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是御醫,身份特殊,各宮妃嬪的寢宮也是可以進的,但是慈航齋是庵堂,裡面都是女尼,對於男女之妨看得甚重,所以男子不能進。
而葉疏煙也不想在慈航齋裡面見林崢,這個八角亭雖然沒什麼遮擋,但好就好在視野開闊,旁邊不能藏人,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葉疏煙叫那個內監和楚慕妍走遠些守着,她便坐在了亭中的根雕凳子上。
林崢將藥膳湯放在木桌上,先爲葉疏煙把了脈。
“娘娘怎麼突然着了風寒?”他關切地問道。
葉疏煙並不在意自己的輕度感冒:“慈航齋似乎比沛恩宮冷太多了,同樣厚的被褥,還是凍着了。不過早上喝了薑茶,吃了清粥,舒服了不少。”
林崢也對她的脈象有所瞭解,便點頭道:“娘娘正在備孕,確實是能不吃藥就不吃藥的好。這藥膳湯的藥量,下官用得十分保守,裡面也有能緩解內熱外感的藥物,略能減輕風寒症狀。”
說着,將藥膳湯盛了一碗,奉給葉疏煙。
葉疏煙端着湯碗,覺得很暖,便慢慢的喝了幾口,輕輕轉着碗暖手。
“林醫正,香囊的事,委屈你了。”她淡淡地說着,平靜無波的口氣,卻也難掩內疚。
但這次,絕對是她最後一次縱容凌暖。
林崢卻也只是隨緣般地一笑:“不就只是暫時不管御醫院的其他事務而已麼,下官難得這樣清閒,纔好專心照顧娘娘的身子。”
葉疏煙聽了這樣的話,知道林崢絲毫也沒有怪她縱容凌暖,因爲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有多擔心凌暖,有多關心她,不然又怎麼會安排他去照顧凌暖呢?
有這樣的心照不宣,確實也不必再就此事多說一個字,可是葉疏煙卻是不懂:“爲什麼凌暖這樣對你?你不小心得罪她了嗎?”
林崢想了想,道:“要說得罪,只怕是凌美人覺得下官醫術不精,或是對下官不放心,怕下官是娘娘派去專門使旁門左道令她無法得孕的奸細。”
說完,他就把那天凌暖懷疑葉疏煙的話,大致的意思告訴了葉疏煙。
葉疏煙聽了,才明白凌暖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在懷疑她,嫉妒她,甚至以爲她的得寵,是因爲接近凌暖而“近水樓臺”。
這樣的真相,讓葉疏煙越來越覺得心底一絲絲滲出徹骨的寒意。
這段姐妹之情,是徹徹底底不可能再回到當初了,也是徹徹底底死了。
林崢見葉疏煙似乎很冷的樣子,也知道這慈航齋的清修是很辛苦的,就更加搞不懂她爲什麼會來這裡。
“娘娘近來本該在宮中好好調理身子,怎麼忽然就決定來慈航齋清修呢?可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提到這個原因,葉疏煙的思緒便從凌暖的事情上收了回來,目光微微一寒,擡眸看着林崢:
“是啊,好端端的,我何必到這裡來?自然是有人嫌我礙事,於是想了這麼個法子,串通欽天監的宋柏,說帝星犯了凶煞,而我是吉星,慈航齋是守護宮方向,來此抄經禮佛就能爲皇上消災度厄,爲大漢國帶來祥瑞。”
林崢聽了這話,好像聽見了什麼無稽之談,忍不住嗤之以鼻,但轉念想了一想,他忽然明白了:“這種事情,又是太后做的了?”
太后一次次刁難葉疏煙,令葉疏煙的手被燙傷,還命鍾拾棋專門用錯藥讓她留疤,從那時開始林崢就清楚地知道太后是個狠毒的女人。
後來楚慕妍被打得渾身皮開肉綻,也是林崢醫治的,但那也是太后本來想算計葉疏煙造成的。
林崢看着葉疏煙剛來慈航齋住了一夜就已經生病,無奈又憐惜她:“爲什麼太后這樣針對你,你這樣好的人……”
說到這裡,他便恨意萌生,但知道葉疏煙不會贊成他冒任何危險去對付太后,才咬了咬牙,忍了後面的話。
葉疏煙見林崢憤恨,她卻是笑得淺淡,似並不在意:
“她怕我太得寵,將來鳳印被我掌握,她便沒有了大權,成爲一個只能曬曬太陽、數數白頭髮的老太太了。這後宮中人都太閒,有些東西若能讓自己不閒,必定要好好把握的。”
林崢見葉疏煙竟然還笑得出來,着實佩服她在這樣的逆境之下還能如此閒適安然。
“有些老人是想不開,她總要老的,何不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葉疏煙揚起了眉毛:“她也許想,可是也要宮裡的妃嬪爭氣才行。她把我打發到慈航齋,爲的就是讓別的妃嬪有機會接近皇上,爲皇家開枝散葉。她喜歡孩子,但除了母親太過強勢的孩子之外。”
說着,她繼續慢慢地喝着手裡湯碗中的藥膳湯。
林崢這才知道太后對葉疏煙的刁難,都是因爲葉疏煙的才能和獨寵而遭到了太后的忌憚。
看葉疏煙的脈象,還沒有任何有孕的徵兆,若是葉疏煙這段時間不能跟唐厲風同房,她就無法得孕,但別人卻可能捷足先登。
林崢身爲御醫,自然很清楚子嗣對於妃嬪來說有多重要,甚至早生還是晚生,有時候也能決定皇子的命運。
他便急道:“如果娘娘要回宮,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下官對皇上說你生病了,再誇大病情,誰又知道?皇上心疼娘娘,必定回接你回去。”
葉疏煙這會兒已經喝完了半碗,放下了碗,說道:
“太后早就讓各宮妃嬪準備着博取皇上的歡心。後天就是正月十五,闔宮飲宴的日子,若是我猜的不錯,太后肯定交代了鄭尚宮,好好配合妃嬪們,什麼衣衫首飾,肯定要做得精緻華麗,舞蹈才藝所需的編排也少不了。我若是不在慈航齋待着,後宮妃嬪的精心準備不都付諸東流?她們得多恨我。”
這話似乎有道理,但是卻絕不是葉疏煙留在慈航齋的理由。
她獨寵於一身,早已就已經遭別人嫉妒了,又何必在乎這一次,她肯留在慈航齋,必定有她的安排。
林崢見葉疏煙如此安心,忍不住問道:“娘娘如今和外界幾乎隔絕,若有什麼事情要做,大可以交給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