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兒,你咋這麼說話!”
淩氏一聽素珍這話,登時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了,下意識地駁斥道。
“那杜老爺子是個啥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竟然登門,定是心裡有了無可撼動的定論,所以纔會如此。俺就是知道你的反應定會過激,才準備等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你。俺知道你心裡的怨和恨,俺也和你一樣。但是今個他既然肯來,想必樂天的身世自然是得了昭雪。若是如此,樂天也就不必揹負着那戳脊梁骨的名聲了不是?”
淩氏苦口婆心地說道,見素珍眼神沉沉,並沒言語,不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珍兒,你放心,娘絕不是委屈你,讓你與那杜家重修舊好。但是娘真的希望杜家能還你和樂天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不至於再讓人戳着脊樑骨說三道四。隨着年月的遞增,樂天也越來越大,你也不想讓他一直如此吧。他本來不是今個就要去見先生嗎?要是被人問及總是不好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阿婆,你再說些什麼啊?偶腫麼聽得不那麼明白呢?什麼戳脊梁骨哦,這和下午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樂天一知半解,茫然地詢問道。突然間,小傢伙眼睛睜得老大,猛地跑到素珍面前,然後用手抱住素珍的腰肢,小身子劇烈地顫抖道。
“娘,偶不要回去,偶不要回從前的家。你不要把偶送回去,偶不要,不要!”
越說,神情就越是激動。以至於到後面,尾音越發尖利起來。
“樂天,樂天,你別多想,娘絕不會送你回去,絕對不會,你是孃的寶貝,娘絕不捨得鬆開你的手!”
素珍連忙蹲下抱住樂天的小身子,然後拍着他的背脊,低聲勸慰道。淩氏亦被樂天過激的反應所嚇到,急忙也湊了過去。結果手才伸到樂天的腦袋上,就被樂天一手揮開。
“阿婆!偶一直以爲你也是不願意見到那些人的,沒想到竟然不是這樣!”
樂天自素珍懷裡掙扎着站起身,然後回頭看向瞠目結舌的淩氏,一臉的義憤填膺:
“偶是絕對不會回去的,絕對不會!他們對偶和孃親一點都不好,而且還打偶!偶每天都很不開心,很不開心!阿婆你估計不知道,當初偶和娘被轟出來的時候,偶雖然很餓,但是偶是打心眼裡鬆口氣的。因爲偶總算從那裡出來了,再也不用回去了。偶不要做什麼杜家人,偶和他們沒有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說完,小拳頭就攥得極緊,一雙眼睛燒着灼灼的火焰。
淩氏的話始終在小傢伙腦中盤桓,漸漸地,一些能令他聽懂並且很重要的詞彙漸漸令他思緒明晰起了起來,雖然有些還是一頭霧水,但他還是明白了一些什麼。
直到如今,在杜家遭遇的一些經歷還是回出現在他的夢境中,令他時常在夜裡輾轉,而後驚醒。
人在幼年時所遭遇的事情對日後的成長以及性子的養成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有一部分是天性使然,但是其負面的作用亦是不可小覷。
如今好不容易纔擺脫,若是再回去,他是說什麼都不幹的!
“樂天……”
淩氏實在沒想到小傢伙竟然有如此過激的反應,面目有些怔忡,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
“娘,樂天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了吧。這也是我想對您說的。”
素珍將樂天抱進懷裡,然後摟住他,而後看着淩氏,低聲說道:
“無論是樂天,還是我,日後都不會與杜家有任何關係。就算是那杜老爺親自登門,甚至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致以歉意,我亦不會動搖。所以我勸您自個保持點分寸,別太出格子,不然那後果可真不是您能負擔得起的。”
素珍對着臉色越加發白的淩氏說道,語氣逼人,帶着毋庸置疑:
“至於您擔心的樂天的身份,是否會被戳脊梁骨,這些您都無需擔心。在昨個晚上,我已經和樂天溝通得很好,很多事根本就沒有想象中那麼複雜。所以,切莫自以爲是。”
素珍說完,不由停頓了下來。淩氏聽到末尾,整個人都不由僵硬起來,臉色更加難看。
“娘,我再同您說一句。”素珍又開口說道:
“樂天是我極其看重的,甚至逾越性命。所以我希望您三思而後行,切莫因爲您考慮太多的心思而令事情更加複雜化。您懂我的意思嗎?”
淩氏一驚,一雙眼睛無措地看向素珍,徹底不知所措了。素珍看着她,等着她的答覆。
****
屋外,山腳下。
“事情就是如此,如今凌娘子正和家裡那一老一小正說着話。內容大致也是圍繞着下午的事情,凌娘子可是是生了不少氣。”
茂密樹叢之中,如槿單膝跪地,然後對着不遠處的黑衣身影稟告道,眼睛隱在黑暗之中,閃着幽幽的光。
姬墨謙手裡捧着木槿那墜落在地的零散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入荷包之中。而後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眉頭微微蹙起。
淡淡風聲穿葉而過,聲聲入耳。手中那剩餘的花瓣隨風而舞,在墨色之下姿態飄渺,乘風而去。
“如行他們呢?”
突然間,姬墨謙開口打破這沉寂,然後看了如槿一眼,淡聲問道。話音未落,一個身影便出現在如槿身後,然後跪地俯首。
“回王爺,如行剛剛由屬下交替,明個清晨纔來。”
如風稟告道,然後微微擡起頭看了一眼前方的如槿,而後繼續低頭,面無表情。
姬墨謙沒有說話,只是端詳着那散着淡淡幽香的荷包。只見他將荷包小心翼翼地別在玉帶之間,而後摘下腰間那隻墨玉配飾,擡起眼眸,對如風說道:
“找個合適的時機,將此物呈到那杜銀修面前。剩下的,你該知道怎麼做。”
“是,屬下明白。”如風點頭應道,然後雙手奉過,徑自起身,而後一個旋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