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這就包起來了呀，我還說回來幫忙呢。”
姜淑蘭看了看用棕葉撕成的細條綁起來的三角糉子已經不少，再看筲箕裡的糯米也去了一半，急忙跑到廚房裡放下東西，洗了個手轉出來要幫忙。
鄧寧心急忙拍了拍她的手，“就剩不幾個了，我來包就行了，你剛到家，先休息一下吧。”
姜淑蘭無法，只好轉而用手去撿糉葉。
一個糉子兩張糉葉，一般都是用大小差不多的疊在一起，姜淑蘭就給鄧寧心挑揀起來。
“媽，今年怎麼包那麼多？這麼些糯米，咱家分那點糯米都用完了吧？”
鄧寧心搖了搖頭，“往年你不回孃家，少包點就少包點了，可今年你們要回去，難道要空手去嗎？我還剩了三四斤糯米，也不知道你這孩子什麼時候生，也不知道今年能分到多少糯米，我留了幾斤，等你快生的時候好給你煮醪糟。”
這年頭，女人生孩子有的吃就不錯了，鄧寧心還專門留糯米要給她做醪糟，還買受精蛋來準備孵小雞生蛋給她吃，姜淑蘭想想就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媽，你對我可真好。”
鄧寧心擡起頭白了她一眼，“咱家一共三個人，我不對你們好，我對誰好去？”
姜淑蘭不知怎麼的，一下子就想到了望龍村的耿淮西父子倆。
他們回孃家了，鄧寧心一個人過節也怪孤單的。
“媽，你不是說親戚病了嗎？要不然你趁端午節的時候，也去親戚家看看唄，順便帶點兒東西過去一塊兒過個節，我和凌雲不在家，你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聽到姜淑蘭的話，鄧寧心手一抖，原本正要捆起來的糉子一下子散了開來。
姜淑蘭脣角一咬，不由得垂下了眸子，暗責自己話太多了。
鄧寧心卻心裡忍不住打鼓，淑蘭該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放好自行車回過頭來的沈凌雲正站在階沿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表情奇怪的倆人皺起了眉頭。
他媽的親戚，到底是個什麼親戚？
爲什麼淑蘭和他媽一說起這個親戚，那情緒完全就不對勁了。
想到這裡，沈凌雲把心微微沉了沉，面色恢復如常，一躍而下走到了倆人旁邊。
“媽，你包了幾斤米啊這是？”
聽到沈凌雲的聲音，鄧寧心不由渾身顫慄了一下，急忙回過神來，朝着沈凌雲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四五斤米吧。”
沈凌雲頷了頷首，低頭看了看筲箕裡的糉葉，都是採摘的那種偏小且均勻的，包出來的糉子小巧玲瓏，像他這種人一口一個差不多了。
沈凌雲又伸手撫了撫已經包好的一大串，狀似無意的道。
“這麼多，那就多給淑蘭爸媽拿點吧。”
鄧寧心的脣角略微僵了一下，那邊姜淑蘭急忙拍了拍沈凌雲的後背。
“不用了，拿一些意思一下就行了，我爸媽也會包一些的。媽有個親戚病了，正好趁着端午節去探望一下，總不能空手去吧？”
聽到姜淑蘭這麼說，鄧寧心抓着箍好形狀的糉葉忍不住狠狠一把捏在了一起，看向姜淑蘭的眼神裡透着無盡的哀怨。
淑蘭，怎麼可以把這事兒告訴凌雲呢？
萬一凌雲細問起來，她該怎麼回答？
萬一被他發現了真相，到時候她又該如何面對？
一時之間，鄧寧心後悔死了讓姜淑蘭知道耿淮西父子倆的存在。
也慶幸自己守得住，沒有把所有真相都托盤而出。
“親戚？媽，你哪個親戚啊？我怎麼不知道？”
“就……就孃家那邊一個侄兒，災荒年的時候家裡人都死完了，剩下父子倆相依爲命。我之前還以爲人全都沒了，沒想到前不久他遇到了困難，就找上門來了。”
已經被逼到了這個份上，鄧寧心倒是坦然跟沈凌雲把早就編好的謊話說了出來。
當然了，要是那糉子葉別捏得那麼緊，沈凌雲也就真的信了。
但是……
他不動聲色看着回過神來的鄧寧心緊張的丟開了手裡的糉葉，而他就看着那張被揉捏得亂糟糟的糉葉，陷入了沉思。
他媽和淑蘭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一個不能告訴他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什麼？
*
第二天，姜淑蘭和沈凌雲起牀的時候，就聞到一股子糉子香味從竈房那邊飄過來，引得人肚子裡的饞蟲叫囂不止。
沈凌雲先收拾好了，正準備出門，忽然就聽到姜淑蘭哇啦一聲吐了出來。
回頭一看，就看到衣服穿了一半的姜淑蘭正用手撐着牀沿，彎着腰嘔吐着，地上卻沒有任何的髒污。
沈凌雲鬆了一口氣，大步走過來替姜淑蘭順了順氣息。
“你沒事吧？這是起反應了嗎？”
姜淑蘭捂着肚子揉了兩下，笑着立了起來，“嗯，我是真的有孩子了。”
之前雖然範景林說了已經懷上了，但姜淑蘭總有一種雲裡霧裡的感覺，怕是範景林看錯了，怕是一場空歡喜。
直到現在，熟悉的孕吐感覺襲來，她才真的有一種孩子實實在在存在自己肚皮裡的感覺。
“走吧，媽都快把飯做好了，咱們去吃了好回石磨。”
姜淑蘭點了點頭，拍了拍又有噁心嘔吐感上冒的胸口。
“快走吧。”
倆人一進廚房門，姜淑蘭就聞到了一股炒菜的味道，轉身對着屋檐下就嘔了起來。
沈凌雲看着她整個人都隨着嘔吐的動作不受控制的抽抽，不由得眉頭一緊。
“媽，你快給淑蘭看看，這怎麼一起反應就這麼厲害。”
鄧寧心看了姜淑蘭一眼，並沒有多緊張的繼續炒着菜。
“她這是餓的，頭兩三個月的時候，都會這樣吐。越餓越想吐，你別幹看着，趕緊給她弄點飯菜，喂她吃上幾口就好了。”
沈凌雲聽了，急忙擼起袖子就是幹。
端午節，怎麼也要吃上幾口肉的。
倆人等會兒晚飯都不會回家吃，鄧寧心就把肉在早上炒了。
沈凌雲舀了飯就去夾肉，鄧寧心端着一盤酸菜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夾肉了，酸菜開胃，你先讓她止止吐再吃肉。”懷了孕本來就悶油，這會兒給她吃肉等於催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