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一零八、抉擇
被蘇乾一腳踹開的記者來自一個地方小報,沒什麼職業素養,灰頭土臉的站起身後,就把這事添油加醋的報了出去。
沒過多久這事就在外面沸沸揚揚傳開了,一時之間,蘇乾再次成爲焦點，但風評卻是急轉直下。
lmon的手機到後來嗡嗡嗡的震個不停，安撫的拍了拍把臉埋在掌心已經平靜下來的蘇乾,他讓楊華在邊上看着他，急匆匆的出去了。
新聞裡報道的那麼誇張，李謙赫家裡人沒理由不知道。
先父母一步趕到醫院，李茜寧急促的腳步在看到一個頹然窩在椅子裡的身影時,慢了下來。
她前不久也在那個地方坐過，那種整個人像是被叉起來放在火上烤的難捱的煎熬感，她深有體會。
她看了新聞，照片上蘇乾抱着他哥時臉上那種瘋狂中夾雜着恐懼的表情，讓她確認了她哥在蘇乾心裡的地位。
相信蘇乾現在心裡比她還難過，李茜寧放輕腳步坐到他身邊，學着他前躬身體雙手合十撐住下巴，輕聲說了一句：“他一定會沒事的。”
蘇乾一動都沒有動，臉深埋在掌心中，像是死了一樣。
“他肯定沒跟你說過一件事，”李茜寧也沒轉頭，兀自說着，“礙於你們男人的面子。他高中時候因爲見義勇爲差點丟過一次命，幫別人抓扒手，結果那人手裡有刀，一刀子下去，差點把他捅了個對穿，當時送進醫院的時候，真的是渾身都是血，我媽是沒看到那個場面，不然一準能暈過去。”
李茜寧側過頭，看了蘇乾一眼，繼續說：“當時醫生來來回回的跑，真的是要嚇死我們了，在所有人都以爲他要活不了的時候，結果他就那麼活下來了。後來我媽帶他去算了個命，找的一個特別靠譜別人都說準的道士，算出來我哥是有福之人。能活到八十多，今年他才25，所以一定不會有事的。”
話音落下，李茜寧盯着蘇乾看了一會兒，注意到他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似乎是在抹去眼角的眼淚。
知道他是聽進去了，她擡起頭看着手術中幾個字，擔憂的皺起了眉。
等李父李母兩人急匆匆從北京趕回來，李謙赫已經從手術室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原因也知道了，是李謙赫喝的那瓶水有問題，摻了不少強力膠水，才讓他出現了那樣的症狀。蘇乾當時是從那些姑娘們捎過來的水裡拿的，把休息室裡全部的水，包括蘇乾留在臺上的那瓶，都帶了過來，檢測出來全部都有問題。
這不是一起簡單的事故，而是有人在針對他。
瞭解了這個，蘇乾坐在李謙赫病牀旁的凳子上，盯着自己的右手，恨不得把它剁下來扔了！
就是這隻手！手賤遞給他一瓶水！如果當時他沒有那麼做的話，那麼李謙赫就不會躺在這兒了！
“你別自責了，”李茜寧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看了看臉色蒼白卻一臉平靜的她哥，拍了拍蘇乾的肩，“如果當時是你喝了水躺在這兒，我哥心裡會更難受的。”
蘇乾從手術室到現在一直沒說過話，對李茜寧的話也沒什麼反應，他就只是盯着自己的右手，然後另一手生怕李謙赫消失不見的死死拽住他的被角。
知道他這樣的狀態不對，但李茜寧又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纔有效，只能無奈的嘆口氣，然後在旁邊看着，別再讓蘇乾出狀況。
站的有點累，李茜寧動了動剛準備換了個姿勢，就在門上的玻璃窗前看到兩張熟悉的臉。
心猛的跳了一下，李茜寧急忙直起身，還沒走幾步，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了。
李謙赫住的是一間雙人病房，兩張牀之間用個簾子隔着，沒什麼**可言。因爲隔壁牀的人出去遛彎去了，病房裡現在就只有他們幾個人。
步履匆匆的衝進來，李母先是關心了下兒子的狀況，緊接着就直起身，看向了蘇乾。
“麻煩你跟我出來一下，”她已經從醫生那裡瞭解了整件事情，雖然也看了新聞，但這不代表她會讓這麼一個靶子繼續留在李謙赫身邊，“我有事要和你說。”
