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知道蘇怡睿竟然已經對葉疏煙關心、崇拜到這種地步,訝然望了他半天,急忙扶起他,說道:
“你這孩子,這回是葉貴妃幫哀家求情,哀家怎麼會不知?說到成見,哀家承認,當初因爲她殿選時妖豔的打扮,很討厭她,生怕她是第二個惜雲裳,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
蘇怡睿忙道:“怎麼會,她可不是那種人!”
太后見他如此緊張,笑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哀家如今知道了,不必你說。”
說着,她的神色忽然冷下來:“這一次,哀家竟是輸給了那姚文菁。哀家是她的婆婆,對她和大皇子一向都那麼好,她竟處心積慮奪權,讓哀家和皇上決裂,偏偏,還做得滴水不漏,連皇上都被她那懦弱模樣矇在鼓裡……哀家斷然咽不下這口氣!”
蘇怡睿見太后動氣,急忙端着茶奉給太后:“姑姑莫氣,那姚皇后若是心機深沉之人,皇上遲早會發現,到時候自然能給姑姑出這口氣。”
太后卻哪裡能等到皇帝來替她出氣,她喝了一口茶,拉住蘇怡睿的手:“你說,你那師父葉貴妃和皇后相比,誰更適合做皇后?”
蘇怡睿倒是被太后這話給說暈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姑姑莫非是希望我師父她取皇后而代之?若論才德、論仁善,師父固然在皇后之上,可是……姑姑,皇后再不好也是原配,輕易動不得啊。再說,我師父她無意爭奪後位,只是想輔佐皇上而已。甚至就連她腹中的孩兒是皇子還是帝姬,她都毫不在乎。”
太后聽着蘇怡睿這樣天真,卻淡淡一笑:
“她不敢想,是因爲她葉家在朝堂沒有勢力;如果也像皇后一樣,有孃家、舅家的人幫她在朝堂上籠絡人心,你以爲貴妃會不和皇后爭嗎?”
蘇怡睿看着太后,感覺太后對葉疏煙的態度前後差別太大,一時想置她於死地,一時又覺得她是皇后的人選,是在奇怪。
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太后被皇后算計了這麼幾次,連連剪除了她在宮裡的勢力、奪了鳳印,她恨皇后,所以就希望有人能把皇后所珍視的一切也奪走,報此深仇大恨。
蘇怡睿心裡難過至極:“姑姑,後宮爭鬥無休無止,您操勞一世,已不年輕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爲何非要踏足這權力的泥潭不肯自拔?難道安享晚年,含飴弄孫不是更輕鬆愜意嗎?”
他從來都不喜歡玩弄權柄,在朝堂上也很少結交朋黨,就算如今身居要職,依然保持這樣的秉性。
當初他不知道太后做的那些事,因此對姑姑孝順敬重,如今雖看到太后的惡行,依然希望太后能改變。
所以太后對皇后的報復,蘇怡睿根本不想插手,更不想讓太后繼續被仇恨操縱和折磨。
太后見蘇怡睿很反感這些爭鬥,知道這個侄兒的心是好的,但是她心裡那一股火,又該如何澆滅?
“睿兒,哀家是老了,你若希望哀家帶着這不甘心下黃泉,那便什麼都不必說了。”
“姑姑……”
“不過哀家告訴你,皇后對鳳印處心積慮,是絕不會任由葉疏煙分去她一半大權的。或早或晚,她必定對葉疏煙和葉家動手,這葉羨魚入宮就是個開端!你若不想讓哀家死不瞑目,不想讓你最敬重的師父和宗族不得善終,就好好想想,該如何幫她打垮皇后罷。”
蘇怡睿聽完這話,已經全懵了:“原來皇后幫葉家人其實是在對付我師父?”
太后看蘇怡睿是一點都不懂得這官場上的貓膩兒,不懂得後宮妃嬪之間的關係,搖了搖頭,道:
“以後葉疏煙就算是生了皇子,她在朝中沒有勢力,只有皇上的寵愛,可還要顧及羨魚和葉臻的性命前程,敢不敢幫她的兒子爭奪太子之位?可若是皇后的孃家勢頹,後果會如何?”
蘇怡睿聽了,不由陷入沉思。
他不喜歡玩弄權術,可是葉疏煙在後宮的處境,可以說是四面楚歌,皇后防她,淑妃爭寵,卓勝男虎視眈眈,她自己卻忙於公務,根本沒辦法全副身心和那些人周旋。
長此下去,吃虧的只有葉疏煙。
蘇怡睿雖然知道太后這麼慫恿他,目的是爲了向皇后報復,但不能不把她的警告記在心裡。
太后知道蘇怡睿的性子,是不能逼迫他太急的,便就此打住,沒有再往下說。
“好了,睿兒,你如今已得了實權,是真正的侍郎大人,哀家相信你有自己的決斷,也不宜把這後宮的事說給你聽,你回去罷,好好爲皇上辦事,哀家老了,蘇家以後就靠你了。”
蘇怡睿聽着太后這話,頗爲辛酸,雖然覺得太后並不算老,可是她在宮裡的地位,的確已經是日落西山。
她被自己親手選擇的媳婦,挑撥了和兒子的關係,失去了權力和地位,如今還有什麼指望?從心境上來說,確實是“老了”。
他難過地向太后告退,離了延年宮。
太后看着蘇怡睿離開,由詠藍扶着回了寢殿,卸下裝束時,問道:“對了,淑妃遇刺那件事,有眉目了嗎?”
詠藍搖了搖頭:“沒有,柳廣恩親自去查,都沒查出真兇,但看皇上這兩天賜了些寶物去沛恩宮,多半是相信葉疏煙的,只是淑妃不信,皇上夾在中間也爲難。”
太后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他爲難?當初哀家不許他冊封惜雲裳、葉疏煙,他不聽,如今的煩惱都是自找的!姚文菁、卓勝男、葉疏煙、惜雲裳,哼,想不到哀家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樣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就讓她們去鬥,鬥得個頭破血流纔好!”
詠藍笑了笑:“是啊,太后只要抱着孫子看好戲就是了。”
太后冷冷一笑:“不錯,哀家沒有孝順兒子,有個孝順的侄子和孫子也很好,說不得,哀家和蘇氏將來還能有個依靠。”
詠藍點頭,爲太后揉着腦仁:“太后深謀遠慮,那些黃毛丫頭萬萬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