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關上餐館的門, 勸唐嬌:“往後多吃一點吧, 看你瘦的。”
唐嬌想說……把她點的所有東西都吃光,還又加了四屜生煎的人她拍馬都追不上的。
唐嬌笑眯眯:“我喜歡瘦一點。”
沈青想了想, 覺得自己沒來陸地太久,女孩子的審美他是不懂的,所以安安靜靜的閉了嘴, 沒有說更多。
兩個人一起往回走,唐嬌說:“舅舅若是找人調查, 切記要小心,免得還沒調查個所以然,自己的消息先落入對方的手裡。”
沈青看小小年紀的外甥女兒一本正經的告誡他, 倒是生出一股子溫情。
他揉揉唐嬌的頭,說道:“這些事情,舅舅最起碼還不用你擔心的。”
唐嬌笑了起來, “那敢情兒好。”
唐嬌認認真真:“其實我這種小姑娘, 不適合操心這樣嚴重的事情,很容易老的。而且, 我明明還是個孩子呀。”
沈青:“……”
兩個人一同往醫院走,唐嬌不知看到什麼, 突然就停下腳步。
沈青:“怎麼了?”
唐嬌笑眯眯:“書店。”
將手中給母親帶的晚飯遞給舅舅, 脆生生的:“舅舅等我一下。”
咚咚的跑到了書店, 書店門上掛着風鈴,發出悅耳的聲音。
唐嬌徑自來到櫃檯,掌櫃的一身長衫, 支着下巴昏昏沉沉,聽到聲響兒,他招呼道:“小姐有什麼需要麼?”
唐嬌還沒開口嘴角就揚了起來,帶着笑面兒,十分可愛,她問道:“有鬼故事嗎?”
掌櫃的:“呃?哦,有!”
唐嬌糯聲問:“不嚇人不行啊,我要最兇最恐怖最嚇人的。”
掌櫃的又看了一眼唐嬌,琢磨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咋還這個愛好。
他點頭:“有的有的。”
唐嬌立刻:“多來點沒關係。”
又想了想,她帶笑補充:“最好與醫院相關的,我就喜歡醫院鬼故事,覺得特別棒!”
掌櫃的:“……您的愛好,真特別!”
話雖如此,卻還是立刻找了起來。
他又想了想:“哎,姑娘,你要是膽大,我給你推薦這個。這是帶畫兒的,咱們這邊不太流行,但是在洋人間可是很受歡迎的。”
這年頭,只要和洋人沾邊兒,似乎什麼都不一樣了。
唐嬌看了過去,其實就是小人書兒,畫成鬼故事。
不說其他,就看着有些泛黃的程度就知道這玩意不好賣,雖說帶圖畫的東西洋人愛買,但是誰也不是傻子,買這東西嚇自己幹嘛呢!
唐嬌似笑非笑:“不喜歡畫出來,喜歡文字描述,身臨其境很重要的。”
掌櫃的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不過倒是不好繼續推銷,其實也是習慣了大家都不要。
唐嬌翻了翻手上的幾本,眼光又掃到那本,她似乎不經意的問:“還有麼?”
掌櫃的哎了一聲,又埋到櫃檯裡煩,翻來翻去,又找到兩本。
“姑娘,你都要?”
唐嬌點點桌上其餘的鬼故事,“這些我全都買了,那三本您送我吧。”
掌櫃的立刻擺出猶豫臉。
她又遲疑起來:“其實我也就是圖個新鮮,沒必要買這麼多的,我……”
挑挑揀揀,似乎想要拿出幾本,掌櫃的立刻果斷:“都拿着吧,那三本我送你。”
唐嬌擡頭,揚起了笑臉兒。
等到唐嬌提着厚厚的書出門,沈青立刻幫她接了過去。
唐嬌將這沉重的包袱丟給沈青,自己還站在那裡氣喘吁吁,她可憐巴巴的說:“好沉。”
沈青:“什麼書?”
一看,懵了。
再看唐嬌很意味深長。
原來外甥女兒是這種喜好?
