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此時天氣轉涼，陰雨綿綿，像墨一樣的烏雲染在天空，揮不去，抹不掉。
“中止審批流程？他怎麼敢！”
鹿雲坐在車裡，兩眼瞪得溜圓。
“陸飛呼籲有關部門要暫時停止易支付的牌照審批。”蔡崇鑫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你也知道的，現在是公示期，期間是允許被舉報，而且易支付私有化這件事情緒明確，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易支付的牌照……”
“陸飛特麼有什麼資格！”
鹿雲忿怒道：“他以爲他是誰？他又不是有關部門的領導，他說暫停就暫停？”
“問題是不只他一個。”
“什麼意思？”
“因爲易支付私有化，中概股股價走低，還影響到了正打算赴美上市的華夏公司，現在陸飛挑頭，很多商界人士都公開支持他的做法，要求暫停易支付的牌照審批。”
蔡崇鑫白了白眼，陸老爺如今可是華夏商界的扛把子，振臂一呼，不說十萬馬仔，好歹能讓上百家知名企業聯名上書，你怎麼頂啊？
“陸飛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這個王八蛋一定是怕我把易支付獨立之後，跟企鵝支付和財付寶競爭。”
“呵呵，他以爲找一堆人就可以趕絕我啊！”鹿雲臉色猙獰扭曲，極其難看。
“關鍵除了牌照，陸飛還挑頭，拒絕易支付接入他名下的任何平臺，網藝、新狼、盛大、佰度這些企業也該跟着，藉着易支付這件事，都在排擠孤立易支付。”
蔡崇鑫無奈：“你說這叫什麼事。”
“你說什麼？！”
鹿雲驚了個呆，面色鐵青。
相比之下，牌照延遲發放只是個小事。
畢竟延遲發放又不是不發放，早晚會發放，但是沒有合作的平臺和公司，就算易支付獨立了，就算拿到牌照了，就像魚離開了水，根本沒法生存，雖然有阿狸粑粑的全平臺、噹噹網幾個網站支撐。
但就這體量，最多當個全國第三大支付平臺，想要跟企鵝支付、財付寶爭霸——
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那又能怎麼辦？現在的局面，我們被動了，不說雅虎、軟銀，公司內部不少人對易支付私有化，也有怨言。”
蔡崇鑫幽幽道。
“那是他們的目光太過短淺，等易支付發展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鹿雲滿腦亂緒，中止了話題，“現在不要管易支付，一定還有可以斡旋的餘地，我們先見到孫正義，把他的那一票爭取過來纔是目前最重要的，要不然，董事會我們輸定了。”
汽車一路駛到孫正義下榻份酒店。
當敲門聲一陣接一陣地響起，孫正義打開了門，一看到鹿雲和蔡崇鑫，臉色的笑容頓時蕩然無存，陰沉沉道：“進來吧。”
“孫，我們這次來……”
鹿雲深吸一口氣。
話沒說完，孫正義直接打斷說：“你們約我見面，是不是想要我在董事會上繼續支持你們？”
“呃，我們這一趟主要是給你送CEO候選人的名單和資料，我們都希望能選出一位能帶領阿狸粑粑走出困境，追趕飛購的人才出來不是嗎？”鹿雲話鋒一轉，“當然，我希望軟銀這一次也像以前一樣，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們。”
“呵呵，傑克，你還需要我支持嗎？你都瞞着董事會私有化易支付，爲什麼這次不乾脆自己做主，再越過董事會提拔自己人當CEO？怎麼現在突然講程序正義？”
孫正義冷冷地看着他。
蔡崇鑫嘆了口氣，正等着鹿雲下一步動作，萬萬沒想到，他很乾脆利落地站了起來，來了一個90度的鞠躬，而且用中文說出口：
“孫，紅豆泥斯你馬賽！”
孫正義一臉懵圈，完全沒想到鹿雲竟然深諳霓虹的道歉之道，沒有鞠躬解決不了的事。
蔡崇鑫也一怔，想不到面對陸老爺的百般打壓都不投降不鞠躬的朋友，竟然破天荒地給孫正義“跪”了，不是說好的男兒膝下有黃金？
“傑克，你這次做的真的太過分了！”
“斯你馬賽。”
鹿雲深諳沒有鞠躬是解決不了得問題，也不多廢話，一個勁兒地道歉。
