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書看出來她的擔心，就笑了一下：“李鐵蛋入伍，後來會破案，懂陣法之類的事，我都曾經在家書裡給她稍稍地提了，話如何說，她自然知道；
今兒早上，得知這消息之後，我就派大壯換了便裝，去宮門口守着了，想來不久，消息就會傳過來。”
“哦，那莫賊今晚可會來此騷擾？”
“會，他昨夜已經派人去國公府了，想必是礙於情面不好在那裡動手，加上又瞧了一出精彩的戲，想必今晚會有精彩的安排，放心，柏隊長早已經在部署防禦了，只要敢來，定讓他們精彩表演個夠。”李鐵書胸有成竹。
“陛下是不是真打算與莫啓翻臉？”
尹莫幽覺得那日在朝堂上胡鬧，廖塵封對她的容忍度挺高。
好像隱約有護着她的意思。
當然那日在朝堂之上，青州軍的將領都在，自然不可能會讓她真被莫家父子給欺負了去，莫家父子也不可能在朝堂上繼續挑釁，畢竟這京城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明目張膽地做觸犯衆怒的事，何必呢，暗地裡下手不是更過癮。
李鐵書沉吟片刻，道：“陛下若要對莫家動手，必然是在有把握拿下莫家老二莫天戟之後，那莫天戟承襲了去世的莫天昊的侯爵振國侯，封地在北江郡，扼守這江北水路的要塞，若是帝后兩黨開戰，莫天戟的水軍將是一支插入京城的致命之箭，而且，他是絕對不會聽從朝廷命令的。”
這些尹莫幽當然知道，上一世，莫天戟就曾經是割據一方的勢力，莫皇后在位時，自然極力扶持，糧草軍餉豐厚無比，養得他兵強馬壯，等太子被廢后，他兵臨城下，與皇后聯手，裡應外合，險些釀成宮變，逼得廖塵封逃離京城，偏安一隅，後廖智遠設計抓了莫啓與他孃親，以讓他退居江北郡爲條件，雙方劃江而治，這等於承認了莫天戟的諸侯王之位。
就是在上一世，莫天戟也是一股讓廖智遠頭痛的勢力。
“訓練水軍，去哪裡訓練？而且，這練兵哪裡是朝行夕效的事情？再者，即便練成了，如何能與資深的水師抗衡？”
尹莫幽想到莫天戟，確實有些頭痛，莫說現在明月朝內沒有能與莫天戟抗衡的水軍，就是有，想打贏他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可是，自從她招惹到皇后，這一輩子，扳不倒莫家，就沒有她的出頭之日。
李鐵書從不曾見她有做不到事兒，如今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不由笑了，想來被廖幕城欺負的事情嚴重影響到她的心智，讓她無法清晰冷靜地判斷了。
就坦然一笑道：“這事，陛下比你急得多，也更在意上心，即便讓你訓練水軍，也不是要你與莫天戟對決！
莫家是明月王朝致命的毒瘤，早晚得割肉剜瘡，這支水軍，是要有效地接管國境內的運河江津，徹底控制整個國內的水路動脈。”
尹莫幽轉念一想，果然就鬆了眉頭：“呵呵，是了，莫天戟的軍隊說到底是還
是朝廷的軍隊，只需要有法子打得他軍心渙散，部下拋棄追隨他而已，並不是兩股軍隊同歸於盡，你死我活的結局。”
李鐵書瞧着她眉目之間流瀉的明朗光彩，覺得蒼天生人，果然是無奇不有，如此襟懷坦蕩、眼界開闊的聰慧女子，實在罕見。
兩人正說着話，聽得外邊守着的燕青報告說，李大壯回來了。
當即就讓他進來回話。
李大壯滿臉喜色，他興沖沖地進來，行禮之後，朝尹莫幽說道：
“李將軍，我今兒在宮門口候着了老夫人，還有陪着她一起去看宅院的宮人；
老夫人說皇上特地召見了她，問她身體可好，生計可行，說她養了個好兒子，給朝廷出了力，特地把城南白鷺湖邊的一座三進三出的宅院賞賜給她養老；
我當時想要回來報信，老夫人非拉着我一起，說看了宅院再來喊你不遲，我也好奇陛下賞的宅院，就跟着他們一起過去瞧了，呵呵呵——“李大壯說完憨厚地笑笑，伸手摸摸後腦勺。
李鐵書聽後與尹莫幽對了下視線，都露出些苦笑。
尹莫幽點頭，誇李大壯機靈，而後就藉口到外邊轉一圈，一轉眼到隔壁，換了真正的李鐵蛋出來，讓他們李家村的三個人一起說笑說笑。
李鐵蛋得知此消息十分開心，對尹莫幽連聲道謝，尹莫幽細看李鐵蛋，覺得他那言行舉止與儀態，越發穩妥，連氣質都跟她有些接近了，不由放下心來。