唐嬌:“我買給唐士傑看的。”
她又平復了一下氣息,微笑:“他在醫院那麼閒,總該有個解悶的東西。”
沈青:“……”
伴着夕陽西下,兩個人邊散步邊聊天,唐嬌想起一茬兒,又問了出來:“舅舅那日要對付唐志明,他們提出什麼條件和你交換了?”
當時舅舅撂完狠話,她這種“小輩兒”就被隔離了出去,具體怎麼談得,唐嬌的倒是一點也不知道。
畢竟,她還有胡如玉要對付呢!
要知道哦,男人都顧及面子,恐怕不好對女人動手。可她就不一樣了,唐嬌揚了揚嘴角,她就沒有什麼負擔的呢!
“不管唐家允諾了舅舅什麼,其實都沒用。”唐嬌哼笑着轉走馬路邊的基石。只是她平衡感並不好,搖搖晃晃的,她將手臂張開一點點平衡自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鴨子。
沈青有點想笑,但是想一想,又覺得到底是個女孩兒,說的太多,不好看。
“你覺得唐家都是什麼人?”
唐嬌明顯感覺到自己周圍的人變少了。
沈青的笑容超兇,一張臉十分不像好人。不說話的時候嚴肅威嚴不好惹的大哥氣質。笑……十分真誠的笑反而讓人覺得像是變~態~殺~人~狂。
唐嬌覺得自己前後左右的人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她覺得這感覺有點爽。
“唐家是什麼人嗎?”唐嬌漫不經心的踩着馬路牙子,“見利忘義,卑鄙無恥。”
她突然就擡頭問:“舅舅,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沒看透嗎?”
沈青倒是沒有想到唐嬌會這樣直白的說出唐家是什麼人,不過又一想,這些人你對她也沒有多好,倒是理所當然了。
他沉吟一下,說道:“正是因爲看透了,我纔有自己的籌謀。阿呦不用擔心。你都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舅舅怎麼會不知道呢!”
唐嬌一想,也是如此。
雖然這廝她的舅舅,唐嬌也表現的親親熱熱的,但是也不是真的敞開心扉多麼交底的。
該有的分寸,唐嬌其實還有,只是旁人不曾察覺罷了。
兩個人很快的回到了醫院,唐太太是堅定要讓唐嬌回家的,總是留在這裡哪裡像話,而且她也要上學的。
唐嬌自己倒是並不想。
她垂着頭,捏着自己的衣襬,只盯着鞋尖兒,就是倔着不聽話。
唐太太求助的看向了沈青,沈青卻對她搖搖頭,自己出了門。
他一個大男人哪好管外甥女兒的事兒?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母女二人,唐太太又勸:“你看娘這裡有護工,還兩個呢。誰也不敢來找事兒,你舅舅又在,我這邊是真的不用擔心。如果你擔心胡如玉,她現在難道還能生出什麼幺蛾子?”
唐嬌覺得她這個話就說的不對了。
怎麼不能呢?
胡如玉可不是一個會氣餒的人。
她認真:“娘,這個時候我真的不放心你。我必須將你放在一個我能覺得安全的範圍內。”
唐太太笑了起來,捏捏她的小臉蛋兒,說道:“娘還不放心你呢!你這丫頭就是冒失……”
她緩和一下,低語:“你真的放心,不會有事的。胡如玉也不是傻瓜,你舅舅回來了,她自己又被打了一木倉,最起碼這個時候,她不敢亂來的。”
唐太太循循善誘。
唐嬌想了想,終於點頭說了好。
唐太太:“讓老王送你回家,明日你別過來,直接上學,好不好?”
她進而要求。
唐嬌嘟着嘴,十分不高興。
唐太太無奈:“放學再過來也是一樣的,好不好?”
