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內室熄了燈,草兒對來送消息的小廝道:“王爺已經歇下了,哪!給。”順手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把果子,給那年約七、八歲的小廝,小廝甜笑接過,一口一個姐姐叫得歡,圓兒卻板了臉,輕斥道:“行了,甭耍滑頭,快說,究竟怎麼回事?”
小廝揣着果子,倒豆子般的把方嬤嬤在汾王院前破口大罵的事說了,圓兒和草兒聽完之後,臉色頗爲難看,圓兒給小廝打了賞,讓他出去別將這話傳出去,小廝不解頗爲疑惑的看着圓兒,圓兒見狀便道:“方嬤嬤是宮裡來的,她要敗壞娘娘的名聲,是她的事,但要讓娘娘知道你們把這事傳揚的人盡皆知,可就不好了!”
德妃娘娘會不會計較?或說有沒有能耐計較到這麼遠的事來?圓兒不知道,但把事情傳得人盡皆知總是不好。
小廝點點頭,他是南臨當地人,是這宅子總管的孫子,先在順王這兒賣了好,拿了賞銀回去後,不免在祖父、父親跟前眩耀一番,總管拍拍孫子的頭,讓兒媳這幾日拘着他,別讓他出去亂跑後,對兒子幾個道:“這是他們這些貴人們在鬥氣,咱們不摻和進去,今兒這事全都給爛在肚子裡,誰問都不能說。”
幾個兒子點頭,獨小兒子不以爲然的大聲道:“爹啊!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兩個宮女的事,值得大驚小怪的嗎?”
總管搖頭道:“你們啊!年輕不懂,這事雖只是兩個宮女不跟順王,改跟汾王,但這兩宮女是誰給順王的?是德妃,若是皇帝賞的,那倒也還罷了!不就兩個女人水性楊花,從京裡出來後就勾搭上了汾王。但她們兩偏是德妃給的,那個方嬤嬤不大聲亂嚷嚷也就算了!她硬是大聲肆宣揚一番。”
小兒子不明白,“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同樣的問題從草兒的嘴裡冒出來,圓兒也不甚明白,還是紀芳亭爲她們解了惑。
“方嬤嬤不知兩位王爺是如何說的,只知道雪心她們最後跟了汾王,她大概以爲雪心她們不知何時,勾搭上了汾王,纔會進汾王身邊去侍候,德妃知情後。定會責她個督管不周之罪,她要脫罪就得把責任先推出去。”
“她把責任推給那兩個宮女了!”
“是啊!”方嬤嬤這也等於是切斷了雪心她們的退路,並且選擇與德妃決裂!“德妃要是知道。是方嬤嬤棄了雪心這兩顆棋子兒,不曉得會有多惱!”佟雪也來湊熱鬧。
紀芳亭看她一眼,沒說什麼,心底卻嘆,佟雪跟在十七公主身邊日子不短。不知有無摻和賢妃和德妃之間去?
圓兒聽懂了,沉吟半晌後道:“就不知方嬤嬤會不會再跑來跟王妃請安?”
“她不會吧?”草兒哀嚎,這幾日方嬤嬤她們來,圓兒幾人都提心吊膽,深怕方嬤嬤不識相,圓兒這麼一說。大家不禁擔憂起來,雖然雪心她們讓汾王收用了,但方嬤嬤也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啦!萬一她到王妃跟前去胡亂編派一番……
佟雪抿着脣。道:“不知王爺幾時要帶王妃回京。”
“咱們不是在等王妃的胎穩了,就要往寧夏去的嗎?”草兒怔怔的問。
紀芳亭點頭,伸出素指戳了佟雪額頭一記,“這笨丫頭給忘了!”
“汾王這趟來,還要代替王爺去東猛賀喜吧?”佟雪不以爲意的撥開紀芳亭的手。“汾王都從京裡到南臨鎮了,怎麼北胡的送親隊還沒到?”
紀芳亭打了個呵欠。“你想做什麼?”
“找那個賤人算賬啊!”佟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草兒聽了拍手叫好,“對,就該好好的整治那兩個壞女人,沒的咱們王妃受苦,她們卻沒事人一樣兒,一個嫁人,一個只被拘起來而已。”
白露她們也同仇敵愾,“是該給那兩賤女人好看。”
草兒悄悄的道:“我聽廚房大嬸們說,那個格根塔娜的娘雖然被拘起來,其實也不過是不許她出家門罷了!還不是好吃好喝的養着。”
大家一致對草兒投以異樣的眼光,“廚房的大嬸們怎麼知道的?”
“哦,廚房有兩個大嬸的兒子,往來南臨和南猛之間當小販,就跟走貨郎中一樣,還有個大嬸的侄女兒嫁到南猛,婆家正好在南猛王家裡的廚房當差。所以什嬤消息她們都比外頭靈通呢!””
