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樅看着眼前這個庶女妹妹，臉色絲毫不變的樣子，心中犯起嘀咕來，猜測是不是她並不知道嫡女出嫁與庶女出嫁的嫁妝區別，她不知道，所以纔會仍然如此淡定？
幸好做了成全的準備。
顧樅從袖子裡拿出兩份單子來，遞給顧茗，說道：“你可以看看，兩個單子的細目……”一張稀稀拉拉沒有幾樣東西，是按庶女規格來的；另一個單子上東西多一些，則是按嫡女來寫的了。
顧茗隨手接過，心不在焉地翻了翻。她有什麼不知道的，上輩子她自己出嫁時候有什麼東西，她難道還能不知道？顧蕊嫁在她前頭，有什麼東西，她有什麼不知道？
庶女的嫁妝，除了必不可少的幾件雜木傢俱外，還會有幾件樣子還算新的首飾給嫁出去的女兒在婆家撐場面。剩下的，便只是很少的一點壓箱錢了。
而嫡女出嫁的時候，傢俱的件數上與庶女差不多，但是木料用的是上等的花梨木。除此之外，還有成套的頭面，成箱的布料，毛料，藥材……最最重要的，便是嫁妝單子裡面看着不起眼，也不佔什麼地方的幾張契紙了。那是商鋪或者田莊。錢是死的，給得再多，總有花完的一天。但是田莊商鋪卻是能夠源源不斷地賺來新錢。
而現在顧茗翻了翻，眼睛一眯，她沒有看到她真正想要的東西。這張所謂的嫡女嫁妝單子上，所列的東西，全部都是府裡公出的東西。
也就是說，看着東西多，其實真正特別值錢的並沒有。
她不動聲色，幾下翻看完畢，便又將單子交還顧樅。顧樅一直很小心地盯着她的臉，卻發現她仍然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心中非常的失望。
“如何？你做好選擇了嗎？”顧蕊見十四娘已經看完了，急急問道，“你要知道，如果將來你以庶女的身份出嫁，就那麼點東西，越是嫁到好人家，越是不會被看重……”
“我覺得多的這點東西，不值得我拿現在這樁婚事來換。”顧茗嘲笑地看向顧樅，“六哥，如果你們不拿出點誠意來，想讓十四改口，並勸說父親，真的好難！”
顧樅被她說得張口結舌，完全說不出話來。
顧茗站起身來，送客道：“六哥你現在誠意不夠，不如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有誠意了再說吧。”現在是他們有求於她，不趁這個機會大敲竹槓，也許這輩子都難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十四娘，且慢！”顧樅急了，也顧不上姚氏一直在旁邊給他使眼色了，一衝動，從另一個袖子裡，抽出第三個單子來。
他急急地遞了過來：“其實這張，纔是剛纔我們擬定的將來爲你準備的嫁妝單子！你再看看這個，如果還不能答應，那我們就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顧茗看了他一眼，低頭看這張單子。這張應該就是他們的底線了，顧茗看着前面，顧府三房公出的東西一點不缺，並且，最後還添上了一個南北貨店，還有一個三十畝的小田莊。
這個單子上面的東西，比起她上世十娘出嫁時候，當然還是大有不如。當時顧蕊出嫁的時候，陪嫁的商鋪有兩個，一個是布莊，一個是脂粉店。而陪嫁的莊子，也有三個，都是百畝左右的。
但是顧茗也知道，這後面兩個加的東西，其實都是姚氏當年的嫁妝。對她一個庶女，能夠從她手指縫裡面摳出這麼多東西來，也是相當的不容易了。
顧茗見好就收，終於露出了笑容來，說道：“如果是這個單子這樣，那十四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你當然願意了，這麼多東西，真真趕得上嫁個嫡女了。姚氏心裡直冒酸水，不過再想到兒子勸說她的話，她總算是忍耐下來，不高不興地說道：“如果同意，那咱們就去尋你爹爹，你好好勸說勸說你爹爹吧……”
拿個單子就想讓她答應？真當她是個傻子啊！顧茗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姚氏半晌，才突然笑出聲來，問道：“母親……十四娘是不怎麼懂啦，可是也聽人說起過，口說無憑！”
姚氏聞言，恨恨地瞪了站一旁的兒子一眼。是誰說的，好好的哄十四娘，只要將她哄高興了，讓她去勸說老爺……等木已成舟，婚約都換過之後，就在庶女的嫁妝上面略加一點，將她嫁出去便得了！
沒有想到這個竟然是一點當都不上的！
顧樅也有些傻眼。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平常從來不顯山露水的庶女妹妹，竟然這麼精明！
“那我們……立個字據？”他馬上說道。母親的嫁妝，除了以後嫁兩個嫡出的妹妹會分出去一些外，剩下的可不就是四郎與自己的？
現在顧茗橫插一槓頭，要分去一些，他不高興了。
說到底，他自己擬的單子，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實行，就是用來騙騙顧茗的。就好像釣魚的人，從鉤上取下魚，還會真的餵它吃餌嗎？
字據也好說，以後想辦法弄出來就是了，反正十四娘身邊有母親的人。要是弄不出來也沒有什麼，一張單據有什麼要緊？
“字據這個東西十四可信不過。”顧茗卻是嘴角含笑，輕輕說道，“公出的那些也就罷了……最後的田莊還有商鋪，把契書拿來，十四收到契書，就去尋爹爹，保管讓爹爹同意。”
她竟然要契書！幾人臉色頓時都蒼白起來。
契書跟字據什麼的可不一樣。字據這個東西，總有辦法對付。可是契書這個東西，在誰手裡，那東西南北就是誰的了。
怎麼辦？顧樅向母親與顧蕊望去，卻見她們也正巴巴地向他望過來。
“十四娘，讓我們先商量商量。”顧樅定了定神，向顧茗抱歉道，又拉着母親與妹妹去了牆角處，細細地議論起來。
顧樅努力說服母親：“您不是說她的大丫頭都是您的人嗎？到時候……讓她偷出來……”立字據也是要偷出來的，契書一樣偷。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貼身丫頭要偷個什麼東西，不多的是機會？
姚氏還是心痛。雖然這單子上面立的田莊與商鋪，已經是她名下最小的兩家了，可是給自己的孩子沒有關係，但是給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的庶女，還是叫她心痛難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