唐太太帶着一些懇求,她認真:“娘不希望阿呦爲我而活,你自己這樣好的生活,娘就最高興了。雖然娘總是討厭那些讀書讀到勾引男子的壞女子兒。但是娘是知道的,不讀書不行。阿呦好好的讀書,將來也多條路子。”
唐太太對這件事兒有股子讓人想到的執拗。
唐嬌沉默下來,半響,輕輕點頭:“我曉得了。”
唐太太看她聽了進去,立時喜形於色,她道:“這樣纔對。”
唐嬌笑眯眯:“那孃親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啊,護士站的曉麗姐姐和小芳姐姐和我都很熟悉的。”
唐嬌甜甜美美的,嘴好人也大方,自然是招人喜歡的。
唐太太頷首笑,與她說:“我知道你對家中的那些下人有些意見。只是……他們也有家有口,總是過得不容易。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娘還在,沒人敢欺負阿呦的,胡如玉也越不過我。”
唐嬌輕聲,乖巧的與唐太太說:“我知道的,都等孃親處理,我是家中的大小姐,他們不敢做什麼的。”
唐嬌甜甜的笑,很乖巧。
交代好了一切,唐太太總算是放心下來。
她覺得自己真是無敵乖了。
雖然不愛走,但是沒有法子,她轉身提起子買的那些書,還是拖拉拖拉的出了門。
唐嬌出門和沈青打了一聲招呼,準備下樓。
沈青:“有人送你嗎?”
唐嬌攤手:“我娘已經讓老王等在樓下了。”
沈青主動爲她提了書:“直接送給你堂哥?”
唐嬌搖頭,她笑眯眯:“不是。”
她來到護士站,笑盈盈的敲了敲桌面,曉麗擡頭:“唐小姐?你怎麼過來了?”
視線落在沈青身上,吞嚥一下口水,差點嚇死。
唐嬌笑眯眯:“我今天路過書店,想到你們值晚班的時候特別悶,所以就給你買了一些解悶。知道你喜歡看這種。”
沈青默默爲外甥女兒將書放在了臺子上,曉麗驚喜:“咦,太好了,真是不知道怎麼謝你好。”
唐嬌:“有什麼謝不謝的啊,如果我悶了,也來跟你借呀。”
曉麗咯咯笑:“哪裡是借,分明就是你的。”
唐嬌纔不認呢。
“送人了就不是我的啦。好啦,曉麗姐,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上學。”她扁了一下嘴兒,拖拉啦的下樓。
路過二樓,沈青:“不與你爹打個招呼?”
唐嬌笑:“你等我。”
她拐到了走廊裡,只是並沒有去看什麼唐志庸,反而是停在胡如玉的病房門口。
“舅舅望風。”
尋思一下,左顧右盼,飛快進入。
“啊!”
刺耳的尖叫聲傳來,唐嬌很快的就出來,她甩着小手兒,輕聲道:“碰她一下都覺得髒。”
胡如玉的病房距離樓梯口特別近,唐嬌與他直接下樓。
兩人在樓梯間就聽到匆忙的跑步聲。應該是護士過去了。
沈青欲言又止。
出了大門,唐嬌停下腳步擡頭:“舅舅,我多找茬兒,她纔會越發的狗急跳牆。”
沈青微微蹙眉:“可是對你來說,總是危險。”
他並不贊成,“阿呦……”
沒有說完,就聽唐嬌開口:“沒有關係。”
她踢了一腳臺階兒上的小石子兒,微笑:“如果盧雨霖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厲害。那麼你就算找了私家偵探也未必能夠抓到什麼蛛絲馬跡。”
又踢一腳,呼了一口氣,說:“胡如玉受不了,總要找幫手的。”
沈青微微眯起了眸子,他打量外甥女兒,難受的不行。
慢慢的,眼神竟然有些微紅:“是舅舅沒有保護好你們,阿呦才需要處處籌謀。”
唐嬌惦着腳尖兒拍拍沈青的肩:“所以舅舅要加緊努力!”
唐嬌說完轉身上車,只是開車門的一剎那,她猛然間就擡頭看向了樓上,端木景毓閃躲不及,險些摔下樓,他飛快的用窗簾擋住自己,好似這樣唐嬌就看不見。
唐嬌看着這拙劣的遮擋,同情的嘖嘖搖頭:“顧頭不顧腚。”
“認識?”沈青問。
唐嬌微笑,意味深長:“不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