“媽，”李茜寧猜得到她媽要說什麼，急忙出聲制止，“我哥還沒醒，您要說的先放放吧。”
“輪不着你說話，”李母轉頭看向李茜寧，眼神凌厲， “你從開過年到現在私底下搞的那些事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別以爲我不知道！”
“什麼是私底下搞的那些事！”李茜寧被李母的言辭深深的傷了，皺起眉，她上前一步，忍不住想要理論，“我做那些還不是爲了搞清楚當初那事，您覺得我丟人了，可你考慮過我個人的想法嗎？我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我難道就是自願的嗎？”
“你說什麼？！”李母壓根就沒想到李茜寧會在這時候跟她頂嘴，面子有些掛不住的同時，憋在心裡的那股怒氣眼看着也有要爆發的傾向，“你再……”
“阿姨，”蘇乾站起身，打斷了李母接下來的話，衝李茜寧緩慢的搖了搖頭，他鬆開手裡抓着的被角，看了李謙赫一眼，然後把視線移向了李母，“出去說吧，他還要休息。”
這句話讓李母即將脫口而出的尖銳話語一下斷在了嘴裡，閉上嘴，她臉色難看的瞪了一眼李茜寧，轉身朝門外走。
蘇乾跟着走了過去，關門的時候，他又看了李謙赫一眼，同時也看到了李琛走向了李茜寧。
“和小赫分開，”李母一路不回頭的直接直接病房樓道末尾，然後轉過身，目光比剛纔在病房裡還要凌厲百倍的看向低着頭的蘇乾，“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們必須分開。”
“如果我說不呢？”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蘇乾擡起頭，回視了過去。
短短几個小時，他體會了他從來沒有體會的紛雜情緒。上一世他死的時候他都沒這麼害怕過，可下午那會兒，就在李謙赫倒下去的時候，他才真真切切體會到了恐慌是什麼滋味兒。
今天這事是他的錯，他不會否認。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再發生，但他也不會就這麼聽從李母的話乖乖鬆手。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李母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之前還算冷靜的表情全然崩盤，“你都把他搞成這個樣子了！你不放手還想怎麼樣！要把他弄死嗎？！”
“我沒想，”蘇乾表情看着很冷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木然，“今天這事是意外，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你怎麼能保證？！”來往的路人因爲李母高昂的聲音看了過來，但很快就被李母瞪得快步離開，“針對的人本來就是你，跟你繼續在一起，他遲早會被你害死！”
“我不會！”蘇乾皺起了眉，眼神中隱約有了煩躁，“我不會再讓他出事！我也不會離開他！”
“我不相信！”李母朝蘇乾走了一步，眼睛赤紅的吼道，“我瞭解過你了！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孩子！你得罪了那麼多人！小赫在你身邊怎麼會安全！你又拿什麼保證！”
李母這話突然讓他想起之前看的資料，威爾遜三個字閃着紅光在他眼前飄過去，上一世那黑洞洞的槍口也冒了出來，讓蘇乾張口了，卻沒能發出聲音。
“我不會再給時間等你們了！你好自爲之吧！”
李母厭煩的看了他一眼，蹬蹬蹬踩着高跟鞋，想躲避什麼髒東西一樣快步進了病房。
挪動腳步走到窗戶那裡，蘇乾望着遠處高高矮矮的建築物，在心裡問自己。
是啊，你連你自己都保不住？又要拿什麼保護他？
李謙赫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
