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老金裁縫鋪子。
老金眉開眼笑地望着一對孩子，“薇薇已經畢業了，該要孩子了吧？”
一般人都覺得女孩子書讀完了就可以回來嫁人了。
白薇薇有點苦惱，她是很想要孩子，可是不曉得自己那個病好了沒有，上回藺婷婷給推拿了半個月，後頭的中藥雖然沒有抓齊，但還有個替代的滋補中藥，多喝一段時間，療效還不錯。
男人放假後，他們也挺努力了，要是再不來孩子，可就真沒法子，只盼着哪天找到藺婷婷，再問問她，到底那味藥缺了咋辦。
“我們有這個打算，師傅，到時候肯定抱回來讓您瞧瞧。”
白薇薇嘴巴很甜，老金旁邊的阿奇一臉豔羨。
幾個人聊了會兒家常，待白薇薇問到李翠花那邊咋樣的時候，老金直嘆氣。
“這孩子命苦，沒法子了。”
阿奇在一邊忍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白薇薇追問：“阿奇，到底是咋回事？”
阿奇囁嚅：“咱這兒新來了個政委，特別器重翠花姐她男人。”
“哦喲？好事兒啊。”
白薇薇特意打了個大驚張，這個王鐵柱總算是熬出頭了。
“好啥呀，不就會拍個馬屁嘛，正經軍人誰幹那個啊？”
連阿奇都曉得這個道理，王鐵柱卻不要那個臉面。
高峰儀心內冷冷笑了。
白薇薇舔了舔脣瓣：“那翠花姐在大院兒日子應該好過纔對吧？那羣女人可不把她捧着跟太后似的。”
阿奇搖頭：“哪兒是那麼容易的，男人一本事就得變壞。”
說完，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捂嘴驚恐地望着高峰儀。
白薇薇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忍俊不禁，“哈哈！你這話說得好。”
“我……我說錯了……說錯了……”
阿奇還是那麼害羞。
白薇薇想伸手去摸他的腦袋瓜子，才發現他已經長高了，她根本摸不夠。
倒是高峰儀，眼神裡的不悅一閃而過。
阿奇退後一步，從前他長得瘦小，又只有十六七歲，像個少年，薇薇姐把他當小弟弟看，可是現在他也二十了，是個大人，再要是被薇薇姐當弟弟看，薇薇姐的男人該吃醋了。
“這……她男人就是那種人，膨脹了，上回帶着一個女人來這邊鋪子裡做衣裳，居然還要掛在翠花姐賬上。”
“啥！”
白薇薇和高峰儀都驚了一把，這也太膽大包天了吧？
生怕李翠花不知道似的，簡直是耀武揚威嘛。
“他說是乾妹妹，既然認了，當然要給個見面禮。”
阿奇神情不屑。
白薇薇覺得懵。
李翠花是咋受得了的？
“翠花那孩子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我看遲早得出事，唉，冤孽。”
連不愛講人是非的老金師傅都這麼說了，可見事情嚴重到了啥地步。
這才小半年功夫，李翠花夫妻倆已經演變到了這廝田地。
白薇薇和高峰儀陪金師傅吃完晚飯，就準備去大院兒看看李翠花。
臨走前，金師傅還叮囑了：“如果她男人在，就別多留了，我看那個人不是啥善茬兒，上回來，說話衝，還提到了峰儀，他要是在，你們寒暄兩句就回來，免得翠花那孩子不好過。”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前腳走，後腳王鐵柱就得家暴撒氣。
七八十年代，軍人地位很高，在農村家庭裡頭，家暴很普遍。
甚至幾乎到了把人打死了，軍婚都不一定離得了的地步。
很多軍嫂掉進了軍婚的大坑裡，就出不來。
說來說去，還是那句老話，擦亮眼睛找對人。
高峰儀一隻手插袋，一隻手牽着白薇薇，就跟遛犬似的，這個點兒了，都吃了晚飯，路上沒啥人，人家小夫妻牽着手，看見了頂多笑笑，一對年輕人長得好，佳話似的般配，哪裡有人真的來說啥。
通過哨兵那一關之後，白薇薇四處打量着，軍區大院兒還是那個樣兒，一點兒都沒變。
故地重遊還是蠻有意思的！
此時暮色四合，傍晚的餘暉還在天邊未散，兩個人的影子一長一短交疊在一起，彷彿牽絆住了分不開也依稀看不大分明。
“峰儀，快看！”
白薇薇忽然空出來的一隻手指着家屬樓下面那一叢菜地。
高峰儀定眼一瞧，原來是自己當初到處去挖回來種的野薔薇。
“居然還沒有死耶。”
白薇薇驚喜交加，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高峰儀也嘴角微翹，明顯心頭是歡喜的。
“長得這麼茂盛，都要覆蓋住那些菜了。”
白薇薇細細俯身打量着，那塊菜地裡還是長着自己當初種的那些個玩意兒。
看來自從自己走了以後，就沒人打理她們了，李翠花家裡有公公婆婆，送來的菜吃不完。
張臘梅一心要當城裡人，唯恐被大院兒裡的那些女人們恥笑了去，哪裡會管這片菜地。
“希望以後回來它們還在。”
白薇薇輕輕用手掌心去觸摸那朵小薔薇花，高峰儀眼神溫柔，“小心刺。”
他忽然曉得自己當初爲啥要大早上跑出去挖這些鬼了，因爲他想看見妻子幸福的笑容。
白薇薇這麼輕易就滿足了，比給她一個風光無限的軍長夫人還要滿足。
愛一個人，不是給她想給的，還是給她她想要的。
男人再一次明確了這個道理。
倆人說話聲在空曠的院兒裡還是比較清晰的，李翠花正在喂孩子，聽到這聲音耳熟，打開門瞅了一眼，這一瞅才發現，是白薇薇和高峰儀。
“妹子！峰儀！”
李翠花趕忙出來，身後一個小不點跟着跑出來：“妹紙，佛儀！”
白薇薇“撲哧”一下，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傻小子，喊乾爹乾媽！”
耗子手裡抓着一個窩窩頭：“傻小紙，喊乾爹乾媽。”
“你再學舌我打死你！”
李翠花作勢要打他。
耗子伸出小粉舌，對着李翠花做鬼臉。
“死小子！”
高峰儀沒好氣把他一把抱起來，匍匐在懷裡照着屁股就來了一下，“邪完了！”
“乾媽，乾爹打我，嗚嗚。”
那小眼神說眯就眯，眼淚說下，還真沒下。
白薇薇笑得合不攏嘴，耗子咋變得這麼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