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正在練字的毛筆,重重撇向了一邊。
不可能,他不會這樣說。
她熟知他的秉性。
好好的一幅字,算是毀了。
擱下毛筆,她換了個手接電話。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家肯定雞犬不寧,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容兆南,你這個謊撒的可真不夠高明。”
容兆南低低笑開。
“你怎麼不說是我們家這個小老太太心思縝密,這兩天老往這邊跑,你們家真就沒有一點動靜?”
被他一語成讖。
週末難得她在家裡休息,被老爺子和蘇凝約着,竟然開了一次家庭座談會。
問她這兩天,反常的舉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老是往容家跑。
蘇凝面色沉重,聯想的深。
老爺子直言不諱。
“容二也不在家,你天天往那邊跑像什麼話,容老頭有的是人孝敬,你天天煲湯送過去,他受得了嗎,也不見你對我這麼有良心。”
老爺子誤會了。
以爲她送湯過去,是對容家老爺子獻殷勤。
蘇凝也在說。
“確實不合適,等容二回來了,你再過去吧,去多了,反而顯得我們輕賤。”
對此,沈茗只能乖乖應下。
“嗯,不去了。”
沒法再光明正大地去容家送湯,總歸還有別的方法能見到容兆南。
傍晚,容兆南約她在後山那邊散步。
推着輪椅,月色皎潔,沈茗跟他說出了自己近期的計劃。
“接下來一個月,我都要住在學校那邊,抽不開時間,你安心養傷,等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容兆南坐在輪椅上。
眺望着遠方。
心思深沉。
這次的裝病養傷,掀出了不少的風浪。
和沈茗見面的第一天晚上,那幫人便給顧楓下了藥,索性被她中途截胡,到這次,路上無端出了車禍。
她到底是不是對家派來的人,時至今日,他仍未看清。
“沈茗,最近公司出了點事,沒了我坐鎮,你說,我要不要把還在南邊的容天琪喚回來。”
他和容天琪之間,牽涉的是家族的鬥爭,集團內部的交接。
這個問題太複雜。
大好的氣氛,他爲什麼會問這個話。
她不是傻子,能聽出他話裡試探的意味。
他在試探她?
就因爲她和容天琪走得近?
“叫回來呀,趁着你出事,他在集團內部大幅度換血,這是個好時機,多安插點自己的人,再解決掉一兩個難題,沒準,在老爺子那邊,形象就徹底立起來了,一旦等手裡的積蓄攥夠了,便直接跟你叫囂,頂替掉你的位置,挺好的,這麼看來,我馬上就給容天琪打個電話,時不我待,趕緊叫他回來。”
容兆南眯起了眼。
她不按常理出牌。
“這次車禍,真不是容天琪的意思?”
感情把她約出來散步賞月,都是虛的,是在這裡等着她。
虧他忍了這麼多天,找了個這麼安靜的地方,才問出這個話。
一把鬆開了輪椅,給輪椅上了個鎖。
轉過身來,望着他,四目相對,眼裡能擦出火來。
這些天的溫情示好,都快讓自己產生了錯覺,以爲容兆南態度好,她享受其中,事實上,他跟她的關係,自始至終,也不過是一份合約牽制的關係而已。
她對他好,他能接受。
她對他好過頭了,他便開始產生懷疑。
他們這層關係,從一開始就不正常,以後也別想正常。
“容兆南,你活該被車撞。”
棄了他,自己沿着馬路牙子直接回去了。
把他丟在了路上,身邊沒有一個人,一路走回去,下了狠心,沒再回頭多看他一眼。
夜色寂靜,道路兩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深山。
容兆南被留在了道上。
卓航的電話撥了過來。
查清楚了一些事。
“車禍真兇找到了,跟二少沒有關係。”
若真是一場偶然的車禍,那他真就冤枉了她。
也不能怪他,實在是她這些天的舉動。
太過反常。
煲湯,送毛毯。
樁樁件件,哪一件像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一時間,反而有些摸不透她的意思。
“沈茗最近在做什麼,除了那個小小的區長,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卓航以爲他們老總這個話裡的意思,是在關心沈茗,沒聽出什麼不對勁。
“有。”他答。
還真的有。
容兆南聲線放低,“說。”
“曲家的人,好像在對沈小姐動手腳,我看到網上已經有帖子在黑沈小姐了。”
容兆南久久沒話。
卓航問。
“容總,要不要我花點錢去解決了。”
“不用,你們沈小姐有的是辦法解決,輪不到你瞎操心。”
卓航感覺自己好像被他們容總嘲諷了,又感覺沒有。
總之,有點莫名其妙。
沈茗把容兆南放在了路上。
心裡雖然氣,卻想着他那個瘸腿。
如果是因爲腿瘸了,所以才性格有點陰晴不定,那她暫時壓下這口氣算了。
帶着氣,不太高興地往回走,準備去路上接他。
結果,在家門口附近,看見一幫人喜氣洋洋地走來。
顧楓推着容兆南的輪椅,跟他有說有笑。
“兆南哥哥,你下次出來,一定要帶個人,要不是我和爸爸提前回來了,沒看到你,讓你一個人在路上轉,這多危險啊。”
顧楓推着容兆南,顧長鬆開着車,先將車停進了院子裡。
真是有些自討沒趣。
看來關心他的人很多,她的確排不上號。
晚上。
她躺在家裡的躺椅上敷着面膜。
這麼晚還不上去睡的原因是,顧長鬆回來了,蘇凝準備召開一次家庭會議。
說是從田莊裡帶來了葡萄。
請大會兒嘗一嘗。
老爺子問。
“小楓這孩子呢。”
蘇凝扶着老爺子坐下。
“到隔壁送葡萄去了。”
老爺子笑了。
“女大不中留,和茗茗是一個德行。”
誰和顧楓是一個德行。
老爺子還以爲她和容天琪在談戀愛。
這鬧的是什麼事。
揭下了臉上的面膜,她上了樓。
蘇凝在身後問。
“茗茗,新鮮的葡萄,你不嘗一嘗嗎。”
“晚上吃太多,吃不下,不嚐了。”
腳步飛快地上了樓。
樓下,蘇凝望着她這個大女兒,面色擺在臉上,略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