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與這些下人計較起來,難道要讓她成爲沒有任何人保護伺候的孤家寡人他才滿意嗎?
顯然不是,他希望在他無法看到無法照顧到的時候,她有忠誠的侍女能代替她孤身遇險,有忠誠的僕從,照顧她度過難關。
馨菊那樣狡黠的丫頭可以爲了她替她死都可以,李鐵書這樣不甘人下之人,能夠拒絕白總督的參軍職位,情願在她身邊做個親兵,他不知尹莫幽是用什麼手段收服這些下人,讓他們如此忠誠,不離不棄,可他最應該做的是,是爲她有這樣的忠誠手下而高興。
於是在李鐵書愕然的目光裡,廖幕城萬分親和地笑了:
“李鐵書,她能得到你這樣智謀超羣的手下,是她的福氣,也是你的福氣,照着她的要求做,好好守着你的職分,我是另一個能給你美好前程的人。”
兩個人目光對視的瞬間,李鐵書忙低頭,恭敬道:“多謝大將軍擡愛,卑職要過去趕馬車,就此告退。”
廖幕城頷首。
李鐵書轉身,大步離開,到駕車的位置坐好,揚起了馬鞭。
廖幕城望着他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剛纔那一瞬間的視線對接,他從李鐵書的眼睛裡沒有看到普通人面對上位者露出的惶恐或者諂媚,有的只是恰如其分的恭敬。
此人必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李大哥,那傢伙是不是爲難你?”馨菊坐在馬車邊,晃盪着雙腿,朝他笑。
李鐵書輕輕地揚了馬鞭,引導着馬掉頭,聽了馨菊的話,回到:
“馨菊,他是大將軍,是廖國公府的世子,是一個不動一兵一卒就能讓嶽秋國這個大敵臣服的了不起的人物!
面對他恭敬心是必須要有的!
至於爲難,他那麼一個大人物,心裡裝的是家國天下,哪裡有心思與我們這些人計較?”
李鐵書自嘲地笑笑。
他當然看得出廖幕城對尹莫幽的喜歡,也感覺得到尹莫幽對廖幕城是有感情的,若不是他們有幸伺候在尹莫幽的身邊,他壓根兒不可能瞧他們一眼。
其實,如大將軍與李軍侯,這樣兩個都稱得上驚才絕豔的人,纔是真正般配的吧。
尹莫幽也在馬車內笑着說:“鐵書,委屈你了。”
李鐵書扭頭擡眼瞥了眼尹莫幽,但見她撩起車簾故作不在意地朝遠處那孤絕清卓的身影看了看,那毫無表情的面具臉上浮現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當即笑了:
“委屈什麼呀,有人想駕這車,也沒有這機會。”
馨菊頓時笑得拍手:“就是,氣死他,連給小姐駕車,他都沒機會!”
尹莫幽頓時失笑:“莫要在這裡隨便喊小姐,走露風聲,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鐵書,穢亂軍營何罪?”
“梟首示衆!”李鐵書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馨菊羞愧至極。
她連忙擡手掩住口,歉疚道:“我一開心就忘了。”說着低頭從荷包裡取了枚銅錢,擦了擦,默默地放入口中。
紫芍沉
默地瞧着她的動作,好奇道:“這又是哪裡學到的招兒?能抵餓?”
馨菊搖頭,探頭將銅錢吐到手心裡,說道:“我這嘴巴快,老是管不住,一會兒下車到軍營裡,我含着這銅錢,免得胡亂說話,引得禍從天降。”
尹莫幽頓時笑了,揶揄道:“咱們馨菊幾個月不見,也長大了,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嘴巴,這可是絕對了不起的進步!”
“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馨菊貌似委屈地抗議,逗得一車人都愉快地笑了起來。
廖幕城聽得遠處傳來的笑聲,恨不得插上翅膀追過去。
那心底悵然若失,魂魄似被尹莫幽勾了去。
他緩步朝營地外走去,還是去湖邊好了,與二皇子有關的事,自然是大事,他親自督導着打撈尋找,效果會更好,忙起來心情就好了。
“這馬車輪子是誰的主意?如此不僅聽不得轆轆車聲,而且還不顛簸。”尹莫幽問道。
馨菊頓時得意道:“當然是小——當然是咱們府內養着的能工巧匠,上次你吩咐之後,聽大柱信裡說,府內那羣整日顯得無聊的木匠頓時忙活起來,都整日裡朝外邊的技工坊內跑,到處偷師,最後做出來的馬車還真舒坦,我們兩個坐了快一個月的馬車,都不曾覺得腰痠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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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莫幽點頭:“等我回府了,把當初許諾的賞錢發給他們,順便再想點其他的新奇東西,讓他們繼續努力,大夥兒都開動腦子想。”
“那我們若是想出了好主意,有賞錢嗎?”馨菊興沖沖地問。
被尹莫幽一巴掌輕輕地拍在她腦殼上,嗔笑道:“有有有,你的財迷,我所有的月錢私房錢都在你們小兩口手裡掌管着,要多少賞錢,還不是隨便你們?”
