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給你下毒,你在祠堂,所有的吃食都是自己院裡的小廚房做出來的,送飯的也是你的貼心人,守門的婆子也恪盡職守,你說,我哪裡有那神通,給你下藥;
再說了,小日子不過推遲了兩天,你就能肯定自己懷孕?下藥的人是傻子嗎?就爲了毒死一個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的孩子?
退一步說,假如你真的懷孕,對我來說是好事,因爲即使你先我生下哥兒,也必須喊我一聲娘,放在我的名下養着,我何必害你?”
白氏說着忽然大喝一聲:“翠玉、翠竹進來!”
兩個大丫鬟應聲而入。
“馬上帶人拘了那看守祠堂的婆子,看看昨兒過去見田姨娘的都有誰,一個個地審了,看誰送去不乾不淨的湯藥!”
田氏大驚,一旦那守門的婆子供出賴嬤嬤過去送藥的事兒,她就徹底完了,不單她陷害大小姐的事兒會暴露,說不定還被老太太懷疑,自己被關懷着怨恨,故意作踐了她的孫兒。
眼看着翠玉翠竹應聲就要離開,她慌忙從牀上爬起來,對着白氏哀求:“夫人——夫人,求你不要興師動衆。”
白氏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田氏慌忙下牀攔住她,赤腳跪在地下,哀求道:“夫人你一貫大人大量,就原諒我這回口不擇言。”
白氏氣得雙眸噙着淚水,指着田氏道:“我再大人大量,你也不能騎在我頭上拉屎,這話傳到老太太耳朵裡,還以爲我這主母有多刻薄,不能容忍妾室生子,你用你的良心想想,我爲你擔着多少齷齪事!”
田氏猛然想起昨兒尹莫幽的話,生怕她繼續說出來,當即連連叩頭,口不擇言地說道:“夫人,是我壞心眼,想借着小日子來的痛苦,給你個罪名,是我豬油蒙了心,對不起你。”
“昨兒流血不少,當真是小日子來的?”白氏嘆息着收了淚,一副拿她無法的模樣,卻又不得不關切地問。
田氏只能打掉牙齒和血吞,惶惑地點頭:“是,我的小日子流血本來就多,每次都痛得死去活來。”
一直在外邊聽着的老太太,氣得拿柺杖咚咚咚地敲着地,朝着窗子大喊:“把這賤婢給我拖到祠堂關了,什麼時候知道規矩,再放她出來!”
白氏一聽,快步從房內出去,跪下哀求老太太:
“娘呀,你最是心善,往常都很疼愛田姨娘,她有錯,我慢慢調教就好了,姨娘痛成這樣,還把她送入祠堂,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盛怒中的老太太,見白氏被田氏如此構陷,還能跪地爲她求情,自己纔是豬油蒙了心,一直嬌寵她與白氏作對,這樣的白眼狼養着有什麼用。
“給我拖過去,沒聽說來個小日子就會死人的。”老太太的頭痛得發矇,說完這話,就拂袖而去。
田氏不曾想老太太會在外邊,看她遠去了,這纔想起求情,可想到自己的那些話已經被老太太身邊的人聽了去,
真是百口莫辯。
再想到祠堂詭異地燃着的香,想到昨晚痛得要死的經歷,她頓時跌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白氏嘆息一聲,起身,瞧着那機關算盡的田氏,視線移開,對她院子裡的奴才們吩咐:
“老太太交代的,把你們姨娘收拾好,拿牀厚些的鋪蓋,把她送過去吧,只是以後她的膳食,由老太太身邊信任的齊嬤嬤來全程主持,仔細些,別讓別有用心的人給姨娘下藥,這可是要命的大罪名。”
齊嬤嬤應聲,恭敬領命,指揮着院裡的僕婦,把田氏往祠堂移去。
田氏只是哭哭啼啼,一聲跟着一聲地喊着姑母,她最憂心的是,自己喝那治臉上傷疤的藥方,很難通過齊嬤嬤的剖根問底。
田氏哭哭啼啼,乞死賴白的聲音傳了很遠。
那邊,老太太聽得心都是揪着的,走了走又站住,強打精神,又喊了翠玉過去,再次問了兩個媳婦的談話,聽得她不由老淚縱橫,對自己的侄女恨鐵不成鋼,對白氏又生出莫名的敬重來,這感覺讓她真窩心!
