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朕知道,真是單單聽了,就覺得白愛卿赤膽忠心,護國愛民,令人感喟不已。”廖塵封由衷讚歎,他一直敬畏白宗唐,就是在這裡,這是他麾下唯一一個讓他震撼動容的忠臣。
廖智遠也連連讚歎,而後道:“真真是蓋世英雄,他們區區四人,浴血護村,殺死的反賊堆積如山;
可畢竟勢單力孤,村民又被反賊嚇破了膽子,不曾參戰,若非廖幕城及時趕到,四人將被反賊的弓箭手埋伏射殺;
當晚,廖幕城即把李鐵蛋帶走,入了崖州府營地,安置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親自伺候,三日三夜衣不解帶,待李鐵蛋出了險境,才放他出帳;
二人一起走到今日,這感情是絕對有的,聽說最初李鐵蛋壓根就不睬廖幕城,都是他死纏爛打地厚着臉皮去找人家;
後來入了京,李鐵蛋破了小桃紅一案,擔心莫家報復,就帶人住到了廖國公府,這才被廖幕城藉機爬了牀,壞了名聲;
只是到底不曾查明,他們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傳遞信息的,廖幕城趕去的時間也太巧了些;
難道這是心有靈犀?還是廖幕城能未卜先知?”
廖塵封點頭,無法解釋,就姑且如此解了。
此事與他的隱衛回報的不差上下,或許這就是真相了,至於兩人如何認識,就先放放,廖幕城那人太過警覺,若在他身上動作多,怕會適得其反,無論如何,他喜歡李鐵蛋,這是事實。
那些心懷鬼胎的前朝臣子,因他這南風之行,斷然不會再生出把他與帝位聯繫起來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白活了,廖幕城喜歡南風的事兒,早就有所耳聞,爲何一直就當做對方麻痹自己的煙幕彈,就是不信呢?
不然,若是早就把廖幕城安排成對抗莫家的力量加以培養而不是打壓,今日哪裡可能會被莫賊壓制得如此悽慘!
廖塵封又低聲地交代了廖智遠一些事宜,但見廖智遠一一點頭應下。
退下時,廖智遠覺得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溼了,父皇如此多疑,又如此善謀,如此隱忍又如此堅強,讓他深深畏懼。
此次郊外劫殺,明知道是莫賊的人馬,偏偏要做成烏暘國的伏擊,明面上是對莫啓的畏懼與退讓,真實目的是打擊得莫賊牙齒落了和血咽,試想,跟着莫賊得了,死後鞭屍、萬衆唾棄的下場,此後,莫啓再想徵招武林高手,那些被銀子亮花眼的人也該仔細思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受起如此身後惡名?
待烏暘國的議和使團來了京城,這就成爲打壓敵國的籌碼,而且,還要留有做帽子朝莫啓頭上戴的契機,一旦奪了莫天戟的兵權,此事,將成爲莫啓通敵賣國的證據,真真是一舉數得,打得莫家徹底無法翻身!
眼下,讓他心動的是,京城三輔之地的水師新軍,會讓誰做主帥,此人將成爲明月王朝的棟樑之臣!
會是自己嗎?
他的心底隱約升騰起希望。
京城內的氣氛異常怪異起來——春風得意新封爲
宰輔的莫啓府內,並無大張旗鼓地宴飲賓客,無數朝臣帶着賀禮前去慶賀,都被門房擋了駕,灰溜溜地回家,只說宰輔大人要嚴肅朝廷風紀,杜絕結黨營私。
啊呸——莫啓要能杜絕結黨營私,那就不是他莫啓了。
此時的莫啓,心疼得渾身發抖,哪裡還有心思去理睬這些人情往來?
他的心血,他數年的心血,竟然一夜間毀於一旦!
他賴以傲視明月王朝的利器,一瞬間被熔化成恥辱標記的丘墳!
一百三十八具屍體,被人像對待宰殺的畜生一般,亂七八糟地垛在牛車上,緩緩拉着,到京城的菜市口示衆,被當衆鞭屍,剁爲肉泥,運往壯士山,堆成丘了墳,墳前一座跪着的烏暘國人的鐵像,細眉細目,面目黧黑,面朝着一面高大的英雄碑跪着。
風景秀美的壯士山上,熙熙攘攘的人羣讓人誤以爲此地又新起了廟會。
只見那東嶽廟前廣闊的廣場上,正中擺放着四十五具鎧甲鮮亮的青州軍將士的屍體,佛歌圍繞,焚香陣陣,朝廷特地請廟裡的僧人爲他們做三天的大道場,方圓數百里的百姓都趕來觀看。
這些百姓,朝那些英雄跪拜,供奉自己帶來的水果鮮花,臨走前,卻不忘朝那丘墳邊繞一圈,朝那跪着的鐵人吐口唾沫,罵幾聲烏暘鬼子。
那些夜裡偷偷地前去祭拜丘墳內親人的人,都悄無聲息地被人抓走了,從此再無音訊。
莫啓被手下彙報回來的消息氣得牙痛。
難怪他託朋友在江湖上散佈重金收買殺手的消息,沒有一個人迴應,如此觸目驚心的可悲下場,一般人哪裡承載得了這般悲慘結局?
