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公主不是才……十歲?”草兒扳着手指頭算了算。
朱嬤嬤卻是笑着說:“十歲不小了,這才相看呢!宮裡的娘娘就算看上了人家後生,也得看男方家裡肯不肯。”
宗室娶媳自來都比嫁女輕鬆,結親嘛!無非就是兩個家族結合各自的人脈、勢力,皇子們娶正妃,通常都是挑權爵之女,如太子妃這樣出身文官之家,倒真是不多,看看薛嬪當年爲秦王親手選了出身靖川侯府的秦王妃,汾王妃則是衛王外孫女,其母也是宗室女。
而像慕越這般,父祖分爲武將、文官的就更少了!
進了宗室,爲皇家媳,身份比閨閣時高上一截,宮裡自會派遣教引嬤嬤前來相輔,但是下降的公主們就不一樣了!雖嫁爲人婦,其身份還是公主,公婆們見了她,還得先國禮相見,再論家禮。
而駙馬們,雖無明令禁止出仕或領兵,但歷朝僅有一位駙馬身兼當朝兵馬大元帥,不過那還是因軍功赫赫,先封爲大元帥,後娶公主爲妻。”賀嬤嬤輕描淡寫的說。
慕越想了下,“那位駙馬兼兵馬大元帥娶公主之前,該不會早有妻室了吧?”
“正是。因其元配早逝,駙馬又常年征戰,直到戰事結束返朝解甲,才得蒙公主青眼下嫁的。”賀嬤嬤笑眯眯的回道。
草兒她們沒聽過這位公主的事,纏着賀嬤嬤接着說,賀嬤嬤只得往下說,“那公主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前頭的夫人留有兩個嫡子,還有庶子、庶女呢!她進門未幾,嫡長子都要娶妻了!雖然說駙馬不能納妾,但尚公主前。駙馬就已有三妾及數個通房,總不能因爲尚了公主,就將她們逐出府去吧?”
“若真在公主進門前,就將那些通房、妾室處置了,她們所生的兒女,豈會讓公主好受?”朱嬤嬤道。
慕越對草兒她們道:“瞧,就算身爲公主,也不一定能嫁得良人呢!”
圓兒幾個點頭,“那是,就不知賢妃打算給十七公主挑個什麼樣的女婿?”
遠在京裡的賢妃。此刻顧不上給女兒挑個什麼樣的女婿,她正被女兒氣得倒仰。
寢宮裡似有若無散發淡雅的薰香,瑩瑩燭光在琉璃八寶宮燈的照映下。顯得靜謐祥和,不過對坐在臨窗大炕上的母女兩,一點也不祥和,反倒顯得劍拔弩張氣氛緊繃。
“你到底跟你十二皇嫂說了什麼?爲何你父皇今兒把我找去,讓我別再讓那些誥命夫人們進宮來?”
“沒有說什麼啊!”十七公主憤憤然。“我也想知道,父皇爲什麼要跟你這麼說。”難道父皇知道她故意寫那些事了?
賢妃板着臉,“我好不容易與永安侯夫人說到一塊兒,她對你頗有好感,她爲人和善,向有美名。若能嫁她爲媳,有這樣好相處的婆婆,你下半輩子就輕省多了!”賢妃想到這事才談到一半。就被皇帝叫停,若永安侯夫人以爲皇帝不喜她家,臨時改了主意,可怎麼是好?
十七公主卻不喜這家,“永安侯夫人那雙眼睛讓我老不舒服了!您不會不知道吧?她看女兒的時候。就像在算計女兒值多少錢呢!”
賢妃被女兒的話氣得一噎,“她。她幾時那樣看你了!你莫不是弄錯了人吧?”
“沒弄錯,她昨日還進宮來不是?穿得一身桃紅纏枝梅比甲,眼尾還吊得老高。”十七公主伸出嫰呼呼的食指,往自個兒兩邊眼角一拉。
“得了!學什麼怪模怪樣兒的!”賢妃拉下女兒的小手,輕嘆口氣,“可她家那兒子是幾家後生中,生得最好,脾氣也最好的一個。”
十七公主皺起小鼻子,“真正條件好的,人家不會拿出來尚公主。”
賢妃一愣,隨即苦笑。“你倒明白。”她頓了下又道:“小十八和十九與你年紀相差無幾,小十八就不說了,她身子弱,她母妃又是個沒用的,她的婚事,只怕是難了!但十九…..”