這一聲小兩口,說得馨菊那厚臉皮都遮擋不住羞紅。
頓時抗議尹莫幽就知道欺負她。
於是尹莫幽喊了馨菊與紫芍都坐到馬車裡,叮囑李鐵書到了軍營附近通知一聲,時候不大,只聽得那馬車車廂內傳來低低的嬉鬧嬌笑,熱鬧得很。
李鐵書的臉上也露出笑容,她本來就該如此這般如小女子一樣嬉笑玩鬧,面前又閃出那夜在牛家村血戰時,她躺在屍體堆邊說的話,高有高的難處,尹府勢如危卵,一不小心有個閃失,連命都可能保不住。
京城發生了什麼事,必須要她回去呢?
尹莫幽坐在馬車裡,低聲問了紫芍,孃親白氏現在的情況如何。
紫芍告訴她,白氏已經到了白家祖籍,青州府鄉野之地的百家村。
那裡旱災不曾太過肆虐,她送夫人過去的時候,正好下了一場及時雨,那裡的水稻恰逢灌漿關鍵期,那雨水堪比甘露從天降,她外婆一直都在誇,這場雨是白氏回來帶給村子的福氣,那病竟然一天天就好起來了。
尹莫幽聽得白氏在外婆家過得很好,深得外婆歡心,心下也欣喜不已。
當即爲她們此次來這裡所爲何事。
馨菊看看紫芍,果斷地把話語權交出去。
紫芍嘆口氣道:“老太太該過生日了,老爺特地捎信到白府喊你回去,代夫人給老太太祝壽,夫人問及你在何處,我們不敢隱瞞,白老夫人聽得你在外公的軍營裡,當即大怒直說胡鬧,吩咐我們快點喊你,直接回京,莫要錯過老太太的壽辰。”
尹莫幽心底有些愧疚,她奉旨與孃親一起到青州孝敬外婆,卻連面都不曾見,就惹她擔心動火,真真是罪過。
“小姐莫要自責,我瞧着白老夫人是個心善的,雖然說話嚴厲些,可對夫人絕對是百依百順,小心呵護。”紫芍看尹莫幽臉色不好,連忙出聲安慰。
馨菊也笑着接口道:“白老夫人真是當夫人是掌心明珠,彷彿生病的不是她,而是咱們夫人一般,事事親爲,照顧得極好,總是惹得夫人抗議。”
尹莫幽無法想象母親與外婆相處的場景,畢竟上一世,她對外婆沒有絲毫的記憶。
能被外公敬佩,娶回家操持一個大家族的事務,還終生不納妾的外婆,想必也是個不平凡的女人。
當即笑道:“我知道了,等祖母的壽宴過了,再來青州侍奉她老人家。”
到時候孃親估計就該臨盆了,她定然是要過來守着孃親的。
三個人嘰嘰喳喳地說着悄悄話,不提防外邊就傳來李鐵書的聲音:“前邊不遠就是營地了,出來唄!”
馨菊與紫芍依依不捨地從車內出來,看那馬車已經入了崖州城的城門,朝不遠處的軍營行去。
當即就跳下馬車,隨在馬車兩側,入了軍營,就被白總督的親兵留在營門口的客房裡,盛情款待。
李鐵書陪着尹莫幽稟報之後,被親兵引入白宗唐的大帳,看到白宗唐與白羽風都鐵青着臉在帳內坐着。
他恭敬回道:“卑職已把李軍侯接回,前來複命。”
白宗唐微微好了臉色,對他擺擺手:“回營吃飯吧,辛苦了。”
待李鐵書轉身離開,白宗唐呼地一聲就從座上起身,呼呼呼地走到尹莫幽面前,盯着尹莫幽轉了一圈。
尹莫幽苦笑着擡手揭開面具,可憐兮兮地喊道:“外公,你莫要轉了,轉得我眼暈。”
“我就說,李鐵蛋那小子怎麼可能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哪裡知道竟然是我嫡親的外甥女,你得喊我小舅舅!”
白羽風忽然笑得異常糾結,他瞧着尹莫幽那張臉,如同看到年少時的姐姐。
尹莫幽慚愧地對白羽風行禮:“小舅舅好。”
白羽風嘆口氣道:“咱們老白家的機靈勁兒,怎麼都傳給你這小丫頭了!看到你回來,我就知道,阻擋廖幕城的那個鬼陣,是不是已經解決了?“
尹莫幽低頭:“誤打誤撞罷了。”
白羽風頓時愕然,真破了,她纔去了多久,竟然真的破了那妖異陣法,那陣他也去看過,束手無策。
一直繞着尹莫幽踱步、沉默不語的白總督終於站住了腳步,瞧着尹莫幽憐惜地嘆息:“你呀,怎麼就生了個女兒身,你要是個小子,那該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