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科長，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趙衛國敲了敲桌子，這招他是找自己的上級領導學的，每回那個領導要訓他話時，就會用力敲敲桌子，以示權威。
趙衛國每次見他，看到他敲桌子，就有一種要被嚇尿的感覺，知道領導又要嚴厲批評他了。
他自己不喜歡讓領導敲桌子，可是他敲遲生的桌子，心生就特別暗爽。
作風問題是拿捏幹部的最好介入口，它無影無形，卻又如影隨形，當事人如果被作風問題一潑，就根本無法難以洗清。
何況這張照片，是遲生在酒吧裡被拍到的，據拍攝者說，遲生當天喝了很多伏特加，估計意識都模糊了，所以他應該連自己有沒有摟過這個洋妞都不清楚。
說不清楚最好，就是要讓你說不清楚。
看着四下裡一片安靜，趙衛國覺察出自己甩出的這顆重磅炸彈的力量，就連遲生臉上，也露出一絲沉思的神色。趙衛國不禁一陣得意。
“這張照片很正常啊，我能有什麼話好說？”遲生淡定一笑，沒有趙衛國預想中的氣極敗壞。
“很正常？這樣的照片會正常嗎？你身爲一個企業的管理人員，出國是代表國家形象，而且你還是一位已婚人士，出去勾搭洋女人，一對不起國家，二對不起家庭。”
趙衛國生氣地道，儼然成了國家和家庭的衛道士。
現場一片噤聲。
這些老油條們都看出來了，今天趙衛國不拿下遲生是不會罷休的，不然，怎麼會發這麼大的火？
看來，遲生今天這關是過不了了。
趙衛國雖然召開了會議，但是這種會議大家心裡都清楚，最後還不是由趙衛國一個人說了算？
孫科長默默在心裡給遲生致哀。
他是同情遲生啊，可是他勢單力薄，同情遲生有什麼用？
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遲生卻又拿起相片看了看，道：
“趙總，你光拿一張相片，就說我有作風問題，對不起國家和家庭，我想你太武斷了吧？這張照片，如果去過酒吧的人都知道，我和那個洋女人根本不認識，這純萃是拍攝角度問題。”
“拍攝角度？哈，這是實據，你還想狡辯？”趙衛國一臉氣樂的表情，“如果這都不算實據，我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實據了。”
“對呀，遲科長，我說你還是老實承認吧，知錯能改還是好同志。今天趙總召開這個會，目的是治病救人，你如果能及時承認錯誤，還能得到大家的諒解，何必這樣死不認賬呢？”
邱陽在邊上也跟着煽風點火。
“遲科長，不管你承不承認，有照片作爲實據，今天這個大會上，我將依照相關公司的文件精神，對你做出處罰。”趙衛國一臉正容。
“我會申請複議的。”遲生道。
趙衛國一滯，看來不再拋出一點重磅實錘遲生是不會低頭了。
他原本不想拋出那些東西，因爲他拋出的那些東西，基本上他們每個中層幹部手裡都有一大迭，平時也是默許的。如果把遲生這一環捅破，怕是會牽連到大家。
但是看着遲生死不認賬的樣子，趙衛國也不得不使出這個重磅實錘來。
“邱科長，把遲科長的報銷單據拿出來。”趙衛國道。
邱陽滯了下，沒想到今天要用上這重磅猛料，這可是捅了天窗啊！不過，他當然是有備而來，準備了材料，只是沒想到真的會用上就是了。於是，他訕訕地從公文包裡掏出了那些報銷單據。
“這是遲科長在莫斯科的報銷單據，除了住宿費和往返的差旅費，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泡吧的費用。你們看看，咱們在國內艱苦奮鬥，他在海外泡吧喝洋酒玩洋女人，這種同志，不下猛藥真地救不了他了。”
趙衛國一臉痛心疾首道，好象是真的爲了遲生的前途着想。
其實，真的爲了遲生的前途着想，他就該閉上嘴。
看到趙衛國出示的是報銷單據，在場的各科科長們臉上都是一陣尷尬，若論起來，這樣的報銷單據他們誰手裡沒有一大把啊？而且有些報銷項目真的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現在趙衛國要挖遲生的底，以後會不會挖他們的底呢？一時間，大家都如坐鍼氈，屁股不安地挪動起來，生怕以後這樣的場面會落到他們身上。
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一任領導是以報銷單據找事，如果趙衛國從遲生身上開了個壞頭，那以後……
遲生見趙衛國沒完沒了地找事，他倒也無懼，冷冷一笑，收起筆記本道：
“我以爲是生活大會，原來是針對我的批鬥大會，趙總，你指控的罪名我統統不承認。”
說完，遲生便把筆記本放進公文包裡，拎起公文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把一干目瞪口呆的人摞在會場裡。
趙衛國臉色一陣鐵青。
半晌，他對記錄員道：“把遲科長的一言一行都要記錄下來，放進檔案。”
這話落在衆人心頭，大傢俱是心中一震，也不敢多說什麼，有的低頭看手掌心，好象要看最近有沒有桃花運紋出現似的；有的鼻孔朝天，研究起天花板上垂吊下來的一條蜘蛛絲來……
誰也不想正面迎上趙衛國的雷霆怒火。
大家知道，遲生不鳥趙衛國，現在趙衛國心裡極度不爽。
就在萬籟俱寂中，突然，會議室裡的電話機猛地叫了起來，或許是因爲之前太安靜了，電話機這麼一叫，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邱陽屁顛屁顛地跑上去接電話。
“請問你找誰？”邱陽疑惑地問道。
是啊，誰打來的？
放在會議室裡的電話機，大家一直都當它是擺設，沒想到還會有叫起來的一天。真是蹊蹺。
“啊？是您！是，是，我馬上叫他聽電話。”
邱陽一手捂着電話聽筒，一邊轉臉過去，對着趙衛國道：
“趙總，您的電話。”
“我的電話？”趙衛國也吃了一驚，誰會把電話打到會議室裡來找他？
“是胡部長。”邱陽訕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