孫正義氣不打一出來，“明明我之前同意你，只要‘六一九’取得不錯的成績，就支持你把易支付獨立，可結果呢？是不是你自己不爭氣，沒有完成KPI！”
看着沉默不語的鹿雲，“之後你還想讓易支付獲得牌照，我是不是替你們想了一種折中的辦法，用VIE結構，這樣對你也好，對阿狸也好，對我們也好，你爲什麼不同意！”
“因爲按照規定，公司必須百分之百是內資，不管是70%，還是80%，但凡少個1%，都不可能申請到牌照。”鹿雲解釋道。
“呵呵，企鵝難道就百分百嘛？”
孫正義冷笑道：“傑克，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只是不想拱手讓出你們的利益，你明明知道，只要你願意給我們一些易支付的股份，我們沒有理由拒絕獨立化，可我沒想到你竟然吝嗇到連一毛都不願意給我們！”
“孫，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蔡崇鑫正要張口替他辯解，孫正義大喊了聲“不用解釋”，接着劈頭蓋臉，一通輸出。
面對他憤怒的罵聲，鹿雲和蔡崇鑫面面相覷，鹿雲只能保持鞠躬的姿勢，反覆唸叨着：
紅豆泥斯尼馬賽。
孫正義看到他如此厚顏無恥，很有霓虹人的臉皮，也無可奈何：“現在雅虎已經把易支付這件事捅到美利堅證監會了，公佈經營業績詳細報告，你們想解決，只要一個辦法，就是補償我們，比如在易支付未來上市的時候，向阿狸粑粑集團支付一次性現金回報，這樣的話，我們也能得到我們應得的那一份。”
“這……這……我們回去考慮一下。”
鹿雲打了個哈哈，然後把話題引到了CEO候選人的名單，上面的，全都是鹿雲團隊的核心干將，不管其中哪一個當上CEO，阿狸照樣姓鹿，照樣是他的一言堂。
“我看過了，我覺得這些人跟你之前推薦的衛哲一樣，不堪大用。”
孫正義笑道：“這樣吧，我倒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能力強，而且也能得到雅虎的肯定，在阿狸這麼動盪的時期，我相信他也能穩定住局面。”
“誰？”
鹿雲心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孫彤雨。”
孫正義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孫彤雨？孫彤雨！孫彤雨！！”
鹿雲瞳孔放大，好啊，在這裡等着我！
與此同時，京郊的水庫，碧波盪漾。
王賁放下一堆釣魚的“文具”，就見陸飛和孫彤雨握了握手，“孫總，好久不見。”
“是啊，陸總。”
孫彤雨樂開了花，“這不您說約我釣魚，我馬上就來了。”說着掃了一圈，小馬紮邊上甚至還有個頭盔，“圈子裡都說陸總喜歡釣魚，果然不假。”
“釣魚算是我的難得的休閒活動，只要一釣魚，我很快就能放空自己，一切事情、一切煩惱，統統都拋之腦後，一門心思就只想着釣魚。”陸飛開始調配餌料，爲打窩準備。
“陸總這話說得在理。”
孫彤雨豎起大拇指。
“來，試試，這裡的鰱鱅都很大。”陸飛笑道。
“哈哈，能和陸總成爲釣友，是我的榮幸，我一定好好享受。”孫彤雨回道。
“打了這麼久的仗，可不該好好享受享受，阿狸和飛購的明爭暗鬥如果能畫上一個休止符，我想我也有更多的時間來釣魚。”
陸飛側目而視。
“蔡總都跟我說了，您跟他達成了君子協定，只要蔡總當上董事局主席，而我當上CEO，原則上，我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除了一些細節上有待討論。”孫彤雨眼神裡閃爍着精光，“不過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儘管說。”陸飛打着窩。
“就是易支付。”孫彤雨直截了當說。
“孫總難道是想替鹿雲和易支付求情？”
陸飛搖了搖頭，“這個恐怕我不能答應，鹿雲在這件事上實在是太過分了，完全是爲了一己私利，坑害其他無辜的華夏公司。”
“替他求情？錯了，陸總，我不覺得你們說的做的哪裡錯了，我只覺得你們做的不夠好，要狠狠地給鹿雲和易支付一個教訓！”
孫彤雨陰沉着臉，“我想以陸總手上的企鵝支付和財付寶，對付易支付，不難吧？”