偏偏,他老三兒子莫天化那日還擔任着鞭屍示衆的監刑官,害得他只好喬裝成老百姓,連祭拜都無法前去,連維護一下都不能做,只能聽着周圍百姓不堪入耳的謾罵,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慘劇在他面前上演。
憤怒並不曾讓莫啓失去理智,他這一次正式把李鐵蛋當成了對手去看,一個鄉野匹夫,毫無根基,竟讓他兩次出手,兩次都鎩羽而歸。
江湖第一殺手商無命,被她的人弄得斷手斷腳,丟入京兆府衙門內,被方正大白白撿了個大功。
方正大本想賣他個面子,讓他悄悄換了商無命出獄,他在得知商無命已經被廢了武功之後,就斷然拒絕,救一個毫無用處的江湖殺手,暴露出自己是刺殺李鐵蛋的幕後黑手,他怎麼能做這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呢?
幸好商無命隔天就死了,還算講義氣,不曾出賣他。
那夜派出狙殺隊,爲了慎重起見,把所有的人都悉數派出,本以爲穩穩能讓李鐵蛋葬身山野,卻不知對方早有準備,竟然把人盡數留下了。
李鐵蛋手裡到底有什麼樣的籌碼,竟有如此的戰鬥力?
他聽兒子莫天化說那些屍體傷口的殘忍模樣,顯然對方手上有極其詭異的、殺傷力極強的攻擊武器。
這事還是徐徐圖之更好。
莫家短時間不曾有
任何動靜,靜默得讓人覺得宛如那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尹莫幽的日子倒也不錯,除去對死者的哀痛之外,那些重傷員,被她悉數安排到宇青府上醫治,她乾脆也住在宇青的府內,每日與藥童一起,伺候藥草,護理那些重傷的傷員。
廖塵封也派了太醫院的八個御醫過來幫忙,還送了大量罕見的高質量的傷藥,看在這藥物的份兒上,宇青不曾趕那些御醫離開。
那些人簡直當宇青是神人,倒也不擺架子,遇到重傷或者疑難手術,都會與宇青商議,大家仔細地訂立手術方案,療效顯著,目前重傷人員都有好轉,無一例加重或者死亡。
四十五個將士下葬那日,尹莫幽帶着青州軍將士都過去送他們最後一程。
他們到時,山上山下都是聞訊而來的百姓,人山人海,盛況空前。
廖塵封也親自前去,帶着文武百官隆重異常。
他還讀了自己親自寫的聲情並茂的祭文,聲音高亢時振聾發聵,低沉時嗚咽低鳴,聲音裡都好像噙着淚水,賺得周圍無數百姓和朝臣,激動不已、淚水漣漣。
英雄者,人恆敬之!
無數圍觀的少年都被激勵起心底的血性,渴望爲如此聖明的君主效命疆場。
廖塵封竟別開生面地在英雄碑前支了桌子,徵收朝廷三輔內服役的水軍。
於是那些熱血兒郎,都擠着排隊爭着報名,要做那保家衛國的英雄,要做那縱死猶聞俠骨香的壯士,要做那提攜玉龍爲君死的忠臣。
第一次看到百姓家的少年子爭先恐後地報名參軍,許多官員驚訝得眼珠兒都要瞪出來了,聖上好手段,如此簡單,就賺得這麼多人熱血沸騰地渴望爲他效命。
莫啓裝病,不曾來此,他的兩個兒子自然也以侍奉他爲藉口,不曾去那傷心地。
半日之內竟然就招收了足有一萬數目的新兵。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平靜得宛如太平盛世。
終於,到了烏暘國、嶽秋國使臣入京朝聖的日子,廖塵封特地下了旨意,要在宮內舉行宴會,衆人這纔想起,青州軍封賞時,宴會因莫啓回京推後,莫啓回京後,被封爲宰輔,賞賜無數,榮耀非凡,宮中卻依然不曾舉行宮宴慶賀。
這日傍晚,尹莫幽帶着青州軍將士入了皇宮赴宴。
只見這次宴會依然是在
大殿內的桌子早已擺放好,尹莫幽一衆人到來,早有宮人領着他們入內就坐。
他們的位置以及一些武將的位置,與使團的位置挨着,都在左邊,右邊都是朝內的臣子。
殿內亂哄哄的,許多人都在聊天。
廖幕城奉命接待他國使節,不在殿內。
尹莫幽入座,打量殿內環境,正沉思,莫啓喝茶間瞥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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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雖到了,但兩國使節和聖駕都還未到,離開席還有段時辰,他便擡眼給一些朝官丟了個眼色,又朝着尹莫幽瞥了一眼。
那些人頓時心領神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