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戰事需要,湖北巡撫張朝珍率撫標營親兵,在離武昌不遠的洪山下寨,處置物資調遣、剿撫境內盜匪,支應大軍民夫騾馬等相關一應軍務,因撫標營大部已經調往前線,所以留守的兵士並不多,于成龍帶着蕭俊、朝卿在洪山大營住了下來。說是幫忙處理軍務,其實就是於公每日到巡撫大帳之內幫忙出謀劃策、商討政務,蕭俊二人則是作爲於公親隨,以軍藉被安置在了帳外的軍營之中,倒也沒什麼事情可做。
蕭俊此時正有些無聊的站在撫標營的校場上發呆,於公雖然是個不願循私之人,卻也不是個死板之人,答應蕭俊會將他頗有本事的事情透露給這裡的將官,因此他也只能暫且等候,沒有守兵以上的身份,是不能將家眷接來同住的。
校場之上,正有十餘名武藝不凡的精兵在出操訓練,這些人個個身手敏捷,都是練家子模樣,雖然未曾交手,但估摸着應該不在自己之下,遠勝那些普通營兵,蕭俊有些好奇,便湊了過去,這些精兵均未着甲,也沒有統一列陣操練,而是各執刀槍棍棒,耍的正歡。
蕭俊正看得入神,忽然耳旁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你可是蕭俊?”
蕭俊被震得耳膜有些發麻,忙轉身望去,只見一名神態威儀的中年漢子出現在了身旁,此人頭頂的官帽之上戴着藍寶石頂,顯然應該是個遊擊將軍。
連忙上前施禮道:“學生見過將軍。”
“你會軍中武藝?”這中年漢子語氣威嚴的問道。
蕭俊點了點頭,拱手道:“粗通一二。”
中年漢子隨口吩咐道:“劉升,試一下他的功夫。”
話音剛落,一個在旁邊操練的瘦長漢子走了過來,雙手抱拳說道:“遵命。”
說完回去取了一杆長槍徑直來到蕭俊面前,說道:“請。”
蕭俊許久未曾與人動手,也有些手癢,立刻還禮道:“承讓。”說完抽出腰出的長劍,擺了一記武當行劍的起手勢。
那漢子見蕭俊已經準備妥當,立刻一抖長槍,耍了個槍花兒,一記中平槍,宛若蛟龍般刺了過來,蕭俊見這劉升槍勢迅猛,不敢大意,學者那日趙無極的模樣,腳踏八卦,手舞太極,劍式飄逸灑脫之極,連續劃了數個圓潤如意的劍圈,將槍勢卸掉,緊接着劍勢貼着槍身極其迅捷的向前一抹,這漢子卻未將長槍脫手,而是雙足用力猛的一蹬地面,拖着長槍迅速向後躍去,未等蕭俊招式變老,身子猛的在半空轉了半個圈兒,借勢掄起槍身夾雜着凌厲的風聲便象蕭俊狠狠的砸了過來……
就這樣二人你來我往,鬥了起來,因是切磋,二人並未如戰陣廝殺那般,一交手就非得分個你死我活。
蕭俊雖然年齡尚幼,氣力略弱上一疇,但武當行劍卻是連消帶打,加上內功的輔佐,卻也不落下風,二人鬥了近百回合,不分勝負,一旁的中年漢子滿意的點點頭,喝道:“停。”
劉升立刻收了招勢,蕭俊也收起長劍微笑道:“這位大哥好生厲害,蕭俊不是對手。”
劉升卻搖了搖頭:“你還未成年,若是再過幾年,我怕是在你手下走不過一百招。”
中年漢子打斷了他二人的相互客套,說道:“你的功夫不錯,卻不知道騎射功夫怎麼樣?”