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慘遭清洗處理的胃部。
手被人握着，記起昏迷前蘇乾倉皇失措的臉，李謙赫還以爲是蘇乾，側過頭去看卻發現是他的媽媽。
心裡一瞬間有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愧疚掩蓋了過去。
不敢弄出動靜吵醒他媽，李謙赫左右環顧了一圈，在牀頭的櫃子上看到了他的手機。
看了看趴在牀上休息的他媽，李謙赫伸出手臂，剛要摸到，手機就被人取走了。
李謙赫扭頭看過去，露出了一個笑：“媽？你醒了？”
“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醒我？”李母柔柔的笑了笑，端給李謙赫一杯溫水，然後把手機放到了一邊，“你剛醒，就別急着看手機了。”
“哦，”沒辦法直說，李謙赫在他媽的幫助下坐起身，端着水喝了一口，問，“我在醫院呆了幾天啊？”
“一天了，”李母理了理頭髮，坐到了牀邊，摸了摸兒子沒什麼血色的臉，“是不是餓了？要吃什麼？不行，我還得去給你問問醫生。”
“沒事，還不覺得餓，”李謙赫的重點不在這兒，又喝了一口水，他有些小心的問，“我記得是蘇乾把我送來的，他人呢？”
李母臉上笑容僵了一下，動作很快的朝門口看了一眼，緊接着又很快轉回視線，笑着說：“沒見啊，我來的時候就只看到了茜寧。”
“哦……”李謙赫敏銳的捕捉到了他媽的眼神，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麼，卻又具體不知道都有些什麼，他也不好繼續問下去。端着水杯又喝了幾口，李謙赫就覺得不太舒服，便又躺下去了。
一下午李母都留在他身邊照顧他，讓他想找個機會出門看看都沒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他媽說要回家做飯，結果又是他爸來換班。
“茜寧呢？她去哪兒了？”李謙赫不甘心的問。
這事鬧這麼大，自家兒子和蘇乾的關係，李琛想不知道都沒辦法。一眼就看透了李謙赫的心思，他卻沒像妻子一樣裝不知道，而是直接說了：“你媽不讓她來，在家呢。”
瞅着李謙赫欲言又止的一直往門外看，李琛嘆了口氣，說：“他剛走，在那兒坐了一天了。”
李謙赫倉皇的收回望向門外的視線，瞪大眼睛看着李琛：“爸，你、你？！”
“我們都知道了，”李琛點了點頭，笑了一下，“你小子這個戀愛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啊。”
李謙赫聽李琛這個語氣，眼睛亮了亮：“爸您沒不同意？！”
“我是不同意，”李琛頓了下，看着李謙赫眼睛暗了下去，笑了下，繼續說，“但是又有什麼用？是你談戀愛，又不是我。隨你，你這麼大了，不過，你媽的態度，”他聳了聳肩，“你要知道。”
“嗯！”李謙赫忍不住伸手抱了下李琛，“謝謝爸！”
“那我，”李謙赫緊接着就問，“能給他打個電話嗎？”
李琛把他的手機扔過去：“隨你。”
“ky1，看看。”
等蘇乾坐好後，約瑟夫把手裡的檔案袋遞了過去。裡面是一沓照片，拍的十分清晰，全是他和李謙赫在一起的，各種時間，各種地點，甚至還有兩人在牀上的。
蘇乾看得出都是偷拍，皺着眉說：“這是從哪兒來的？”
“之前和你在機場發生衝突的那個《娛樂時報》記者，”約瑟夫坐到蘇乾對面的沙發上，“跟蹤了你幾個月偷拍的，臨發前被我們攔下了。”
“ky1，如果沒被攔下，”約瑟夫看着他說，“這東西見報了，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
蘇乾這兩天想了很多事情，關於保密，關於保護，關於報復，讓他一耳朵就聽出約瑟夫話裡有話：“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那好，”約瑟夫起身拿起辦公桌上一沓資料，坐到了蘇乾隔壁的小沙發上，“我知道你最近在查這個，我這份是最詳細也是最真實的，你先看，看完我們再聊。”
