊鐸,這一世她或許會任自己孤獨終老。
她這一生,只認定這一個人。
即便他不在了,依然只有這一個人……
“大爺大娘知道嗎?”
她聽到自己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問道。
莊鐸身體僵了下,接着搖搖頭:“我媽是一點都不知道,我爸那裡,他身體不好,我不敢全部告訴他,只透露了一部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好。”肖芒擡頭注視着他,“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大爺大娘那裡,不要再告訴他們。你不在的時候,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裡的事你不用操心。”
莊鐸眼眶也紅了,定定看着她:“我知道你會照顧他們的,我只是擔心你……”
“不用擔心,我沒事。你早該和我說實話的,若是你不告訴我就……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肖芒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顫音。
莊鐸又重新將她摟進懷裡,伏在她耳邊道:“肖芒,我答應你,我會拼盡全力好好的回來見你。”
肖芒緊緊閉上眼,強忍住又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我等你。”
兩人又默然相擁了許久許久,才分開,莊鐸將她送到了家門口,看着她進了院子鎖好院門才離開。
那一夜,肖芒翻來覆去始終睡不安穩,睡夢中不時會出現莊鐸的面孔,一會兒他滿臉是血的在戰場上搏殺,一會兒他安然無恙地站在她面前,笑着說我回來了,一會兒又見到他躺在醫院裡,面無血色人事不知。
天才剛矇矇亮,肖芒就醒了過來,一看錶才五點半。
她起身胡亂披了件衣服,擡眼望見窗外初露微熙的晨光,怔住了。
窗外的天空,預示着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可新的一天開始,昨夜的一切卻恍惚得仿若並非真實存在。
肖芒無意識地擡左手掐了自己的右手一把。
疼,很疼。
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不是在夢裡,也不是她的幻覺。
莊鐸真的要離開,要去特種大隊,要去執行九死一生的危險任務。
這一刻,她忽地有種衝動,想要馬上見到莊鐸。
讓自己知道,他還好好的。
可隨即她苦笑了下,時間太早,估計這會兒他還沒起牀呢。
這段時間參加演習,他一定都沒休息好,還是讓他多睡會兒吧。
能睡到自然醒的日子,於莊鐸來說是種奢侈。
肖芒不想讓自己靜下來,一靜下來心裡就亂糟糟的難受,她去廚房給壓着火的竈臺重新添了柴,想了想後,洗過手開始和麪,剁肉餡。
她打算蒸點小籠包,一會兒送到莊家去,給大家當早餐。
尤其是莊鐸,他下次要再吃上自己做的小籠包,不知是何時了。
肖芒晃了晃頭,閉了閉開始氤氳的雙眼。
不能再哭了,她要堅強起來。
莊鐸在家待不了幾天,這兩天裡她會好好陪着他,盡力給他做些可口的飯菜,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小籠包上屜放在鍋裡蒸上後,肖芒在圍裙上擦了把手,想擇幾把韭菜再炒個韭菜雞蛋。
卻在無意間視線晃過窗外時,從院子柵欄的縫隙裡,隱隱約約望見了一道熟悉身影。
她心裡猛地一跳,脣邊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意,趕忙推開門衝進了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