佟雪和紀芳亭互交換了一眼,佟雪拉着草兒細細問起來,紀芳亭則與圓兒商議,誰留下來上夜,圓兒看佟雪和草兒有話說,便自己留下,讓大家回去,紀芳亭幾個應諾,拉着佟雪和草兒走了。
隔日一早,慕越的大嫂趕到了,看到原本健康圓潤的小姑,被折騰得面青脣白好生憔悴,心裡萬般不捨,忍不住抱着慕越哭了一場,還是朱嬤嬤瞧着不妥,趕忙上前勸了,才緩下淚水。
“瞧我,都忘了你懷着孩子,情緒不好太過激動,還引你哭。”
慕越接過圓兒遞來的巾子,按在哭得酸澀的雙眼上,銀鈴似的笑聲從巾子後傳出來,“沒事,我倒覺得哭一場,心情好多了!她們啊!成天小心翼翼的,深怕我多動一下,孩子就有什麼不測,讓我被她們盯得動都不敢亂動。”
慕越生性好動,要不也不會在軍中混得好,遠大奶奶來時,還怕慕越待不住,會與這些從頭管到腳的嬤嬤們起衝突,現在看起來,倒也還好,心裡暗鬆口氣,她坐在炕上拉着慕越的手,打量她好一會兒,纔對圓兒幾個道:“我有話要跟你們王妃說,你們先下去吧!”
圓兒見慕越頜首示意,便福了福與遠大奶奶身邊的一起退下。
遠大奶奶待人都下去了,纔對小姑說:“父親知道你有了孩子,卻因王爺的爛桃花中了毒,原是氣得不行,喊了你哥兒幾個,說要把禍根給去了!”
禍根?“父親要把阿朔給……”
“嗯。”遠大奶奶點頭。“父親心疼你,虧得你大哥和二哥攔住了!”
“六哥不用說,肯定父親一說,就衝在前頭要殺過來了?”
遠大奶奶掩袖而笑,“可不是。你六哥那性子!你那小侄子像他,要餓了,奶孃動作稍慢些,就哭得震天價響!有幾次夜裡,連父親都給吵起來,派人過去查看。還說奶孃動作慢,就換個快的。”
慕越也跟着笑,“六哥沒跟着來吧?”她就怕他來了。阿月娜又起心動念可就不好。
“沒有,他自個兒倒是想來,後來想到有個麻煩人物在南猛,父親就不許他來。”
“那……誰送嫂嫂來的?”
“是佟軍師,他說你們兩個畢竟是他的學生。知道你受了難,怎麼說都該來走這一趟。”
慕越大爲吃驚,印象中佟軍師與竇將軍夫妻兩總是同進同出,正想怎麼只有他來,竇將軍沒來,遠大奶奶又道:“竇將軍也來了。他們夫妻在外頭跟王爺他們說話,我先進來看你,我們這一路走得慢。都是因爲還帶羅大夫同來,老人家禁不起顛簸,所以車速慢了些。”
“羅大夫也來了?”慕越這下是實打實的震驚了,“他不是不願出寧夏的嗎?”
“呵呵,有明師父在。你說他能怎麼樣?只得乖乖的來了!”
明師父連他們成親都沒趕去京城,沒想到竟也來了。
遠大奶奶見慕越懸然欲泣。趕忙安撫她,“你可別哭啦!明師父說啦,你中毒之後,身子虛,將來孩子一生下來,可能先天就體弱,他師門有門功法,能讓這樣的孩子強壯起來,不過越早學越好。”
見慕越收了淚,她才又道:“我看羅大夫累了,就讓他先歇息,晚些再來給你把脈,也不知道南臨這兒的大夫好不好,看樣子,沒把你調養好啊?”她心疼的看着慕越,原本養得光滑烏亮的長髮,現在像失了生命的光澤,“你放心,嫂子幫你好好的補一補,把你補得比之前還要水靈。”
姑嫂兩閒話家常,但都不約而同的避開了嚴氏不提。
遠大奶奶說了一會子話,見慕越累了,便起身離去讓圓兒她們侍候慕越睡下。
這一睡,就睡到了華燈初上,慕越醒來時,屋裡點着盞散着溫婉光芒的羊角宮燈,草兒聽到動靜進來,見她醒來,忙侍候她更衣。
“王爺呢?”
“王爺晚上宴請竇將軍和佟軍師他們,稍早王爺回來更衣,見您還睡着,就不讓人吵您,換了衣服就出去了。”
慕越點點頭,回到房裡坐在臨窗的炕上,圓兒領着小丫鬟把黃花梨木炕桌換上擺滿吃食的黑檀木炕桌。
“大嫂那兒?”拿起筷子接過粥碗,看着滿桌的菜,慕越心道,可有配菜吃了!
“王妃放心,遠大奶奶那兒已經派人送了一桌宴席過去。”慕越又一一問過羅大夫和明師父的事,圓兒和草兒是知道這兩位的,白露和佟雪她們不知這兩人是誰,待侍候慕越睡下,才向草兒問了,得知慕越打出孃胎,就是羅大夫照顧的,不由大喜。
“照你這麼說,羅大夫是個能人?那明師父呢?”
草兒偏着頭想了下,“應該算是吧!明師父原是羅大夫的友人,當初王爺身子虛,想找個師父慢慢教習武術,羅大夫就把明師父推薦給王爺和太子,王爺跟着明師父修習武藝幾年,就沒再聽他病過。”
佟雪和紀芳亭聽了不由對望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問:“王爺會武?”王爺原來會內家功夫?
草兒和圓兒點頭,“看不出來嗎?”佟雪她們一起搖頭,草兒又道:“王妃其實也跟着學過,不過明師父不收女徒。”
這句話一說,佟雪立時蔫了。
知道佟雪一直想拜個名師的紀芳亭聞言暗笑,心道,看起來寧夏城倒是臥虎藏龍,怪道王爺當年寧可隱姓埋名,也要待在寧夏不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