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路上有好幾家銀行，上次因爲售賣金幣的事兒，李正一幾乎每家銀行都有開戶，但常用的還是最早就有卡的兩家，分別是農業銀行和建設銀行。
這年頭銀行還沒有什麼叫號系統，先後順序純粹靠自覺排隊，碰到插隊的違規者，一般人只會怒目而視，最多嘀咕一兩聲，也就不了了之。
李正一拎着黑色的袋子走進建設銀行大廳，湊到最後老老實實地排隊。人有點多，弄完恐怕要到十一二點，心裡有點後悔先來存錢，尋思着應該先趕往青雲分局，跟程立生會見之後再來也不遲。
正猶豫要不要先撤，眼角瞥見旁邊走過來兩個人，一箇中年男子，穿着西裝，頭髮朝後抹得整整齊齊，精神煥發。另一個年輕男子，穿着保安制服，落後半步邊走邊解釋什麼。
兩人經過李正一身邊時，中年男子順勢掃了一眼，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剛走出幾步，似乎想起什麼，又慢慢地走回來。
跟在後頭的保安還要繼續分說，被中年男子擺擺手制止，然後湊到李正一跟前，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先生。”
“叫我？”李正一扭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真的是你啊，先生。”中年男子正面瞧見李正一，頓時高興不已，“你還記得我嗎？三個月前，前面人民路口車禍，是你救了我。”
這事兒李正一不會忘記，可人沒印象。隨手救的那個中年男子，當時候一副瑟瑟發抖的病秧子模樣，跟眼前這個精神抖擻的成功人士搭不上邊呀。
李正一遲疑地說：“是你？被我撲倒的那個？”
咳，這話問得似乎不對勁。
“對對對。”
中年男子連連點頭，正要繼續表示感激之情，卻發現不是說話的場所。轉眼瞧見李正一手頭提着黑色袋子，十有八九是來存錢的，便說：“先生來存錢？”
李正一點頭說是。
中年男子連忙說：“跟我來，不用排隊。”
“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李正一將信將疑地問，看這一副領導打扮的模樣，恐怕職位還不低。
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李正一便沒再排隊，跟着他走進旁邊的小門，來到一個有沙發有桌椅有電視的小房間。
一路眼神驚異跟進來的小保安又湊上來，朝中年男子恭敬地說：“領導，你看我的事，能不能給個機會，下次……”
還沒說完，中年男子一改在大廳時的冷酷，大手一揮說：“去吧去吧，下次記住別鬧出烏龍就行，再那樣，我可不輕饒你。”
小保安大喜，連連道謝幾聲，一溜煙地跑了。
中年男子讓李正一坐下，又泡上一杯茶，端到他面前，坐下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說：“這是我的名片，鄙人姓許，叫許有才。上次事發突然，驚慌失措間沒有去問先生的名字，也沒有你的聯繫方式，一直引以爲憾，所幸今天遇到，你千萬要留下個聯繫方式，晚上有空，一起聚聚。”
兩手接過名片，只見上面印着許有才三字，下面印着支行行長四個小字，最下面是地址和電話。李正一仔細看上幾眼才裝入上衣口袋，笑着說：“許行長客氣了，您是大人物，那點小事情，居然還記掛到現在，真是有心。我沒有名片，介紹一下，我姓李，叫李正一，正直的正，第一的一，你也不要叫我先生，直接稱呼我名字就成。”
許有才樂呵呵地說：“那咱都別客氣，我虛長你幾歲，託一聲大，叫你一聲老弟。你不嫌棄，也別生分地叫我許行長，那是虛銜，就喚我一聲老哥就成。”
李正一滿臉笑意地答應着，心裡暗想，你是建設銀行青雲區支行行長，咱一個個體戶，巴結都來不及，哪有嫌棄你的道理。
心中記掛着上午約見程立生的事，便不再客套，拎起裝錢的黑袋子說：“許哥，不瞞你說，今天是順路來存錢，等會還有要事，恐怕沒法多嘮叨，下次有空，我們再好好喝一杯，說個痛快。”
許有才一拍腦袋：“你看我，興奮過頭，把你的正經事兒給耽擱了。你稍等一會，我去給你叫辦事員進來，馬上。”
說着，許有才親自起身走進隔壁的櫃檯內，不一會就找來一個女銀行櫃員，帶着點鈔機和筆記本電腦，麻利地幫李正一點鈔入賬。
事情辦利索，李正一便告辭離開，許有才一直送到建行門外。銀行行長親自迎來送往，惹得銀行工作人員頻頻看個不停，出門時，剛纔那個小保安甚至還眉開眼笑地跟李正一打招呼。小保安心裡明白，今天工作開小差被這個嚴厲的行長瞅到，本以爲會完蛋，沒想到行長一碰到這個年輕小哥，立刻就變得好說話許多。
許有才送到門外，發現對方準備去街邊打車，連忙招呼說：“老弟去哪，我送送你。”
李正一推辭說：“沒多遠，這邊打車過去很快，你就不用麻煩。”
許有才還要堅持，卻見正好有一輛的士過來，便不再勸說，目送李正一打車離去。
趕到青雲分局，因爲在銀行耽擱了不少時間，已快接近十一點來鍾。
李正一走到分局外面，先沒跟程立生打電話。馬上就要到中午吃飯時間，乾脆就等會再打。
李正一掏出麻嘴芙蓉煙，湊到保安室外跟保安套交情。
保安瞧着像個退伍軍人，比較嚴肅，不過沒有斜眼看人低三分的勢利，對李正一套交情的舉動，不排斥，但也沒什麼樂呵的臉色。
當李正一問到程立生時，保安才正眼看了他幾秒，然後略顯警惕地問：“你打聽程局長幹嗎？找他有什麼事情嗎？”
好吧，其實李正一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只是想知道以前的程所長，現在是不是程局長。從保安口中知道，程所已經變成程局，甭管是正還是副，管叫程局長肯定沒錯。
其實一個電話打給段成文，這事兒也能一清二楚，不過特意打電話過去問，給人的感覺不怎麼好。
李正一告訴保安說：“大哥你放心，我是程局的朋友，隨口聊天而已……別不信啊，我在等他呢。呃……真不信？好吧，我當你面打電話總可以吧。”
看着保安盯犯人一樣的眼神，李正一哭笑不得，前世是一個十足的混混，在人前都沒被人這麼盯着懷疑過。今生沒走歪路，難道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更像一個混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