“她比我強,因爲她有個同母的兄長。”
“是,但其實也因此,反倒有些人家,不願選她爲媳。”賢妃緩下脾氣,細細爲女兒分說着,“我之前要你跟太子妃交好,你不聽我的話,只跟你十二皇嫂要好,這下可好,正用着她的時候,她遠在寧夏城,唉!”
十七公主不高興了,大聲的叫道:“我跟十二嫂嫂好,可不是爲了要她幫我什麼。”
賢妃被女兒突然這麼大喊給嚇了一跳,手裡的茶盞差點沒抓牢,“我也只是說說,你嚷嚷這麼大聲做甚?”沒好氣的睃女兒一眼,“我只是想,若是她在京裡,就算她在養胎,也能在府裡辦個賞花宴,像你七皇嫂那樣,你也能多些人家可挑。”
賢妃孃家是降等襲爵的西安伯府,現在爵位傳到她長兄身上,到她侄子就是最後一代西安伯,侄孫就無爵位承襲了!長嫂幾次與她提了次子尚公主的事,如此一來,西安伯的爵位就能再多傳一代,賢妃卻不喜長嫂,委婉拒絕嫂子之後,沒想到嫂子便惱了,回去不知跟兄長和母親說了什麼,大哥倒還明理,母親卻惱了她,都多久時間了,幾次宣召,老人家都稱病不進宮,賢妃指了御醫前去診脈,御醫回來都語帶含蓄的說,老人家沒事,只是年紀大了,脾氣不好罷了!
也就因此,賢妃纔會覺得自己在宮中,消息實不靈通,要依靠宮外的人幫她打探消息,卻又無人能使。好不容易女兒與順王妃要好,還住到順王在西山的別院,姑嫂兩處得好,順王妃孃家姻親門生遍野,她要想打聽誰家的後生,只消順王妃與孃家人一提,還不立時查得清楚嗎?
卻沒想到小夫妻兩出使一趟,竟惹出禍端來,虧得順王妃命大,懷着孩子被人下了毒都還能救回來!她左盼右盼。他們總該回京裡安胎吧?誰知,他們竟去了寧夏,這一去只怕要到生下孩子纔會回來了!
可是看看左右,宮裡有三位公主待嫁,再過一年,二十、二十三公主她們年齡也大了,親王的女兒們也要擇婿,這好對象就那麼幾個,待嫁的宗室女卻這麼多,賢妃越想越心慌。可是女兒卻是半點不心急,現在可好,皇上讓她別再召那些誥命夫人進宮。女兒的婚事怎麼辦啊?
“父皇不是說了嗎?別再讓那些夫人們進宮,可見父皇都覺得煩了!您就老實從命吧!”
“可是……雲嬪可是一直虎視眈眈着,若是她趁機而入,與永安侯夫人……”
十七公主大聲的喊道:“母妃,您聽我說。父皇既已下令,她們再送條子進宮,您不允,雲嬪如何與永安侯夫人議婚?”
“德妃會允啊!”賢妃覺得女兒怎麼胡塗了!
“德母妃如今正忙着補十皇嫂的身子呢!”
就在日前,因1安王妃四處拜佛求子,仍未能如願後。便病倒了,其母心疼女兒,拉着她去看了民間的婦科聖手。那大夫不知其身份,老實相告,安王妃宮寒不利有孕,需得慢慢調養,安王雖有妾懷了身孕。但不論是男是女,都是庶出的。對安王妃及其孃家來說,都是別人肚皮生的,不如自個兒血脈親生,安王妃母親與德妃說了,德妃能擺出不在乎媳婦能不能生嗎?當然不成,爲表示自己是個好婆母,德妃可煞費苦心,使人四下蒐羅偏方、藥材,就爲安王妃補身調養,甚至顧不得與賢妃鬥法。
“雲嬪只消投其所好,就能讓她言聽計從。”賢妃太瞭解宮裡這些對手們了。
十七公主卻道:“那不正好嗎?可以看看永安侯夫人是不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如果她把跟您議定的事當回事,就會先派人到您這兒打探消息,看看您是何態度,若她沒有這麼做,直接就訂下十九,您覺得這樣的人家,女兒若果嫁進去,真能討得了好?”
“你個死丫頭,纔多大啊!說起自己的婚事來倒渾不害臊?”賢妃聽女兒這麼說,心裡有了個底,倒想開了,只是看不得女兒這般對自己的婚事侃侃而談。
十七公主嘻嘻笑,眼若新月彎彎燦亮,“十二嫂嫂說了,跟孃親啊!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別藏着掖着,要不然話沒說開來,您以爲我不聽話,我以爲您不疼我,咱們母女兩反生隔閡,可就不好!”