蕭俊倒也不怵,隨意的取過一張步弓,先射了兩箭,熟悉了一下弓的性能,隨即弓搭箭極迅速的連射五箭,不僅箭箭中耙,居然還都離耙心極近,又在營裡尋了兩匹馬,他輕功極佳,在馬上連續做了幾個頗有難度的動作,鐙裡藏身、單手倒立、換身倒騎、雙馬換騎、甚至在馬上來了幾個鷂子翻身,引來旁邊一陣陣的喝采聲。
中年漢子臉上滿意的神色更濃了些,點頭道:“果然是個好苗子,現在朝廷正在用人之際,以你的本事,本將會推薦你入我洪山營,暫時以守兵的身份,做一名精銳馬兵,你可願現在就去上陣斬敵,立下功勳?”這守兵、戰兵和馬兵相當於後世的士兵軍階,因此蕭俊雖然功夫出衆,但沒有戰功和資歷,卻也只能暫時從守兵做起。
“蕭俊乃是前武昌知府於公的得意門生,雖入軍藉,卻是以親兵的身份隨侍在恩師左右,暫時不能上陣殺敵。”蕭俊可沒有上戰場去送死的覺悟,連忙搖了搖頭婉拒道。
中年漢子臉上倒沒有現出什麼意外的神色,緩緩道:“本將就是受於公之託而來的,你不想上陣殺敵,本將也不會用軍令壓你,現在你便到衙門裡將號衣、兵器和馬匹等物都領出來罷。就說是古將軍讓你來領的。”營以上建制都設有相應的衙門,這中年漢子指的就是這種衙門。
蕭俊拱手應道:“謝將軍。”
這位遊擊將軍見蕭俊應允了,微微點頭轉身離去。蕭俊本來就無所事事,便向衙門的方向趕了過去
…………
沒過多久,蕭俊拉着一匹瘦弱禿毛的劣馬,穿着一件布制的號衣,垂着頭,神情鬱郁的回到了操場之上。
“嗨,兄弟,怎麼,嫌馬不好?”蕭俊心裡正鬱悶着,忽然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忙擡頭望去,見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站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這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的,手中提着一把柳葉彎刀。
蕭俊望着眼前的同齡人,心中倒是生出一股親近之感,嘆道:“只發一件布衣號坎,連個盔甲都沒有,本來還發給一把破刀,被我拒絕了,選了根精簡後的狼筅長槍。”
“你剛來,許多事情還不知道,現在前方戰事吃緊,好馬都運到前邊去了,據說最好的馬一般是給八旗老爺兵用的,我們營兵用的都是中下檔的駑馬,至於盔甲,將官以下是沒甲的,不過你可以自備盔甲,或者從賊軍手中搶。”這少年爽快的說道。
“哦?這麼說我們也可以自備武器了?”蕭俊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三眼銃,隨口問道。
“對於我們馬兵來講,武器可以隨意自備,步兵在不列槍陣的時候,也可以用自己擅長的武器。”這少年似乎懂的東西不少。
“我叫柳雷,今年剛剛十六歲,也是從南邊逃過來的。”少年隨後笑着自我介紹着說道。
“想要過清軍的防線可不容易啊,不死也得脫層皮。”蕭俊深有感觸的說道。
“我們家是漁戶,自然有辦法從水道逃過來,只不過銀子也在半路被巡邏的兵士給搶走了,這幫強盜,爲了讓家裡人活命和有個住的地方,只好來到了這裡。”柳雷嘆了口氣說道。
蕭俊心中一動,詢問道:“這裡的十幾個武藝高強之人,都是象是這般走投無路才投軍的嗎?”
“嗯,都是沒有活路了,又有一身的本事,否則的話,誰願意投軍?”柳雷微微點頭說道。
“當兵養家也不失爲一條門路,可惜綠營兵餉太低。想要養活家人恐怕不易。”蕭俊搖了搖頭說道。
“嗨,能當上兵就不錯了,至少家人能有個住的地方,別看現在戰事吃緊,想當兵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當初我們進城的時候,在城內有一個專門針對流民的募棚,專門招募有本事的人,我正是從募棚被招募進來的。”
這募棚是於公建的,蕭俊自然是知道的,忽然想起城中流民的慘狀,嘆息道:“這城中的流民百姓,可真是悽慘至極,這些年時常鬧災,又兵慌馬亂的,朝廷糧餉匱乏,每兩日才能勉強捱到一頓施捨的粥飯,就是鐵打的人怕是也受不了。”
柳雷也咬着嘴脣說道:“真希望這戰亂能快些結束,我也好和家人回到家鄉。”
…………
第二日蕭俊便將母親等人接了過來,由於戰爭的緣故,綠營兵擴充了不少,因此這住的地方也極爲擁擠,好在蕭俊雖然是守兵,但卻是馬兵的待遇,因此在一間類似於大雜院的院子裡被分到了一間不大的屋子,孫子遠和吳平留在了府衙,暫時找個藉口,尋間房子打打地鋪什麼的,反正現在衙門諸事繁忙,胥吏們忙個通宵達旦也是常有的事情,吳平的妻妾則以投親的名義,跟着燕氏一起擠進了這間小屋。
蕭俊很快便適應了兵營的環境,每日與這些精兵一起操練,他們同屬於洪山營的馬隊,又是精銳,因此操練些出哨、探查之類的比較多些,馬戰之類的倒是少些。蕭俊訓練的很刻苦,畢竟現在是戰爭,多學些本事,說不定會派上上用場。於公每日裡也是到巡撫衙門內參贊軍機,操持軍務,看樣子巡撫張大人對他極其看重。倒是朝卿每日裡無所事事的模樣。
數日後,蕭俊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每日裡操練武藝,練習馬戰及步戰結陣之法,這些人每個人的武技都有獨到之處,因此蕭俊這幾天以來,與衆人交手過招,頗有些收穫,遠比自己一人獨自摸索要強的多。柳雷擅長使刀,在刀法上倒是給了蕭俊不少的指點。