“孫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還恨鹿雲啊。”
陸飛不禁感慨。
“於私，他過河拆橋，找個小癟三的衛哲頂替我的位置，把我踢出局，差點害得我跟我妻子彭蕾離婚！”
“於公，我也是阿狸的小股東，易支付私有化侵害我的利益，而且作爲未來的CEO，對這種紅侵害集團的利益，雅虎、軟銀這些大股東的利益，無論如何，都必須重拳出擊。”
孫彤雨臉上一本正經。
“理解，理解。”
陸飛心不在焉地往水裡扔餌料。
“所以陸總也不用用什麼激將法和離間計，我在阿狸當CEO的一天，就會一天跟鹿雲勢不兩立，這不僅僅是陸總想看到的，也是蔡總、雅虎和軟銀想看的，阿狸絕不是鹿雲的一言堂。”孫彤雨信誓旦旦，“所以易支付這個麻煩，我也必須要徹底解決！”
“就像一根刺要拔掉對嗎？”
陸飛把餌料捏個糰子形狀，放在魚鉤上。
“非常好的比喻，陸總覺得怎麼樣？畢竟阿狸對付易支付，等於是矛盾公開化，窩裡鬥讓外人瞧見真的太丟人了，也不利於團結。”
孫彤雨甩杆而出，心不在焉地垂釣。
“易支付的總經理是你妻子，孫總就不怕你妻子會……還是孫總準備大義滅親？”
陸飛嘴角微微上揚。
“不怕！”
孫彤雨說：“我會讓彭蕾主動辭去總經理的職務，然後回阿狸粑粑來幫我。”
“你既然沒問題，我又什麼問題，我答應了，易支付本來我們就要對付，因爲他犯了規，犯規就要經受懲罰。”
陸飛語氣認真，自從財付寶吸納了速匯金，又拿到了香江的八達通，又背靠着四大行，又是安卓綁定的固定支付渠道，儼然超過paypal，成爲了全球第一的線上支付平臺。
可以說，天上掉下一個鋼鏰，就可能是姓陸的！易支付什麼檔次，也配跟財付寶叫板？
“不知道陸總準備怎麼對付易支付？”
孫彤雨眼神裡充滿着期待。
“這個，就不便透露了。”
陸飛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
該怎麼對付？當然是紅包啊！
要知道前世，面對支付寶的先發優勢，企鵝就靠微信紅包這一手，撕開了一個大口。
讓微信支付一夜走紅，打得支付寶措手不及，在春節期間上線微信紅包，堪比是“珍珠港偷襲”，纔有了後來的二分天下的局面。
畢竟，過年哪有不發紅包的道理。
只要一到春節，要發紅包，不管是微信紅包，還是財付寶紅包，都能把線上支付跟春節紅包這個節日文化結合起來，用紅包的詞語、紅包的符號和發紅包的儀式，來推廣支付。
以前之所以不搞，一是技術還不夠成熟，二是臨時牌照只有企鵝和財付寶，根本沒有競爭對手，三就是電腦和手機用戶基數太少。
但現在，又是電腦進城，又是家電下鄉，又是智能機普及，線上支付的盤子越做越大。
是時候，該輪到陸老爺來收割了。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孫彤雨一臉歉意，“不要意思，陸總，那邊的董事會開始了。”
“沒事，邊釣邊等結果嘛。”
陸飛把目光投向了漂浮的浮標。
電話的另一頭，蔡崇鑫坐在會議室裡，作爲董事局主席的鹿雲坐在首席。
此時，氣氛肅穆，針落可聞的會場裡，只有主持人唱票的聲音，當宣佈“當選阿狸粑粑新任CEO”的議案投票結果之時，
耳邊只有辦公室掛鐘的走時聲，蔡崇鑫眼神飄忽，卻偷偷地打量旁邊鹿雲的表情。
“蔣方，2票。”
鹿雲心頭一顫，手捏緊又放開。
“孫彤雨，3票！”
當宣讀完畢之後，鹿雲將手中的筆攥緊，指頭都發白了，眼前坐着的孫正義和雅虎的代表，正在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目光看着自己。
完了，全完了！
竟然真讓孫彤雨回來了！
“Yes！Yes！”
孫彤雨收到消息，明明沒有釣上一條魚，但興奮得像釣上了大貨，在空中揮舞雙手。
“恭喜你啊，孫總。”
陸飛哈哈大笑，伸出了手。
“陸總，我保證在我擔任CEO期間，一定會跟飛購保持正常的競爭關係。”
孫彤雨握了握手，背後的小草隨風搖曳。
“那正好，讓我們以和爲貴。”
陸飛面帶笑容，背後是一座高聳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