賢妃聽女兒這麼說,倒是覺得很訝異,“她真這麼說?”
“嗯,嫂嫂說了,您只有女兒一個,女兒要是嫁得不好,您肯定心裡難過,也過不好,讓我不如跟您說明白,嫂嫂還說,母女兩那有隔夜仇的。”
“我還以爲她不如太子妃想得通透,沒想到她說的話,你反聽得進?”
十七公主坐過去挽着賢妃的手臂,“您只我一個女兒,女兒不跟您親,跟誰親?日後我還得您幫我撐腰呢?”
“不害膳!”賢妃嘻笑着伸手刮女兒的俏鼻取笑着。
這廂母女話說開了,親熱說笑,雲嬪那邊卻正頭痛着,原因無它,十九公主看上了衡國公世孫,吵着要嫁他。
十九公主淚紛紛,小臉氣得通紅,腳邊砸爛了一地的碎磁,夾着燕窩湯水,濡溼了十九公主的裙裾及繡鞋,“爲什麼不行?”十九公主跺腳吵嚷着。
雲嬪覺得頭痛不已,“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衡國公世孫日後要承繼衡國公府的,衡國公怎麼可能讓長子嫡孫尚公主?”
“爲什麼不行?我就看上他不成嗎?”十九公主氣憤難平,“憑什麼十七就能嫁永安侯府,我就不能嫁衡國公府?”
“你聽不懂人話啊?衡國公世孫他老子要接衡國公的位子,衡國公可執掌着五軍都督府一半的兵權,你想太子會讓你結這門親嗎?”十四皇子伸手撓耳朵,沒好氣的道,“再說了,你以爲你是公主,了不起啊?人家衡國公府可是百年權爵之家,衡國公世孫誰家女兒不能娶,要尚主?娶了你,他的前程就沒啦!人家衡國公豈會允這門親。”他頓住看妹妹一眼,坦言道:“你莫妄想要父皇賜婚了!父皇若知你有此妄想,不先斥責母妃一番纔怪!也別去跟十七比了,不自量力!”
十九公主聞言氣哭了,指着兄長的鼻子氣狠的罵道:“有你這樣當哥哥的嗎?只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雲嬪雖知兒子說的是大實話,但聽他這麼說女兒,心裡不悅,皺着秀眉數落兒子:“都一樣的是你父皇的女兒,你卻讓你妹妹別跟十七比,還說她不自量力,十七她有什麼?她娘連跟孃家都處不來,咱們可還有你舅舅他們在外頭幫襯着呢!更何況,賢妃只有十七一個,母妃可是有你們兄妹兩,有你這親哥哥在,難道十九的婚事,還得屈居人後不成?”
十四皇子撓着頭,雙眼無奈的看着雲嬪,“母妃啊!您兒子是什麼料,您自個兒不清楚嗎?我就那麼點本事,日後當個富貴閒人足矣!十九若想在夫家呼風喚雨,叫我爲她撐腰,那是不可能的,十七就聰明瞭,她跟太子妃雖不怎麼要好,但總比十九討喜吧?而且她還和七皇嫂、九皇嫂她們說得上話,更別說,她跟十一皇嫂,十二皇嫂都要好,不管她嫁那家,都有衆位嫂嫂們撐腰呢!十九有什麼?”
雲嬪聽兒子這麼一說,立時想通了關節,心裡不由大悔,十九公主猶未想明白,直氣惱兄長說她不自量力,見母妃被兄長輕易說動,大惱,憤憤的跺腳捶桌。
“您看看,像她這個樣子,就算衡國公真允這樁婚事,您敢把她嫁過去嗎?稍有不順就怨天咒地的,咱們是要跟人結親,不是結仇,還不如將她嫁個低門,公婆、夫婿好拿捏的,不然,她成天的回宮來抱怨婆家,父皇那兒不會有話?”
雲嬪一悚,十九公主叫道:“父皇疼我,纔不會惱了我!”雲嬪卻想到女兒那次被薛嬪利用,身邊被安插了心懷不軌之人,自己和女兒都被皇上責罰。“聽說,父皇今兒把賢妃召去,直言最近不許那些誥命夫人再往宮中走動。”
“竟有此事?”
“您也許還不知道吧?西南出事了,就在三舅舅的轄區裡,大舅舅使人捎信給我,讓我與您說,最近安靜些,別惹父皇生氣,免得被遷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