蘇乾對約瑟夫掌握他的行蹤並沒有太多驚訝，內心堡壘早在這段時間加固許多，蘇乾面色如常的接過資料，一頁頁翻看起來。
“我聽比爾說了，”約瑟夫看着蘇乾盯着巴倫的照片看，講解道，“你在倫敦已經見過了巴倫。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他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昨天的事不是他做的，可不能保證下一回就不是他了，就算你什麼都不做，你的處境也很不安全，你明白嗎？”
蘇乾盯着照片裡巴倫背後的亮黃色法拉利f43o，對此深有體會：“這輛車是他的嗎？”
約瑟夫探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是，他很喜歡這款車型，只開它。”
“只開它？”蘇乾抓着檔的手不斷縮緊，視線落在車上思考了很久，他纔再次開口，“如果我答應和你合作，那我能得到什麼？”
“你想要的一切，”約瑟夫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想法，但是你現在並沒有實現的能力。如果你迴歸家族，這些你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更不要說平息外面那些負面消息。最重要的，巴倫會忌憚，明面上的動作會少很多，你的生命安全會有一定保障。”
“哦，對了，說到這裡提醒你一句，你要離開這裡去倫敦，同時，要和李謙赫斷了聯繫。”
蘇乾這兩天被這些話包圍着，一聽整個人就要炸：“爲什麼！”
“如果你真的在乎他，”約瑟夫攤了攤手，補充道，“等你再瞭解巴倫一些，你就會知道他是個不擇手段的人，爲了牽制你，他什麼都做得出來。當然，我只是提個醒，你也可以選擇繼續這種關係，然後讓巴倫把他當成靶子。”
約瑟夫這番話讓蘇乾沉默了。
腦袋裡很亂，蘇乾看着手裡的資料，想着病房裡的李謙赫，拿不定主意。
“給我點時間思考。”蘇乾在心裡盤算了一會兒，開口。
“好。”
“我想要帶走這張照片。”臨走前，蘇乾彎下腰從裡面抽出一張照片，衝約瑟夫抖了抖。那是一個下面簽着“ky1”名字的男人照片，柔軟的金髮，琥珀色的眼球，挑高的眉形，除了眼部，蘇乾和他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當然！”約瑟夫做了個請君隨意的手勢，“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公司要開新聞發佈會，到時候請給我答案。”
李謙赫的電話蘇乾沒有接。
但他卻去了醫院。透過玻璃窗盯着已經睡着的李謙赫看了一會兒，蘇乾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看着手裡的照片，面有掙扎。
第二天，蘇乾從長凳上腰痠背痛的站起身，頭重腳輕的踉蹌了一下，才站穩。
使勁用手抹了把臉，蘇乾走到病房窗玻璃往裡面看了一眼，對上了李謙赫望着病房門發呆的眼神。
看着那雙眼睛晃了一下，然後猛然亮起來，蘇乾不自覺勾起脣角笑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
問了下李謙赫的情況，簡單又聊了幾句，蘇乾沒待太久，就起身離開了。
下午在家裡被韓越找上門，蘇乾看着韓越手裡和約瑟夫版本不同的他和李謙赫的照片，特別想一拳揮在他臉上。
“只要你能陪我一個禮拜，牀上任我擺佈，”韓越得意的看着他，“你和李謙赫的關係就不會被曝光，我還能幫你解決你的負面新聞。”
“做夢吧你！”不屑的啐了一聲，蘇乾往後退了一步，一擡手，把門直接拍向了門檻上的韓越。
沒再去醫院看李謙赫，蘇乾窩在家裡又想了一天，坐在臥室的牀上撥通了約瑟夫的電話。
“那件事我答應，但在這之前，你要再幫我處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