她之所以把李鐵蛋塑造成一個性子孤僻、難以接近、彆扭傲嬌的傢伙，就是爲了讓所有人都不要試圖多靠近自己，如此更易保守自己是女子的秘密，當然，對真正的李鐵蛋來說，換身份的時候，也會安全許多。
尹莫幽很快就在那房內換了張臉皮，穿了店小二的短打，微微低頭躬身，就朝外邊從容地離開了。
李鐵蛋也好奇尹莫幽會如何離開，他出了門並未去隔壁，而是從容地站在門外不遠處，這是李鐵書叮囑他的，二人對換身份時，尹莫幽若是沒有離開，附近又沒有人保護，他必須保護好她。
他只覺得自己出來沒有多長時間，就聽得房門吱呀一聲拉開，出來一個矮墩墩的店小二，倒退着出了門，掩上，而後把抹擦桌面的白色長布巾熟練地朝右肩膀上一耷拉，低頭微縮着肩頭就要往遠處走。
他看得一愣。
那店小二也發現他在不遠處站着，就轉而瞧着他，點頭哈腰地朝他問：“李將軍，你有何吩咐？”
李鐵蛋看看店小二，以他曾經做過店夥的經驗看，這人的模樣神態乃至動作，都再正常不過的店小二，連那習慣性的甩圍巾的動作，都做得那麼熟練！
可再看看自己剛纔隱身的那間客房，有些不可置信，那屋裡除了那位沒別人了，咋出來這麼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那店小二瞧他朝自己身後瞧，就湊近一下，眼神閃了閃，笑道：“李將
軍，那二位軍爺還在隔壁等着您嘮嗑哪，小的這就去給你們買茶葉。”
李鐵蛋看那撲閃撲閃的狡黠笑意，這才瞧出這個身量矮墩墩的傢伙，竟然是尹莫幽所扮，當即看看院內偶爾來往的店夥計，對他擺擺手道：“去吧，趕緊點！”
說完他不敢再看尹莫幽，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
可他心裡說不震撼是不可能的，那麼尊貴的身份，那麼大的能耐，自己扮演自己這一個角色都覺得太難，人家一轉眼，就扮什麼像什麼，這要下多大的工夫呀！
他自嘆弗如地搖搖頭，轉身就進了隔壁的房間。
李鐵書見他進來，就讓李大壯把剛纔說的，再給他說一遍。
聽得自己的孃親竟然被皇上接見，還賞賜在宮內用膳，李鐵蛋覺得如墮雲霧裡，又聽得皇上賞賜了一座城南白鷺湖邊的一座三進三出的大宅院給孃親養老，幾乎如做夢一般暈眩——那地方，他知道，他在做小店夥計的時候，曾經給去那裡遊玩的貴人送過東西。
這京城分內城外城，外城住着百姓與各行各業的坊區，內城擁着皇宮，以及王侯將相、士族京官府邸在內的朱雀坊。
白鷺湖乃城南有名的景緻，繞着湖水一圈都是垂柳，湖心有小島，也有沙洲，上邊無一例外地種滿了桃花以及各色果樹，於是春賞桃花，夏看白鷺，秋嘗壽桃，冬觀湖雪。
可以說，一年四季，那裡都有可看的景緻。
那裡的宅子並非有銀兩的大富大貴之家，便能置辦得到，那地方是拿銀子也買不來的——因爲那裡的宅院不是宮裡賞的，便是王侯公卿的府邸，也有些是貴族高門置下的產業，用以小住賞景。
若不是堂兄與尹莫幽，他現在還是一個疲於勞苦的店夥兒，便有點兒能耐，也斷然無如今被人敬仰的這般尊貴。
李大壯瞧他那神態以爲他想娘了，就寬慰他說：
“老夫人說天色晚了，怕回去晚了讓村裡的人擔心，看完宅院就直接坐宮裡的馬車回村了，那馬車上皇上賞賜了一馬車的好東西，她說皇上讓她回去就稟明族長，明兒開了祠堂，讓咱們仨都回村祭祀祖宗。”
這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回鄉祭祖，該是多大的榮耀呀！
李鐵蛋看看堂兄，李大壯看看李鐵書，他們兩個都在想，這算不算衣錦還鄉？
雖然真正的李鐵蛋有偷來的那種心虛感，可是卻明白這榮耀，憑自己那點微末本事，這輩子甭想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幫着尹莫幽，把這個角色給演得天衣無縫，關鍵時刻有尹莫幽出陣，有堂兄出謀劃策，他就安然地享受這難得的富貴好了。
李鐵書瞧他那神態，就知道他能想得通，就說：“皇上對將軍真是太好了，這次回去祭祖，只是我們李家榮耀的開始，以後，咱們會有更加榮耀的時刻！”
那兩個人都唯他是從，聽他如此說，心自然就放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