這次她走得毫不留戀,再也不曾回頭。因爲她知道,田氏這驕縱脾氣,不改掉以後苦頭多的是。
白氏回了院子,尹莫幽已經在等着她了。
她端着親手熬好的藥遞給孃親:“娘,這湯藥是我親手弄的,是從古書上查來的極靈驗的有助於你生小弟弟的藥方,你就放心喝吧。”
尹莫幽上一世做太子妃,做皇后,不知道自己被田氏下了絕子湯,當初曾經遍訪名醫,喝了無數有助懷孕的湯藥,最終也未能如願,白氏被下毒時日尚淺,身體又年輕健康,氣色極好,想來會有極大助益。
白氏與田氏一場惡鬥,雖然最終取勝,可耗費的精神極多,看女兒如此懂事,她欣慰地接過藥,仰頭一口灌下,尹莫幽連忙拿了個蜜餞放到孃親口中,苦澀的味道很快就被甜蜜取代,白氏瞧着這乖巧體貼的女兒,更覺得今兒做的一切都心甘情願。
誰要害她女兒,比害自己更難以容忍。
尹莫幽扶着白氏上牀歇了,自己也脫了鞋子過去,給娘揉腳。
白氏擡手拍開她的小手:“去,這哪裡是你乾的活兒!”
“嘻嘻,娘,咱們說說體己話兒,親熱地互動一下。”尹莫幽不由分說,就抓了孃的腳,開始認真地揉了起來。
白氏這回當真是有女如此萬事足,想不到自己受這才陷害,竟然讓女兒有了如此大的變化,真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娘,咱們家的莊子能不能給我幾個?”
白氏冷不丁被嚇了一跳,睜開眼瞧她:“莊子?你要莊子做什麼?”
“未雨綢繆啊,咱們府樹大招風,總要有些準備,方不至於發生變故時,連立錐之地都沒有。”尹莫幽沒想到自己的話給孃親多大的震撼力,自顧自說着。
“未雨綢繆?有爹孃在,你一個女孩兒家瞎操心什麼?”白氏啼笑皆非。
“娘,你就給我幾個吧?”尹莫幽撒嬌。
白氏看她真要,想了想道:“這裡的莊子都是尹府的,你祖母陪嫁有五個莊子,你爹名下有兩個莊子,剩下的是姨娘的陪嫁,這些都由他們自己安排人手管理,孃的手伸不出那麼長。”
“娘,那你的陪嫁莊子呢?”尹莫幽好奇道,上一世田氏管家,這些她都絲毫不知。
白氏呵呵笑了:“傻女兒,你外公家根基在青城,家業都在那裡,娘陪嫁的莊子自然也是,外公當初也說在這附近買兩個給我,我覺得京郊一帶,地價太貴,就沒答應,青城那裡,外公給了娘六個莊子,什麼時候你能去哪裡管管咱孃兒倆的家業?”白氏說着就開始逗趣。
尹莫幽笑嘻嘻道:“娘說的是,等外公過壽的時候,咱們孃兒倆去青城給他祝壽,順便在那裡住個一年半載的,在這府裡真是憋屈。”
白氏聽女兒如此說,那眼神就悠遠起來,回想起少女時在青城的美好時光,臉上的笑容越發柔和:“這主意不錯。”
“當真?娘,你真要帶我過去?當真能住一年半載?”尹莫幽驚喜不已。
那一刻,白氏瞧着女兒眼神裡璀璨的光芒,真的想丟下這裡的爛攤子,只帶着女兒遠走青城。
可她知道這玩笑開不得,且不說女兒明年就及笄了,單說寧王退婚,女兒再選佳婿也靠這之後在外社交的機會,回了青城,就錯過了最佳時期。
“你不怕去了青城,以後這京城的閨秀們就不再接納你嗎?”
尹莫幽本來就不喜歡所謂的上層仕女集會,最多不過是展示自己漂亮衣服首飾的展銷會罷了,且上一世她因爲毀容被人排擠,對聚會幾乎沒有什麼美好的記憶。
忽然一張秀美的面頰在腦海裡閃了一下,她開口問白氏:“娘,青家的女兒青玥,你有沒有印象?”
白氏搖頭:“青家?戶部尚書青雲衣的女兒嗎?你怎麼忽然想起她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認識的,她算是對我有點善意的人了。”尹莫幽想起上一世,上層社會的小姐們被尹倩兒蠱惑,一起排擠她的時候,青玥總是默默地望着她,雖然不曾出言安慰,待她還算和善。
後來青玥被當今皇帝選入宮裡做了嬪妃,十分得寵,特賜予封號宛妃,青家雞犬升天,皇帝薨逝,廖智遠繼位後,宛妃就被點名陪葬了。
“對了,昨兒你爹與我說,你外公不日就回朝交旨,到時候讓我們一起過去看看他老人家。”
“真的,真是太高興了,娘,外公喜歡什麼,明兒開了府庫,我去給他挑禮物。”尹莫幽摩拳擦掌,一副喜極之態。
尹莫幽對外公有着極深的感情,那是個方正博學又務實的老人。
上一世雖然從孃親被關家廟後,她就再也不曾喊過娘,可她對外公與四個舅舅都極敬仰。
外公白文博出身青城望族,五十多歲以博學方正被朝廷徵兆,擔任太子太傅之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